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地的修炼环境越发恶劣了,连番大战,死伤众多,各种资源大肆耗费,变得短缺。
药庐的日子还算是不错的,是为数不多的乐土,但也有自身的忧愁。
这些年来,陈生穷尽手段,一直在搜索延寿的药物,颇有一种不惜代价的意味。
可就在三天前,延寿的种种条例,全部作废了,成了过去式。
这种转变,让得很多人慌了一下。
他们不怕挥霍物用,药庐家大业大,烧得起,就怕连烧都没有用处了。
那意味着,绿珠长老的寿数,已是达到了一个无法延续的恶劣处境了。
其中更深层的考量,更是可怕,绿珠长老和他们药庐的领袖,差不多是同一年纪。
这位无法延寿了,那么他们的长老,是否还能撑下去呢?
越想,他们越是心头不安。
这位领袖,威望太高了,坐镇不动,如巍峨高山,让得整个外门敬服,失去他,将是药庐的一大损失。
尤其是在边地动荡的局势下,更是会产生极大的动荡,让药庐不宁。
“岁月风霜啊……”
绿珠在第二颗龟蛇延寿丹的药效耗干后,炼化了水元晶,这等天生的延寿灵物,确实好用,让她无端多了五年寿命。
但到此,已是再无法延寿了。
她今年二百九十二岁,已是筑基境修士的超长年龄了,肉身和心神都都是腐朽,有种入不敷出的感觉。
千疮百孔,再是耗用延寿丹药,像是破旧的水桶般,只会流出,无法储存生机了。
一切,都到头了。
余下五年,是她人生的最后一程了。
“我会想办法的。”
陈生呢喃道。
“真的还有办法吗?”
绿珠眸光如水,看着陈生,看不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在这澄澈的眸光下,陈生嘴上的千言万语,一下烟消云散,因为假的,是无法成真的,不由痛苦道:“没了……,没办法了,我将广秀仙宗的典籍翻了一遍,都找不到延寿之法了。”
他深知丹药长生之法,已是断绝了前路,想要另外寻些延寿的旁门手段,但筑基境三百极限之寿,是肉身元神所限,想要剥离两者,无有条件,也是遗毒无穷,不可成事。
有时,清醒的了解,更知世事的无奈。
“那不就行了,既知无法了,索性放心了心灵,自得逍遥。”
绿珠早知回天无术了,得知这一消息后,神色宁静,她想得很开,上天已是极为宽厚了,让一个筑基境修士,活到这么久。
还有,道侣也在,恩爱一生,再不知趣,实是过分了。
“呵呵……”
陈生笑了两声,但毫无笑意,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心胸旷达,不拘外物的人。
他只是一个俗人,超脱不了尘世羁绊,遇见了无力之事,依旧会灰心、悲伤。
“最后的这几年,我不想待在药庐里了,我想去四九城,拜一拜玲珑娘娘,再看一遍花灯,见一见万家灯火。”
绿珠最为怀念的事,在外门中已无遗憾了,唯有四九城的玲珑娘娘节,让她念念不忘,想要再体会一次。
“好。”
陈生心下思忖,想到了什么,索性跟游野说了几年不归的打算,让其好生做事,不要懈怠。
过后,龙行殿中已空,一对神仙眷侣已是飘然而去。
“唳”
鹤唳长空,背上坐着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眸光下望,俯瞰着山河大地。
边地的情况很乱,他们看到了山河破碎,修仙者捉对厮杀,山中的妖兽跑出,啃食着修士尸体,吃得毛发一片血红。
“何方高人,请下来一见。”
一座灵气充盈的大山上,站着高冠博带的道士,他面色儒雅,对着灵鹤上的一对修士,发出邀请。
“锵”
下一刻,剑光落下,恢弘绚烂,似是整片的星河垂落下来,星星点点,尽是杀机。
显眼的高冠道士,身躯裂开,恐怖的剑意动荡大山,山石滚落,砸死了不少的修仙者,也有不少跑了出来。
“这些剪径强人,占得名山做些龌龊勾当,真是该杀。”
陈生眸光垂落下去,看到了山中的修士,良莠不齐的,毫无一丝仙门道统的气象。
此中勾当,他听说过一些,边地动荡,道统杀伐,些许落魄下去了,却是引得散修抢占基业。
他早些时候便感知到了,高冠道士心怀不轨,想要引两人进去伏杀了,于是便先下手为强。
“久在药庐中,不知世道这样的乱。”
边地动乱至今,绿珠还不曾外出,她知晓陈生会担忧,所以并不任性。
此次出来,真是见到了外头的凶险,阅历少些,阴沟里翻船也是有可能的。
“不知还要乱多久呢。”
陈生想到了地宫经卷,里面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竟是引得五大仙宗互相杀伐,连年征战。
照这个趋势下去,难道要衍生到不死不休的局面吗?
