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若想着手整饬朝堂,改变大明上下摆烂的境遇,完成自己的种种筹谋部署,就必须先理清楚这一混乱的秩序。
倘若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好,就身处小冰河时期下,所诱发的各种自然灾害,便会进一步加剧财政体系的崩溃, 加剧土地兼并,激化各阶级间的矛盾, 逼迫更多走投无路的人造反……
本身就陷入到一种死循环下,若不设法将其调开、缓和的话,那不就是先前的老路吗?
“陛下,您……”随驾离开英国公府的孙传庭,在沉默了许久后,终忍不住向闭目养神的崇祯皇帝,规劝道。
“孙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崇祯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淡然道:“但有些事情,朕既然先前说了,那就必须要做出来。
当初建虏进犯大明,导致国朝陷入绝境之中,若没有这样的许诺,孙卿觉得朕能安稳住京畿局势吗?”
“……”
孙传庭沉默了,回想起自己赴任以来,在天子御驾亲征之际, 张维贤所做的种种,便明白了一些情况。
面对那样的一种态势, 京城这边人心惶惶,朝堂上并未达成一统,若没有几位重臣,替天子坐镇的话,只怕前线战事还没开打,后方就彻底乱掉了。
一旦后方大乱的消息,传递到前线战场的话,那对随驾出战的各部大军来讲,会经历怎样的打击呢?
“孙卿啊,大明现在是怎样的情况,你心里应该清楚吧?”
崇祯皇帝坐直身子,神情正色的看向孙传庭,说道:“朝中的那些大臣,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为了社稷?
一个袁崇焕,竟欺瞒朕到这种程度。
朕先前是那般信任他,一应所需,朕都竭尽所能的满足, 甚至矫诏擅杀毛文龙一事, 这等僭越之举, 朕都没怪罪他。
本以为五年平辽是良策, 朕勒紧裤腰带,朝廷勒紧裤腰带,能将建虏以下犯上之患解除,可换来的是什么?”
孙传庭低下了脑袋,对袁崇焕一事,他有着自己的想法,似崇祯皇帝所讲,孙传庭的内心是认可的。
眼下朝中多少大臣,因天子将袁崇焕下放诏狱,而始终牵绊着此事,为何朝中的不少大臣这般关注?
孙传庭也猜想到了始末。
“行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
崇祯皇帝挥挥手,看向孙传庭和孙祖寿,说道:“两位卿家,你们要做好自己的本职,眼下朕要好好梳理下朝堂。
这朝堂啊,有着太多一心谋仕途,却不想为社稷分忧,为朕分忧的庸官、贪官了,所以这京城必须要安稳,顺天府必须要安稳。
大明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祖宗传给朕的基业,朕不能坐视不管,两位卿家,要多多为朕分忧啊。”
“臣等遵旨!”
从英国公府那边离开,崇祯皇帝就在想一个问题,制衡朝堂,到底该怎么制衡,只是单纯的一刀切?还是叫各方势力相互制约?
在认真想了以后,崇祯皇帝果断选择了后者,眼下的大明,需要的是一种政治安稳,同时叫各方势力相互竞争。
只有这样,也唯有这样,他这个大明天子,才能借助各方势力,来一点点的板正,大明偏转的轨迹。
借着整饬内廷名下皇庄,揪出内廷深藏的那帮家贼硕鼠,解决此次对战建虏,要封赏所需钱粮,是绝对没问题的。
达成了这一目的后,下一步就要借袁崇焕一案,来解决掉一批人,同时除掉一些暗中相助建虏的群体了。
在赶回内廷的途中,孙传庭、孙祖寿他们自行离去了,眼下需要他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多在自己的本职位置做些实事,远比待在自己身边好。
回到军机处这边,崇祯皇帝还没休息,王洽就拿着一份奏疏,过来禀报了。
“陛下,为我大明战死的健儿,现统计出的遗孤,就有很多。”王洽神情严肃,向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这是顺天府治下,所整理出的,还请陛下御览。”
“拿过来。”
当初凯旋归朝时,崇祯皇帝在给军机处下达任务时,就特意强调此点,在他眼里看来,这些战死健儿的遗孤,就是自己要多培养的群体。
与其朝廷拨发银子,给这些遗孀、遗孤,叫上下其手的贪官污吏吞掉,倒不如费些力气,将他们全都集中起来。
对待那些有想改嫁的遗孀,崇祯皇帝不会阻止,毕竟家里的顶梁柱塌了,想活下去并不容易。
但没有这些意愿的,则领着自家的孩子,准备到腾空的皇庄,由内廷供养,崇祯皇帝看重的是这些遗孤。
“仅顺天府就有这么多?”
看完手里的奏疏后,崇祯皇帝双眼微眯道:“看来这安置遗孤之事,必须要尽快着办落实了,朕不能叫那些战死的健儿,在黄泉路下不安心。
王卿,你即刻以军机处之名,拟一份上谕,分发给王承恩、方正化他们,叫他们尽快清除皇庄,并恢复皇庄秩序。
将战死健儿的遗孤,悉数安置在顺天府、永平府治下皇庄,叫这些遗孤的亲人,也跟着安置过去。”
“臣遵旨!”
此前与建虏交战之中,所调动的那些军队,多数将士是北直隶治下的,小部分是大明其他地方的。
将这些遗孤集中安置在顺天府、永平府治下皇庄,也为日后培养他们、操练他们,创造了不错的环境,且自己也会时常去看他们。
按照崇祯皇帝的构想,他要培养这些遗孤,让他们从小接受军事训练,同时叫他们读书认字,哪怕现在不能用他们,可以后大明真梳理出来,有所改变,那这些遗孤中出来的人才,将会是大明的新基石。
相比较于恪守圣贤之道的文官群体,崇祯皇帝要更信任自己培养的人才,哪怕这一过程很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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