“你可惜什么?第八心相出现对你这个永恒王者能有什么好处?”严契嗤笑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最多不过是为了个好对手的消失而惋惜罢了。”
在不知什么地方,不知什么时间,有间以蓝色调装饰的温馨小屋。天花板上悬着暖色调的吊灯,地上铺着绵软的地毯,电视柜上是一张大屏幕的高清彩电,客厅中间的茶几满是开了包的零食和刚切好的瓜果,空闲地方摆着几张能让人陷进去的松软沙发。
电视中正演着苍穹之都的战况,刚好到了公孙策斩杀赤口空亡的一幕。蓝先生与严契各自坐在沙发上,不时评头论足。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在一旁的实木椅子上坐着,见苍都事了赞许地点头,而对另两人的交流没有任何参与欲望。
蓝先生将吃干净的薯片袋子一拍,笑道:“新可能性的出现总是好事!参与的势力越多,战争的烈度也越强。更何况,我可惜的不止是这个。”
“赤口真帆是吧。”
“空亡还是不够绝情啊!”蓝先生感叹道,“对于没有肉体的她而言,最符合她需求的就是真帆的身体。至于终末剑或秦芊柏,反都是舍近求远了。
可空亡到头来还是没对真帆下过死手。她会失败,就是因为这唯一一道给自己下的束缚啊。”
“目光短浅!”严契抬起杠来,“若无这最后一丝人心,她怎能在死前有所领悟?赢了战斗,却不知前路何方,如此浑浑噩噩之生,倒还不如明悟后清醒的死了!”
“伙计,你总就想给自己加束缚,连带着你教出来的公孙策也是这样。”蓝先生评论道,“就像现在,你何必冒着这么大风险过来跟我聊天?”
“我不看谁看?实在境界动摇成这样,没人看着你早就做出个化身现世了!”
一旁的老者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别这样,伙计!你清楚这是时间问题。你不可能在我这待一辈子,不是吗?”蓝先生摇头晃脑,“责任、义务……这样束手束脚地活着,岂不就和命运王一样了?那样的人生就太可悲了啊。”
“呸!命运王和你是一丘之貉。祂是极端的另一头,想要无常的命运,反将自己套了进去!”
“公平公正地讲一句——虽然我很讨厌他——但这挺难作为你责怪他的理由。”蓝先生将手一摊,“命运王是第二个创界者,他可没什么参考对象!在祂之前只有奇相的家伙存在,那可又是另一个极端啊……”
“拉倒吧,平等王。”严契往嘴里丢了个腰果,“你也好意思说其他混账?”
蓝先生学着严契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以亲昵地口气说:“嘿!别用这头衔叫我,太生分了。大家都是一样的生灵,何必分出个尊贵高低。
还是叫蓝先生比较好……亲切,随和。”
·
滴答,滴答。
一滴水珠正在流动。
水珠流过了樱瓣飞舞的风,流过了灰石铺砌的路,流过一座座赤红的鸟居,流到一座古老的神社之前。
神社的木门开了,水珠一下下跳上台阶,进了室内。水珠看到了由书架构成的四面墙壁,安置在正中的简朴木桌。长发的少年人在桌前提笔挥毫,巫女在一旁为他倒茶,轻声商议着将来的走向。见水珠来了,巫女不再出声,也不思考,她将一个小小的坐垫放在了少年的对面。
“多谢!谢谢你的安静。你是个好巫女,你很尊重我!”
水滴跳上坐垫,尖声尖气地说:“命运王!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两个半耀之前。”
命运王平然地开口:“此世的人们称其为两千五百个‘年’。”
“不不不不不!别说话!!”水珠歇斯底里地说,“求你!别让我害怕!!”
“你恐惧交流,又何必前来拜访。”
“你这摇摆不定的,任性的毛线球,我从来都不想见你!是强欲王拜托我来的!!”水珠抖得像要裂开了,“她很伤心!那个可怕的,贪婪的,红色的怪物,不存在了。她想听你的看法——但不要说!用写的吧!!让你的巫女来!!!”
