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病房外呆呆地站着,眼泪一直没干过。记得原来在学校时,每每听到晓敏说一话,我们都觉得她是我们的另类,有的同学还认为晓敏这个人太矫情了,认为她的一些话与现实格格不入,许多同学说,她所认为的那个理想世界,恐怕只有书里或画里才可以见到。我当时和他们辩论说,你们有的人虽然是晓敏的粉丝,但你们是不懂晓敏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万人宠不如一个懂”。同学们立刻反驳说,你是晓敏的闺蜜,你就完全懂她了吗?我说,我也不全懂。今天,在病房前,我算是又看懂了一点晓敏了,晓敏以往那不是矫情,她的践行证明了这一点。
这时,主治医师让秦庸在他那去一趟。过了一会儿,秦庸低垂着头走过来,我感觉情况十分不妙,就急问秦庸,医生跟你怎么说的?秦庸说,医生让他看了一下脑部CT影像,指着其中的白点说,这是病人脑部的出血点,临近小脑,不便再做大的脑颅手术,现在只能采取止血和颅内减压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病人的情况是很危险的,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一听这话,秦妈一下晕了过去,秦爸赶紧把她扶到了椅上,我也差点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秦妈缓缓醒过来说,晓敏呀,妈还要教你唱黄梅戏哩!你说好的,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呀!听着这话,我们泪如泉涌,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这时,秦庸接了一个电话,接完后他对我们说,市里有一个重要会议,让我必须参加,我说我有重要的事都不能缺席,也许,这个会议是关系到我的命运的,我不能不去。秦爸过来搧了秦庸一耳光说,有多重要,有晓敏的命重要吗?秦庸说,这也产关系到我们秦家的命运!秦爸说,我不管那么多,什么命运不命运?我们秦家只管晓敏的病情!秦妈说,你别动不动打儿子呀,他已经够难受的了,再说,他在这也起不了实际的作用,我们个人的事不能影响单位的工作呀!就让他去吧。秦庸走到我和晓敏的同事跟前说,拜托了,我会很快回来的。说完,就离开了。
我不由地想起晓敏那次关于“家”的感叹。现在看来并非是晓敏有神经质。晓敏说,她最近经常睡得不踏实,梦里自己就像树叶飘零着,看似自由自在,却是离开了母枝,无可奈何地随风飘摇着,我当时都对她的多愁善感有些不耐烦了,如今看来,这并非是空穴来风。我也不由自主地暗叹起秦庸来,都说秦庸城府深,但却没有想到秦庸的城府深到如些的地步。古人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那是说人在任何突发事件前都能处变不惊、站稳脚跟。但没想到秦庸居然真得修练得如此深不可测,有句话说“自制力就是权力”。晓敏还在病房里生死未卜,能有这样的自制力,的确非常人所及呀!
我正在那暗自伤悲感叹之际,忽然病房外走来三个穿着警服的人,为首那个走到秦庸的妈妈跟前说,您就是秦局长的母亲吧?秦妈说,是呀,你是……?那人说,我是市公安局的刑侦科的,林晓敏受了这两次伤害都与我们有很大的责任,这次,这些家伙竟然把窝挪到我们公安局的门口了,太猖獗了!昨天,我们赶到晓敏受害地点,他们早已挪窝了,不过,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们,给全市人民一个交待的!秦爸说,谢谢你们!那个刑侦科的说,我相信晓敏定会挺过这一关的!病人需要安静,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说完,三个警察摘下帽子向秦爸秦妈鞠了躬就离去了。
这时又进来一护士说,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陪护,人多了对我们的治疗和病人的休息都不利,最多有两个人就行了。秦妈对我说,你是晓敏最好的朋友,在这已经呆了两天了,不能再影响你的工作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又对秦爸说,你也回去吧,就我和报社这个姑娘在这就行了。我只好含泪离开病房,在即将离开病房的那一刻,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戴着呼吸机的晓敏,在迷濛的泪光里,我看见她头侧一束金黄色的菊花,仿佛是夜里的一团火,忽明忽灭的,我突然返身回去叮嘱秦妈说,不要忘了给这束菊花换水,秦妈点了点头,我这才身不由己地出了病房。
我回到单位,坐在办公室里无精打采地望着机关大院外的车水马龙,泪水一遍遍地浸泡着我的脸庞,与晓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平时的一颦一笑,在我的脑海游弋着……,这样恍恍惚惚过了几天。一天,我接到秦妈的电话,说晓敏有意识了,在呼唤几个人名字,其中就有我。我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地跳起来,给单位打了个招呼,就飞速赶到了医院。
赶到医院,秦庸也已在那,见我来了说,老同学,我说我的晓敏吉人自有天相嘛,晓敏终于有意识了,我刚开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莅会的有省级领导,可我的心思全在医院里呀!我没有理会秦庸,见晓敏还是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是走了很长的路,疲惫不堪,正在那休息哩!忽听晓敏在叫我的名字,而后是:……菊……,而后是:……少杰……跑!我听到后,欣喜地流着泪说,晓敏,我在!你的好朋友我在这呀!这时主治医师让秦庸去了一趟。过了一会儿,秦庸回来了,大家问秦庸医生怎么说的?秦庸说,我们的晓敏有救了!医师说,像她这种情况,时刻是有生命危险的,能救活的不多,现在病人有了意识,能自己呼吸,很有可能会挺过这一关的,医生还说,这是奇迹啊!听秦庸说完,在场的人眼里流着泪,而脸上莫不泛上了笑容。
只听晓敏在喊:……菊……,眼睛慢慢睁开了,我急忙把那束菊花捧到晓敏眼前,晓敏笑了,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而下。晓敏说,我……看见……你们了……,我……看见……菊花了。我说,晓敏,我们都在你身边,菊花也在!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晓敏笑得像一个怒放的菊花。这时护士进来说,我们需要给病人换药,病人也需要安静,大家都请出去吧。我们都相继出了病房。秦妈对我说,晓敏这次能逢凶化吉,也许是上天保祐。像晓敏这样好的人如果有什么不测的话,那她再也不相信有什么神灵了。
晓敏一天天地好起来,原来说话很慢,往往几个词凑在一起要好半天才能连成一句话,再到后来,渐渐地能说一整句话了。秦庸听主治医师说,对脑部做的检查,未发现颅内血肿有增加的迹象,这表明颅内出血已被控制住,像这种情况,配合止血药、神经营养药,循序渐进,吸收完颅内的淤血,病人是不会留后遗症的。大家听后,崩着的神经才彻底松下来。
就这样晓敏又逃过了一劫,她说老天太眷顾她了,本来她是应该到另一个世界的人,老天却对她如此宽厚。有一次,晓敏忽然问我,医院里的那束菊花是秦庸送的吗?我照实说,是一个你帮助过的人送的,眉毛浓浓的,人长得结结实实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