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鼋鸣而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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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九四听得此言,寻思:“原来不是我撞见鬼,却是你们在装神弄鬼。我便不信这一回仍是瞧你不见。”

    他疏忽间再次转过身来,便只见一个高大的白色背影,一手女孩揽在腰间,足不点地般,向前疾步而去,转眼不见了身影。

    陈九四心知再难追上女孩,心中暗暗叹道:“听那女孩口音,不是咱们楚国人,与青依姐姐说话也大不相同,想来也不是姜国人,却不是是哪里人?我从来不曾知晓,这世上除了咱们楚国,尚有许多国家。”

    他想到此处,又不禁十分失落:“他们原来不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倒是我一厢情愿啦。唉,不知以后可有再见之日。适才听他们说,要去九天缥缈楼办事。我加快脚程,早日赶到九天缥缈楼,或者还能再见着他们。”

    陈九四心中计较已定,当下不顾疲倦,便随着女孩消失的方向,信步而行。

    他本是贫农出身,过惯清苦日子。一路之上,但逢河流便饮河水,途径树林便吃野果,遇见人家就讨些干粮。

    如此这般,过了十余日,虽终日风餐露宿,时常饭不饱肚,倒也熬了过来。

    这一日,陈九四正走到一处山野之中,忽听得山上一阵嘈杂呼喝之声。

    一个低沉的男声吼道:“恶贼,这缥缈峰之下,岂容你在此作祟?”

    陈九四听到声音,登时喜出望外,待要赶上前去,又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相交之声,心中凛然一惊,赶忙在路旁的灌木丛中伏下。

    他才藏好身子,便有一物不知自何处飞出,啪的一声砸在头顶。他伸手抓住,却是一本书册。

    正待查看,又一道黑影闪过,一柄长枪飞了过来,插在身前空地之上,入土甚深。

    当此之时,只见一个体貌奇伟、身高臂长的青年汉子飞奔而来。那汉子脚步奇快,提足急走之间,便已奔出丈余。

    在他身后,一个白衣少年提剑追赶而至。

    那白衣少年一面奋力急追,一面厉声喝道:“好贼子,敢来九天缥缈楼盗书,今日便教你有来无回。”说着,使剑凌空虚斩,数道剑芒随之飞出,尽数落在汉子背上。

    那汉子后背为剑气所伤,顿觉五脏移位,喷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摔倒在地,打了几个翻滚。

    白衣少年追到身前,笑道:“小贼,看你逃得何处去?快些将你在藏经阁偷的经文交出来,小爷便留你一个全尸。”

    汉子哼了一声,道:“什么藏经阁?什么经文?老子不过山野村夫一个,斗大的字不认得一筐,偷你的经文有甚用处?你这人说话,颠倒黑白,叫人好生难以明白。”说罢,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白衣少年道:“你还在此狡辩,山野村夫有你这般大的力气么?那柄虎头湛金枪是你的吧?那枪乃白金铸就,不下百余斤,寻常人提得起么?”

    汉子喝道:“哼,便是老子的又如何?那是老子打猎之时,毙兽杀虎所用。”

    白衣少年冷笑道:“哼,到了这等地步,你还嘴硬。待小爷将经文搜将出来,看你还有何话说?”

    白衣少年一面将剑抵在汉子胸膛,一面伸手在他身上摸索,悉悉索索翻了个遍,却什么也未搜出,不禁气恼,恶狠狠道,“恶贼,你将经文藏在何处?快快说来,也可少受皮肉之苦。”

    汉子笑道:“老子方才不是说过,那劳什子的经文非我所盗。你们修道之人便了不起么,可以生捏白造些罪名来加到我头上?”

    正说话时,那汉子蓦地一跃而起,双脚飞出,砰地一声,踢在白衣少年的腰间。

    白衣少年猝不及防,不想那汉子受制之下,尚有救命绝招,只觉腰间一阵剧痛,登时身形不稳,朝着路边摔了出去。

    汉子见那白衣少年摔倒,心知他本领高强,自己远不是对手,方才所以一击即中,不过趁其不备而已,立时又扑将过去,骑在他身上,手起拳落,一阵痛殴。

    白衣少年给汉子忽施偷袭,心中懊恼不已,本想挣扎爬起,又被汉子骑在身上,十几记重拳打在身上,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汉子见他昏倒,咧嘴笑道:“九天缥缈楼又如何,还不是教老子揍得死去活来,生死不知!”

    他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瞧向陈九四藏身之处,叫道,“小子,倒教白白你瞧了一场好戏,还不快些出来?”

    陈九四心中一凛,暗道:“原来他早发现我啦。”只得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道:“这位大哥眼力真好,你是如何得知我藏身于此?”

    汉子见陈九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奇道:“小子,瞧你这模样,并非九天缥缈楼的弟子,你从哪里来?来这缥缈峰作甚?”

    陈九四道:“我叫陈九四,是楚国人……”

    不等他说完,那汉子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废话。老子当然晓得你是楚国人,姜国人敢来这缥缈峰么?”