命运王摇了摇头,将笔放下。他能够理解年轻人们的想法,强欲王的存在方式与他对立,一旦前来就只会开战。最常担当信使的平等王如今正与人类们交流。于是强欲王只得拜托恐惧王为她传话。
比谁都害怕交流的人却当了一次信使,地上的人们若是看到,想必会说这是个命运的玩笑。
一张卷轴自书架上飘下,自桌上展开。一幕幕过去的影像展现在三人的面前,那是十二年前的零岛,是赤口计划的全过程。
“——不不不不不不!停!求你了,我不要看这个!!别让我害怕!!!”水珠发出惨叫。
卷轴上的画面停留在最后一幕,绫音在血色中向真帆展露笑颜。伊豆能卖接过命运王的笔,在白纸上写下字迹。
【赤口计划在零岛同期开展的诸多计划中,已算是影响相对轻微的一项。星球不过公转了十次,这岛屿之上却孕育出了近乎绝望的罪恶旋涡。】
【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零岛需要一场真正的清算。由人们的恶意孕育而出的怪物,在最后完成罪恶之岛的覆灭,正合一场因果报应。】
“所以你借给了空亡力量。作为创界化身的她更容易受到概念混淆的影响……她的立身之本就是神佛习合!堕落的如来与身为祸津神的你,你借用了这层联系给予她帮手。你对她抱有期待,因此嗔怒天才会出现!”水滴抖了抖,“强欲王也一样!她喜欢这个怪物……你们寄予厚望的,是她在最后展现出的阎魔天!”
【赤口空亡自恶意而生,自然将恶意回馈给令她诞生的国。在零岛覆灭后,一切生灵均入她的世界之中。获得满足的空亡心头明悟,理解己身之道路。第八心相由此而生,那即是她的阎魔界。阎魔执掌善恶之天平,恶者入地狱受苦,善人升天堂享福。】
“可她没有身体!”
【零岛覆灭,祸神祭无存。虚光之龙自里侧现身,赤口空亡吞噬无心之龙,为其成道之基。】
“你打算把自己的身体送给她。你疯狂到要一并清算自己了。”
水滴在坐垫上滚来滚去,像是在想反驳的话语。
它噗得瘫成一滩水,低声道:“我不喜欢阎魔界,那不如我的世界。但那世界比你们的要好,你的祸津界只有恶报,她的空华界仅是满足。那都是极端的世界,让我感到恐慌!”
“你们的计划不算差……可是,可是!现在的世界太快了,现在的生命们太可怜了!这些悲伤的小东西们,连一耀都经历不了。他们的生命一下子就结束了……我刚和寂静王的种子见了一面,可我现在才意识到,我的‘刚才’,对他而言已是‘过去’了!”
【你躲在道路尽头,拒绝交流。因而你至今才知道了这早应知晓的悲伤。】
“你受到了小东西们的影响。”水滴信誓旦旦地说,“你是第二古老的王者!你这疯狂至极的家伙,在两耀之前是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你只会冷漠地骰骰子罢了!”
伊豆能卖搁下了笔,命运王将笔拾起。他望着空白的纸张,久久无言。
【在我们的时代,所有人都有等待的空余。那时我的世界中近乎没有罪恶,人人皆知晓报应终将来到。在一耀之后,半耀之后。我的子民们知晓命运高悬于头顶,在艰苦的世界中努力过活,凭自己的双手令世界变好。】
【可在现今的时代,一切都变得不同。现在的生灵们不畏惧未来的清算,因为他们早已知晓死亡终将到来。尚若一个人类的寿命只有短短百‘年’,在第九十个“年”到来的报应对他而言就没有了意义。在这个世界,报应需来得快,比过去快得更多。】
“你难得正确了一次。他们缺乏恐惧!”水滴尖声道,“可你花了多久才明白这些?那对你而言是‘立刻’,可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很久很久’了!”