“嗖……”
这时,一道乌光破空而来,迅疾无比,朝着陈生心脏刺了下去。
“锵”
陈生拔剑,将乌光截下,是一口夺神锥,尖锐无比,被其击中,管你法力有多高强,肉身也要破烂。
“不好,是筑基高人。”
山谷中,一个阴柔的老人,见得自家的法器被截,面色大变,他连番偷袭,通通得手,炼气境中一通乱杀。
此次出了差错,他想也不想的,将手一挥,谷中起了大雾,隐遁身形,就要退走。
“锵”
虚天上,剑气疾驰的声音响起,杀入了大雾中,见得一抹血红闪起,似有什么重物跌落在地,再无一丝的气息了。
一路走来,灵鹤之上的陈生两人,遭遇了十几次的窥视,有人谨慎,没有出手,全须全尾的退走。
而那些忍不住的修士,通通被陈生一剑杀了,尸体拉在了半道上。
飞腾数十天,四九城遥遥在望了。
天地间,城池巍峨,一座两角的山岳,稳稳屹立,大河滔滔向东流,气象万千。
“变了好多……”
还是跟之前一样,两人将灵鹤放走,自个走入了四九城中,领略着城中的风光。
绿珠走到街道上,将眼睛看到的楼阁、房屋,和记忆中的对比,发现近乎都错乱了。
一百八十多年,很多东西都变了。
“红线楼还在。”
陈生瞄了两眼,发现了一座熟悉的阁楼,心中有些的高兴,两人之前来四九城,下榻之处正是红线楼。
走入楼中,老掌柜早已逝去了,现在的掌柜是一个精壮的青年,身躯修长,眼睛有神,透着精明干练的气息。
“两位是……住店吗。”
柜台前的泉奇,看见这一对夫妻,心头微微一动,觉察到不凡。
这是长久待人接物磨砺出来的,真正的富贵人家,举止投足间,不用张扬,也能感受到一种超然。
“天字二号房还空着吗。”
陈生问询道。
“空着呢。”
泉奇一听,便知道这是熟客了,道:“客人住过我们这里,怎么我没一点印象呢。”
他记忆力极佳,接人待物的本事,很是了得,天生的掌柜命。
一般来过的客人,他大概有个印象,像是这种贵客,更会特意记下名讳和喜好的。
可他搜寻了脑海中的记忆,偏偏这两位的印象,一点也无。
“很长时间了。”
陈生声音中,带着一丝的感慨,故地重游,掌柜的都不知换了几代人了。
“请跟我来。”
泉奇表面不动神色,领着两人上了阁楼,心中还在思索着,两人看着年轻,很长未必隔了很久,至多三四年。
这个时间,他该是记得住的,但越想越是一头雾水。
很快的,天字二号房到了,泉奇离去。
“没变,跟以前一样。”
入得房中,绿珠看了一眼,有些高兴,周遭的摆设都没变,让她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洗龙河依旧在,龙角山依旧在,我俩也依旧在。”
陈生开了窗户,外头山水气韵交织,极有诗情画意。
“四月七是玲珑娘娘节,还有几天,怎么不见一丝的动静。”
绿珠奇怪道。
她记忆中的玲珑娘娘节,很是热闹,万家灯火,祈愿连连,一派盛世的景象。
想到这,越发期待了。
“许是明后两天才见端倪。”
陈生推测道。
“天字二号?不会吧。”
话说泉奇的心中,萦绕着一丝的不得劲,总感觉忽视了什么,但没能想起什么。
亥时,天黑得很,他已是有了睡意,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彻底清醒了起来,急忙忙的跑到了库房中,将一只古董箱子翻了出来。
天字二号,让他想起了一条线索,尽管很不可思议,但总归是有一点可能的。
“啪嗒……”
古董箱子被打开,里面是家族的族谱,大概是一寸半厚。
族谱往上翻,他直接略过了新写的,混账老爹干的都是混账事,没甚值得称道的。
