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龙门客栈位处楚国与姜国接壤之地。此处东去五百里路,又是迷雾鬼林。
相传迷雾鬼林之中,常有似狼的怪物出来伤人,是以往来行旅客商,到了晚间,便不再赶路,都在此处歇脚。
饭店之中,逐渐热闹起来。一个楚国国口音的汉子喝了几碗酒,性情大发,高声道:“我在楚国之时,便已风闻姜国强盗横行。此番来到姜国,却并未见到一个,到底传闻并不足取信。”
又有一个姜国人大声回应,道:“老兄此言甚是,也算为我姜国千万国人说了句公道话。兄弟在此谢过啦。”
楚国人道:“承让了。兄弟,我本是楚国人,此番来姜国经商,来此之前,可谓提心吊胆,但富贵险中求,心中总想着过安生日子,如何换得金银满盆。只是来此之后,却只见姜国民风淳朴,可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全不似传言中的不堪,却是作何道理?”
洛仙寻思:“我素来不喜经商之人勾心斗角的肮脏手段,但那楚国人直言不讳,没有那些奸商的丑恶嘴脸,也并不如何令人生厌。”
这一路之上,她多闻姜国之事,都说姜国匪患严重,也只当果真如此,此时见传闻与事实不符,好奇更甚,倾耳细听。
只听姜国人叹道:“此事说来话长。从前,我姜国依仗武林城庇护,虽说不上霸绝四方,倒也国力昌盛,百姓安居。只是自从两年之前,姜国与楚国一战之后,武林城元气大伤,以休养生息为由,与姜国泾渭自明,再不往来。若只是如此,咱们姜国自甘堕落,成如今这般模样,倒也怪旁人不得。只是这十余年,国内不断有僵尸作祟,死伤无数,使得国民人人自危,每日心惊胆战。平日里不敢出门,又怕见生人,唯恐是僵尸来犯。如此以往,秋来夏去,终于误了生产,生计没了来路,只得落草为寇。”
他这一席话,只惹来一阵叹息。
楚国人道:“我等百姓愚昧,于国家之事不敢多言。当年一战,各有胜负,咱们两国谁也没占着便宜,唉,只是苦了两国百姓。”
他说着,不禁摇了摇头,又道,“僵尸之事,我在楚国也偶有听闻。据说僵尸不死不灭,刀剑伤之无损,水火浸之无害,却不知是也不是?”
姜国人道:“这位兄台说得在理。咱们今日不提国事,只说僵尸之祸。僵尸一族与我们凡人不同,浑身铜皮铁骨,动起手来,只他伤你的份。”
这人说罢,便拉开胸口的衣襟,三条深黑色的疮疤显露出来。
众人见那疮疤深入肌肤,腐肉结疮,令人见之作呕,不禁相顾骇然。
听他续道:“我这伤口便是被僵尸的指甲划伤的。僵尸有尸毒,便是指甲之上,也是奇毒无比。亏得我救治及时,不然着了他的道,怕是性命难保。只是这伤疤却跟定了我,只须天色变幻,刮风下雨之时,胸口就疼痛难耐,令人好不难熬。”
众人不由得又仔细看了一眼他胸膛上的疮疤,都不禁咋舌。
楚国人道:“我在楚国,却曾听说姜国有僵尸为祸,却不知竟如此可畏可怖。兄台,你们姜国对付僵尸都使些什么法子,说出来大伙听听。他日倘使哪个时运不济,遇见僵尸,也好有保命的法子。”
众人听得这话,皆纷纷攘攘起来。
楚国人行商出身,南州北县,惯与人打交道,见姜国人面色迟疑,命酒保打来两斤白酒,道:“我与兄台相识于江湖,也算有缘。兄弟走南闯北,爱结交朋友。若兄台瞧得上兄弟这号人,今日这顿酒钱便算兄弟的如何?”
姜国人也不推辞,喝了一大碗白酒,意兴更增,道:“吃了你的酒肉,要不说也不成啦。今日得遇兄台,也是有缘。吃了几碗酒,更算好朋友。若是平常之时,我该当备好酒菜,请兄台到家里吃酒才是。”
他叹息一声,又道,“只是家乡惨遭僵尸荼毒,如今是回不去了。”
洛仙暗赞:“都说行商之人,奸诈狡猾,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又想,“武林城莫非生了什么变故,竟连姜国之事已置之不理?”
