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父亲的指责,纪思安再也忍不住脾气,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看着父亲。“我怎么狠了心。你说我怎么狠心了。你们抛弃我,逼死奶奶的时候怎么不说狠心。奶奶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吃吃不上,喝喝不上的时候你们都去哪儿了?!她还是你妈妈呢,她需要手术费的时候你去哪儿了?啊?!说话呀!这个时候想起我了,我没钱交学费、没钱吃饭、生病快死的时候你去哪儿了?说话呀,怎么不说了。”
提起往事,纪思安情绪越来越激动,周围的人群渐渐被她吸引过来。
陈森只好上前将她拉到僻静处。纪思安趴在栏杆上拼命呕吐,陈森第一次见到人能吐成这个样子,吓得想带她去医院。却被她拒绝了,她只是伤心到极致……。
直到吐出绿色的胆汁,实在是吐无可吐的时候,纪思安才停了下来。她无声地哭着,满嘴的苦涩不能抵上心中苦楚的万分之一。
“不想借就不借,何必这样为难自己。”陈森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法律上我有赡养义务,他一告一个准儿。”纪思安眼睛还是红红的,思维已经冷静下来。
陈森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们学法律的是不是都成了机器。”
陈森的话让纪思安想到何师傅之前的感慨,突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纪思安问道。
毕竟是自己家那些不堪的丑事儿,她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话题。
陈森也无意探究什么,他马上顺着话题调侃道:“是不是很帅?我想换份工作。”
“为什么?之前的修理厂不是挺好的吗?”纪思安有些紧张。
“是挺好的,但客户太少。我想重新找个大点的地方。”可能是看出纪思安的担心,他笑道:“就凭我的修车技术,肯定没问题,你就放心好了。”
“好。等你开张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宣传宣传。”纪思安眉眼俱笑。
他就像童话里的骑士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可惜,她不是耀眼的公主,也没有那个勇气跟随骑士。
在千疮百孔的内心没被治愈前,她不能贸然将他拉下深渊。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纪思安便收到了法院的通知。看来父亲也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她不愿与他有过多的交集,更不愿意那些往事被人提及,便主动地交了手术费。
电话里继母反而比父亲有些良知,她不好意思地说着感谢。纪思安实在不知和她说些什么只叮嘱她照顾好自己和弟弟便挂断了电话。
纪思安将账本狠狠地丢在桌上,自己真是穷命,好容易挣到点钱又马上被安排了出去。初秋将至,自己奋斗一年还是一穷二白的。
隔壁的吵闹声再次传来,纪思安淡定地收起账本并不打算去查看。
自王美琳那次从医院回来后,仅仅平静了十几天就恢复了原来的情况,甚至频率还越来越高。
不是纪思安冷血,而是……王美琳总是一副维护他的样子让别人没办法伸出援手。
这次的嘈杂似乎比往常更甚,急促的脚步声成功勾起她的好奇。她来到门前看到王美琳捂着脖子站在门口,鲜血不断地从指间滴落,旁边的两名警察一边叫着救护车,一边帮她压住伤口……。
趁男警察进屋查找嫌疑人的时候,扶着王美琳的女警忍不住劝她:“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刀再稍微往里一点你就没命了。我们再快也救不了你。”
“你不为自己也得为女儿想想。你不想你女儿认为这是应该的吧。如果她以后也被家暴,你得多痛心……。”
熟悉的话王美琳听了很多遍,她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可道理是道理,情感是情感,她不可救药地爱着这个男人。她也痛恨这样的自己,甚至唾弃自己是贱骨头,可都没有用。
内心的煎熬让她的身体瘦骨嶙峋,她拼尽全力却仍阻止不了自己的心。
第二天,于娜约上纪思安去探望王美琳,看着床上瘦弱得纸片样的女子,纪思安将责备的话默默咽了回去。她递上自己的名片,“如果想通了可以联系我”。
于娜罕见地没发脾气:“你什么时候想好了跟我说,我找人打他一顿。这种人就欠收拾。”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我自己也瞧不起我自己……。道理我都懂,但我的心由不得我……。”美琳将头别到一旁默默流下眼泪。
看着这样纠结的美琳纪思安突然明白,她这样煎熬其中一方面还来自于对自己的自责,她也痛恨这样的自己。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将自己的尊严放下给别人这样践踏呢。
“情感的事情只能靠自己想通,别人帮不了。”于娜站在车前抽着烟说道。
不待纪思安回答,于娜突然将手中的烟丢在地上狠狠地踩灭。“真他妈的压抑。感情这玩意儿就不能当真,谁当真谁输。”
纪思安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们,或光鲜亮丽,或容光焕发,不过都是外表的假象,褪去华衣锦服,内里不定藏着怎样的伤疤,只在无人时如小兽般独自舔舐。
罗莉得知此事后又来与纪思安同住,她看着这丫头微圆的侧脸不禁有些感慨,八卦的力量在这副小身体里真是生命力旺盛。
她们看着美琳在和解书上签字;看着美琳如常地回到隔壁的家中;看着美琳独自一人提着购物袋拉着男人的车门苦苦哀求;看着美琳再次光着脚在门口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可能是我见过得最傻的姑娘了。”说完她拿起毛毯打开门。
厚重的毛毯显些将美琳压垮,她小心地拉着衣服,不经意间露出的淤青让罗莉暗暗叹气。
“到我们屋里坐会儿吧。”罗莉发出邀请。
美琳下意识地拒绝。
“你这个样子,妈妈看见了得有多伤心。”轻轻的一句话不仅让美琳破防也让纪思安眼中浸满泪水。
美琳披着毛毯坐在客厅,除了说声谢谢,便一直沉默地喝着罗莉递来的热水。
“想通了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是律师。”罗莉说了和纪思安同样的话。
美琳没有说话,却用枯瘦的手接过了名片。
纪思安一看觉得比上次强了一点,上次美琳没接她的名片,还是她强行塞到她的病床上,这次知道自己接了,看来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