再往上翻,他越发确定了,老爹确实是混账。
从爷爷辈往上,每一代的掌柜,都很精干,将红线楼经营得很好。
还有,天字二号是留着的,不对外开放,是在混账老爹做主时,才无视了规矩的。
这事他也是翻了族谱才知道的。
最后,他翻到了族谱的第一页,里面记载的东西很多。
“一百八十多年前,我在红线楼中,接待了一对夫妻,安排在了天字二号房中。”
“后来才知,这是两位大人物,出身广秀仙宗,权势极盛,法力高强,是必须礼遇的,”
“无理的,已是没了天运。”
“我是有运气的,沾了光,风光了一下,自觉有了些许值得说道的事,生出了延续香火的心思,于是将店里小厮过继在名下,充当子嗣,让得红线楼传承下去。”
泉奇看到自家来历时,有种混乱,来得太野了。
他暂且不管祖辈的事,着重放在了天字二号房贵客的身上,越看越上头。
在老祖的描述中,这两位的事迹,很是厉害,洗龙河上剑光舞,一张拜帖压四九城豪强,削去田氏百年族运。
桩桩件件,做到一件,就够他吹嘘一辈子的了,而在人家的眼里,仅是平常。
“田氏?没听说过了,该是衰落下去,泯然于众了。”
泉奇想了一遍,对当年的四九城第一家族,毫无印象,结合老祖记载的说法,该是被削去了百年族运后,就此寂寂无闻了。
“我说城中的修仙家族这么讲理,原来是被削过一次,长了记性的。”
他还想到了四九城中的修仙家族,太过讲道理了,以为是家教好,不想是深知世道的凶险,不敢造次了。
“该怎么和那两位相处呢。”
将族谱看完,泉奇已是有几分把握了,天字二号房的两位贵客,应该是当年的两位仙家了,道:“明日我提个食盒上去探探路。”
他也不是要攀关系,就是知道了这件事后,心中难免生出一丝仰慕的情绪。
四九城的修仙家族,他都不大说得上话,如今有更大的人物坐镇店中,少说也得唠两句,往后写在族谱上,也是一段佳话。
翌日。
“等玲珑娘娘节开始……”
绿珠对玲珑娘娘节,实在上心,已是在思忖着礼品、上香的事情了。
“咚”
泉奇提着食盒,里面装着的,都是热腾的吃食,他站在门外,恭敬的敲了下门。
“进来。”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出。
泉奇稳当的推门进去,拿着食盒,道:“两位客人吃点东西吧,都是四九城中的特色。”
知晓了两位贵客的身份,他今日的心境,有了变化,无法坦然,带着一丝的恭敬,还有掩藏得极深的局促。
终究是权位相差太大了,无法淡然面对,束手束脚的。
“掌柜的有心了。”
和红线楼之间,是有些许缘法的,陈生没有拒了,接受了掌柜的好意。
“刚才无意中听到这位……前辈,说了玲珑娘娘节的事,但想来要失望了,四九城已是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过玲珑娘娘节了。”
泉奇心头一喜,看出两位贵客对他不大疏远,不是那种冷漠的人,于是借着话头,继续说了起来。
“这是为何?”
陈生眉头微微皱起,两人年岁不小了,来看花灯,参与玲珑娘娘节,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有一些美好的回忆落在了这里,想重拾起来。
如今泉奇却说玲珑娘娘节不办了,这份打算将落空,他如何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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