她心中存疑,忍不住问道:“姜国民风刁蛮,却原来起源于此。姜国的那位大哥,你们姜国的王室难道也放任不理么?”
姜国人惨笑道:“姑娘却是高看在下了。这王室之事,我等平民百姓又哪里知道?”
又对楚国人道,“适才这位兄台说到对付僵尸的法子,我姜国百姓或多或少都晓得一些。若是似我这般,给僵尸的指甲划伤的,只需以糯米敷之,待毒气散尽便可。倘使要杀死僵尸,须枣核七枚,钉入尸脊背穴,再放火烧之。”
客栈之中,尚有不少姜国人。
其中便有亲身经历者,听到此处,想起曾经之事,凄惨之状,犹自历历在目,道:“放火烧之,啧啧之声,血涌骨鸣,当真惨不忍睹。”
楚国人道:“这位兄台所言却又不对。咱们可怜僵尸死状凄惨,但倘使不将之杀死,终归又是害了咱们自己。”
众人闻言,都暗暗点头:“还是人家生意人看得通透。”
却听这人又道:“我曾听说姜国以北,楚国以南,尚有一个小国,名为古鱼。这古鱼国人口不多,不过数万,却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据说也是僵尸所为,不知是也不是?”
姜国人点头道:“正是如此。古鱼国上下数万人,皆为僵尸所害,如今已不复存在。我姜国人人尽知此事。只是惨事生在古鱼国之时,我姜国并无僵尸为祸。僵尸又委实厉害,我等寻常百姓心有畏惧,个个将此事藏在心底,敢怒不敢言。”
诸人得此言,俱都骇然。
洛仙虽是女儿身,却是江湖儿女,在她心底,总有一股豪情。此时听得这话,只觉怒从心中起,猛一拍桌子,铮铮怒道:“天下竟有这等骇人听闻之事,且不说江湖之中,仇家滋事寻仇,绝户灭门已是大违天和,便是两国交锋,血流千里,伏尸百万,也是情理可宥。此等毒辣手段,直可谓天人共愤。我洛仙在此立下誓言,但教我气息犹在,必屠尽天下僵尸。”
饭店之中,众人为她英气所慑,一时间拍案喝彩之声四起。
姜国人倒了一碗酒,站起身,道:“便此一言,当饮三大碗酒。只是侠女乃是女儿身,这三碗酒便由在下代劳啦。”
洛仙站起身,倒了一碗酒,道:“女儿身怎么了?难道女儿身难道便不能斩奸除恶?女儿身难道便不能匡扶正义?殊不知玄冰宫主以女儿之身,与天下英雄争比肩?”
她心中想起师尊,更觉胸中豪气激荡,当下与那姜国人同饮了三碗酒,道:“我辈身为武者,比寻常人当多担一份责任,自必以天下为己任。”
姜国人道:“女侠胸怀天下,远非我等世俗之人所比。请恕在下鲁莽。”
洛仙道:“这位大哥严重了。方才听大哥所言,古鱼国之事,你说你姜国人人皆知,却是怎么回事?”
姜国人摇了摇头,沉吟道:“古鱼国之事,倒并非我亲眼目睹,乃是我姜国靖守边境的一位将军所见。当时那位将军带兵巡视边界,见到古鱼国遭逢大难,心中大骇,赶忙调集兵士,想要探查究竟。哪知他赶到之时,古鱼国已是尸横遍野,举国上下,无一生还。”
又一名姜国的矮小汉子却摇头道:“这位兄台所言,虽非虚言,却有疏漏。”
姜国人气道:“你是什么人,竟在此大言炎炎?须知此事我姜国尽人皆知。我到底有何疏漏,你且说来听听。”
洛仙点头道:“正是如此。你说他所言不实,有何凭证,尽可说出。”
那矮汉子叹道:“古鱼国虽惨遭屠戮,却并未死绝,仍有一人一狼存活于世,只是不明下落而已。”
洛仙奇道:“一人一狼?”
