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何必嫁给他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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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二能打是真的能打,惹事也是真能惹事。

    诛杀朝廷命官世家家主,这可不是小罪名,魏九卿那边盯得死死,还不知道已经写了怎样的奏章递上去。

    “你——”

    他看向贺瑶,贺瑶捧着乳鸽吃得津津有味,杏子眼清亮亮的,无措又单纯地看着他,她身负重伤,上身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白绷带,只套着件单薄的嫩黄色外裳,露在外面的锁骨纤细而又脆弱,经灯火一照,白皙如玉似能透光。

    顾停舟皱了皱眉,打算拿来教育数落她的那番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贺二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心智尚未发育完全,脑子也不怎么聪明,什么诛杀朝廷命官,她其实不过是嫉恶如仇罢了,她懂什么呢?

    顾停舟收回视线,重新提笔舔墨。

    他的声线毫无波澜,“此事我会解决,不会叫天子治你的罪。”

    贺瑶眉眼弯弯,笑容又甜又坏。

    她就知道,无论她干出什么,这位顶头上司都会帮她收拾烂摊子。

    小顾大人看似高冷矜贵不可亲近,实则还挺会照顾人的。

    她吃饱喝足,小手一伸,“我的金条呢?”

    那次雨夜巷弄,被姜意浓的人追杀,顾停舟答应过她会给她一根金条。

    顾停舟从怀袖里取出金条,抛给她。

    贺瑶连忙接住,不可思议地放在嘴里咬了咬,杏子眼在灯火下亮的惊人,“小顾大人,不瞒你说,从小到大我还从没拿过这么多钱!我耶耶又穷又小气,平时只舍得给我一串儿铜板,打发我去买块糖吃。不过话说回来,狗不嫌家穷,我们全家人健健康康就已经很好了!”

    狗不嫌家穷……

    顾停舟复杂地看她一眼。

    贺二……果然脑子不太好使。

    他随口问道:“你打算怎么花?”

    贺瑶把金条小心翼翼地收进荷包,“打算当做出嫁时压箱底的陪嫁。小顾大人,你也知道我家小侯爷不怎么富裕,将来我嫁给他,他若是置办府邸宅院花光了银钱,我还能略有贴补。”

    顾停舟想起了元妄,那个凉州来的落魄少年。

    不知怎的,莫名看他不顺眼。

    顾停舟在奏章上写完最后一个字,认真按上天司判的印章,“以你的门第出身,大可择一门更好的婚事,何必嫁给他吃苦?”

    贺瑶板起小脸,“小顾大人,你这话说得不对,嫁给喜欢的小郎君,纵然是吃苦,那也是甜的,总好过日日面对不喜欢的人。更何况……满洛京的王孙公子都知道我不好,他们是不愿意娶我的。”

    顾停舟不禁想起贺瑶在洛京的名声。

    可惜,那些王孙公子只知道贺家二姑娘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却不知道她皮囊底下究竟藏着怎样厉害的本事,怎样坦率真诚的性情。

    看不上贺二,非是贺二的过错,而是他们有眼无珠。

    他深深凝视了一眼贺瑶,小姑娘抱着茶盏坐在竹榻上,鸦青长发散落,衬得小脸凝白娇艳,像枝头稚嫩的青杏,她的唇天然就是红红的,灯火下莫名柔软秾艳。

    他的心底突然闪过某个荒唐的念头。

    不过顷刻之间,他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压抑住那个念头。

    他出神之间,贺瑶已经披着衣裳起身走了过来。

    她抻着脖子,好奇地望向奏章。

    奏章上阐明姜意浓这些年故意在馒头窟囤积兵器粮草,又盘踞在洛京城郊,似有谋反之意,又言姜意浓草芥人命,为了彻底掌控姜家,这些年明里暗里杀害不少朝廷官员。

    而贺瑶是为了自保,才在擒拿姜意浓的过程中误杀了他。

    “嚯,”贺瑶看的新奇,“他当真杀了这么多人?”

    奏章上罗列了一份被杀人员的名单,有的是琅琊本地的官员,有的是朝廷派过去的钦差,一个个名字看起来触目惊心。

    顾停舟合上奏章,淡淡道:“他为了支持皇后,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扩充势力。凡是不顺应他的官员,一概会被杀害。你杀了他,倒也不算做错事。”

    与此同时,皇宫。

    贺沉珠用明珠钗挽起高髻,穿绛红上襦,雪白宫裙委地,独自一人站在宫苑里,点燃一盏盏镂空石灯。

    元成璧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她跟前,双手拢着什么东西,“姐姐,你猜我抓到了什么?”

    贺沉珠没答话。

    元成璧撇了撇嘴,自个儿接话,“一只萤虫!眼看着就要入冬了,没想到御花园的草丛里还有这么一只萤虫,我瞧着挺漂亮的,就给姐姐捉了来。”

    他松开手,萤虫在长夜里散发出绿莹莹的光,果然十分好看。

    他见贺沉珠还是不说话,忍不住道:“姐姐不喜欢吗?”

    贺沉珠点燃另一盏石灯,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金色灯火,“姜意浓死了。”

    元成璧愣了愣,随即莞尔,“死得好。”

    贺沉珠回眸,昭华殿殿门紧闭,皇后娘娘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只她独自留在殿内。

    她轻声道:“姜意浓是皇后娘娘的左膀右臂,他这一死,琅琊那边的势力尽归他的遗孀长公主殿下掌控。长公主和皇后娘娘关系泛泛,是不会帮娘娘的。娘娘痛失一臂,只怕这些天脾气会不好。九殿下,你这些天少来这里转悠。”

    昭华殿内灯火葳蕤,殿外却静悄悄的,可以清楚地听见远处树影中秋虫的鸣叫。

    平日里伺候的宫女内侍果然不见踪影,大约早已躲得远远的。

    庭院里,只有元成璧和贺沉珠两人。

    元成璧拉起贺沉珠的手,少女的手向来只用来写字刺绣,格外温润柔软。

    贺沉珠蹙眉,意欲挣脱开,对方的力气却大的可怕。

    她不悦,“殿下?”

    元成璧摩挲着她的手,似笑非笑,“姐姐何故与我说这么多?姜意浓之死,不就是姐姐亲自算计的吗?从贺二进天司判起,姐姐就已经开始算计,满城文武百官,几乎都是姐姐棋盘上的棋子,甚至,连我也不例外。”

    贺沉珠比旁人更早知晓,姜梨是姜意浓的亲闺女。

    元成璧甚至怀疑,当初贺二去仙乐坊弄死孙默,是不是也有贺沉珠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她才能那么巧认识姜梨。

    带贺二和姜家姐妹逃往承邺行宫,也是算计的一部分,她带着她们逃去了那里,又暗中吩咐小宫女给姜意浓通风报信,激化他们的矛盾,滚雪球似的,最终激化出馒头窟的那场刺杀,直接导致了姜意浓的身亡。

    夜色如墨,不可窥探。

    石灯朦胧,两人在地砖上的影子孤寂单薄,明明靠得很近,却又像是隔了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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