这句话让屋里的气氛有些消沉。水珠条件反射般跳起,把自己藏到房间的角落,十分低落地说:“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我就不该说话!快说出你的观点吧,我完成嘱托,才好回自己的地方待着。”
命运王不再动笔,他开口说道:
“清算零岛的怪物去了他处作恶,被他者斩杀,正合一场因果报应。”
水珠惊恐地叫道:“你又是这个样子!摇摆不定的疯子,时而帮助这方,时而帮助那方。你们合力造出的怪物,你却又自己帮忙解决了她!你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
水珠气愤地炸开,留下最后的一句发言。
“你们都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最正确的!!所以你们就从以前打到现在……永无止境地争斗下去!”
水珠的声音在神社中散去了,命运王沉默良久,说:“你也一样,恐惧王。”
伊豆能卖将坐垫收了起来,默默坐在了少年人的身后,为他梳理着长发。
“伊豆。”
“我在。”
“我们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
祸津神对祂的巫女说道。
“倘若孤身一人就能生存下去,您也不会同意我的交易了。”巫女轻声说,“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在这方面都是一样的。”
“涡流已经不在了。你可以去走其他的道路,亦或开创与我不同的路。”
“但我会一直陪着您。”
伊豆能卖的语气变得俏皮起来,像她还在岛屿上生活的时候一样。
“我可是祸津神的新娘子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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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可快累死了呐……”
苍穹之都,正午12点。
实用·制造社的纹章在大型货机的侧方灿灿生辉,武会·军锋的手里剑·团扇纹章,以实际隐秘的小尺寸印在了货机的下方。连帽衫的巫女小姐从飞机上跳下,小心翼翼地背着一个大包裹落地。
时雨零喝着杯冰咖啡,两眼无神:“你还好意思喊累……我大半夜爬起来跟创界打架我说什么了吗?这全都是义务劳动哎苍穹之都要给我出奖金的!”
“小策天天帮官方干活也没见他要钱呐。”理奈虚着眼吐槽道,“说来他这次又干了什么?”
“大名鼎鼎的魔人=san临阵突破通神,带着一帮同学把赤法师砍了。”
“夸张过头了吧这家伙!!”
理奈捂着脑袋惨叫起来。好在小巫女见多识广,她迅速调整好情绪,恢复到公事公办的态度:“请问,赤口真帆小姐在吗?”
“我在这里。”
医生站在时雨零身后,感到十分茫然。她很快就治好了自己的伤势,但她没想到有什么问题是大战之后需要临时带她来机场解决的。
理奈语气温和地说:“domo,真帆小姐,咱是七曜神道的出云理奈。这次过来呐,是因为有一件你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希望您能做好心理准备,咱才好继续往下交代呐。”
医生觉得自己今天已经把这辈子的心理准备都做的差不多了。她很有些颓废地说:“请说吧。”
“比起说,还是让您直接看会比较快呐……”
理奈非常小心地将包裹放在地上。这包裹约有一米多高,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布。
她将布匹掀开,露出包裹的真面目。那是一块巨大的红宝石,宝石晶莹透彻,颜色像血一样深,像太阳一样红。
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女孩蜷缩在宝石深处,她看上去约莫十岁出头,额头上点着一点朱砂,五官尚未长开,但已能看出成长后的美好。小女孩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她似乎在香甜地睡着,做着什么美好的梦。
时间仿佛停留在了过去,她还和十余年前一模一样,与真帆记忆中的女孩没有任何变化。真帆说不出话来,她跪倒在地上,紧紧抓着红宝石的边缘。
特工威尔不知何时来了,他点出一点银光,将宝石融化。女孩自尘封已久的宝石棺中落下,落到真帆的怀中。
她像是仍沉浸在梦中,过了好一阵才缓慢地睁眼,因正午的阳光而退缩了一下。女孩伸了个懒腰,一抬眼瞧见真帆,吓了一跳。她小声问:“你是谁呀?你怎么哭了?”
真帆的泪水一滴滴打在女孩的脸上,她抬起手来,帮陌生人擦着眼泪:“别哭了别哭了……笑一笑吧!”
“嗯。”真帆将她拥入怀中,“我是真帆……我是赤口真帆!”
赤口绫音迷惑了好一阵,露出一个混着讶异与欢喜的笑容。
“呀……呀!你是小真帆?你都长这么大了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