矮汉子点头道:“古鱼国毗邻极北冥海,众所周知,冥海有夔牛为祸。夔牛状如牛,苍身而无角,虽是独脚,却甚是凶猛。其吼声如雷,擅使风雨,人畜不敢近身。古鱼国人与夔牛为邻,常有摩擦,是以每家每户都养狼,狼性狡黠,又凶猛彪悍。与狼为伍,只为抵御夔牛生事。”
至于此节,洛仙与那楚国人都并不知情,姜国人却知之甚详,见他所说属实,也不与他争论,只是坐着喝酒。
矮汉子喝了口酒,道:“当时姜国那位将军赶到之时,古鱼国之人确几已死绝,但仍有一名老者重伤倒地,并未死去。在他身旁,还有一头大狼正与一只僵尸做生死相搏。”那大狼形状较一般狼要大出许多,牙尖爪利,凶猛异常。饶是如此,这一人一狼依然不能伤害那僵尸半分。姜国赶来的将军看得分明,那僵尸身体之上长有浓郁的白色体毛。我姜国人久与僵尸为敌,于僵尸秉性都知之甚多,想来一听我讲述,便知道这僵尸属于僵尸一族中的毛僵一脉。”
听到此处,姜国人不禁叹道:“原来事情详情竟是如此,我等虽知古鱼国为僵尸覆灭,却不知有毛僵行凶。”
洛仙道:“那毛僵是什么,也是僵尸么?”
姜国人道:“毛僵乃是僵尸中的一种,是出了名的铜尸铁骨。”
洛仙奇道:“难道僵尸竟还分不同种族?”
姜国人点头道:“我等所知甚少,只知僵尸之中有毛僵、飞僵两种。”
矮汉子道:“侠女有所不知,这僵尸乃是僵尸真祖以怨恨之力创造。自从僵尸之祖以下,尚有八种僵尸,分为:紫僵、白僵、绿僵、毛僵、飞僵、游尸、伏尸、不化骨。这其中游尸、伏尸、不化骨,乃是咱们凡人死尸沾染了僵尸的尸毒变异而成。他们并无思想,只有无意识的躯体,不能修炼法术,凭着自己的本能去行动,也就是俗话说的行尸走肉。它们以鼠兔蝙蝠之类小型动物的血为食。我姜国的僵尸之患,多为毛僵所为。”
洛仙寻思:“这矮汉子怕非寻常人物!他竟知世上有僵尸之祖这一号人物,还十分清楚僵尸的品种,便是我玄冰宫的秘辛,也未有如此详尽。”
当下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更觉吃惊:“怎地全无修为!难道果是一介凡人?”
矮汉子续道:“飞僵后背生有两块类似于蝙蝠翅膀的翼膜,天生即可飞行。以僵尸而论,一般只有修炼千年的高级僵尸才可飞行。飞僵可以修炼法术,乃是所有僵尸中最为厉害的一种。不过,正因为能力突出,飞僵在数量上十分罕有。毛僵在我姜国为祸,常有游侠挺身而出。毛僵不敌之时,飞僵便会出现救援。”
姜国人道:“不错,正是如此!在我姜国害人的,正是这两种僵尸。兄台对僵尸之事,竟了若指掌,在下十分佩服。”
矮汉子谦逊几句,又道:“紫僵,顾名思义,指的是尸气呈紫色那种。紫僵的血液与尸气一样都呈紫色,毒性强大,对各种毒物都有免疫。强烈运功时,身体呈现紫色,带起的尸气,随着功力的增加,尸气带有的紫气会越浓。与飞僵一样,紫僵也可以修炼而使用法术,只是不擅飞行。白僵和绿僵,基本特征与紫僵相同,相对紫僵而言,没有毒性,对各种毒物也没有免疫。”
他喝了一碗酒,又道,“至于毛僵,适才这位兄台已说过,乃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究其原因,却是因其在运功时,身上会长出浓郁的体毛,形成相当于护甲的保护层。毛僵不能修炼法术,并无很复杂的思维模式,但体术很是厉害,以身体坚强著称,修为越高,身体越结实。毛僵有长白毛和黑毛两种,咱们通常称之黑凶和白凶,白凶比黑凶的要厉害得多。”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