    “姜国人为何不敢来此?”陈九四愣了一下,续道:“我叫陈九四,是楚国人。来九天缥缈楼拜师学艺,习修仙之法。”

    他说罢,心中忽而又觉侥幸:“原来此地便是缥缈峰,九天缥缈楼之所在。亏得遇见这两人,我这一路浑浑噩噩,指不定便要错过。”

    正说话间,忽听一个声音喝道:“呵,谁说姜国人不敢来缥缈峰?”

    话声未落,只见树后走出一个少年,斜睨二人一眼,道:“哼,两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少年说罢,倏忽而来,双掌齐出,便拍在陈九四二人胸口。又倏忽而去,站在一旁,动作极是迅速。

    他这一掌,力道奇猛,直将二人打得五脏沸腾,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上,翻滚出去。

    汉子躺在地上,只觉四肢酸痛,困顿欲死,怒道:“你是何人?老子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无端端却来打老子?”

    陈九四一面喘气,一面叫道:“啊呀,我的娘啊,痛死我啦。那位大哥,你难道还不猜不着么?这人定是九天缥缈楼的弟子,想是他见你伤了他的同门,来报仇雪恨啦。”

    少年见陈九四骨瘦如柴,只道他受了自己这一掌,便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岂不料陈九四神采奕奕的模样,哪里有半点重伤的迹象,不禁一愣,道:“小叫花子身子倒是结实。”

    他哪里知道,陈九四自与青依习得呼吸之法,又于古庙之中遇见道人,得他赠“生机造化丹”伐毛洗髓,并传授《降魔锻造篇》的功法。这十余日每日勤加修炼,已颇有心得,即便他修为被封,身体之强健已远胜于常人。

    汉子摇头道:“你这小子,你一点见识没有,还敢来拜师学艺?九天缥缈楼以天地为尊,修众生之法,说无色无相为本相,是以尚素色,门人子弟皆着素服。你再看眼前这人,一身奇装异服,又怎么会是九天缥缈楼的人?依我看啊,他多半儿是姜国的蛮夷。”

    陈九四望了那少年一眼,点了点头,问道:“额,那素色又是什么色?”

    那汉子顿时气结,道:“小笨蛋,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一点常识也无,素色便是白色。”

    陈九四摸了摸脑袋,尴尬道:“这位大哥,我家境清贫,哪里有钱供我上学。我没念过书,自不晓得这些道理,你切莫见怪。只是……只是……”

    汉子听得此话,心下颇为疑惑,又见陈九四吞吞吐吐,恼道:“小兄弟,你有话直说无妨。咱们现今受制于人,已是待宰的羔羊,还有什么忌讳不成?”

    陈九四低声道:“大哥,依你所言,这素服不是与人送终之时,方能穿戴的么?”

    汉子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所言甚妙。”说着,瞟了少年一眼,又兀自笑个不停。

    那少年并未听到陈九四说话,见汉子神色轻蔑,只道他二人取笑于己,心中恼怒顿生,恶狠狠道:“你们两个兔崽子,在笑些什么?不许笑。”

    汉子斜晲他一眼,道:“老子爱笑便笑,与你何干?你管得天、管得地,还管得老子的脸么?”

    陈九四见汉子虽身陷囹圄,仍谈笑自若,心中甚感钦佩,暗忖:“男子汉便当如此。”当下附和道:“正是。老……老子爱笑便笑,与你又有何干?”

    汉子笑道:“哈哈,小兄弟,你这回却说错啦!”

    陈九四奇道:“我哪里说错了?”

    汉子道:“你倘使是他老子,那你为何发笑,却又与他有了干系。老子笑儿子,儿子岂能不问个明白?故而这个‘老子’,你是称不得的。”

    陈九四想了一下,道:“大哥所言甚是,是我失言。可是大哥,你又为何自称老子?”

    汉子道:“小兄弟,你年方幼小,当不得他老子。我年纪甚大,自是当得,而且当之无愧。”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匹夫找死!”少年受他二人戏弄,登时怒从心中起,大喝一声,便挺身向前,一手一个,抓住陈九四二人的衣襟,用力一带,砰地一声,将二人重重摔在地上。

    陈九四只觉周身剧痛难当,筋骨若裂,只是不住呻吟。

    那汉子却不喊痛,只睁大眼睛,狠狠瞪着少年,道:“好家伙,力气倒是不小。老子没白养你一回。”

    少年却不理会,丢了陈九四,双手抓住汉子小腿,一股劲儿往路旁树干上砸去。如此砸了十数下,见汉子浑身血肉模糊,只道他已死去,随手弃之,转身看向陈九四,道:“小兔崽子,现今到你啦。给爷爷磕一百个响头,爷爷便赏你一个痛快。”

    陈九四眼见汉子惨遭横死,心中惧意顿生,但听少年话中之意,总是不放过自己,索性将心一横,道:“左右是死,你爱怎样便怎样,我……老子不怕你。”

    少年狞笑道:“呵,你既不想好死,爷爷便成全你。”一面说,一面走向陈九四。

    他走得甚慢,脚步极沉,一下一下,便如踏在陈九四心头。

    此时,又听得汉子的声音响起,道:“哈哈哈,小兄弟,好气魄。黄泉路上有你相伴,老子也不枉此生了。”

    这汉子体质极是状健,少年方才竟未将之砸死。他歇息一下,恢复几分力气,见陈九四不屈于少年胁迫,便忍不住出声喝彩。

    陈九四见汉子未死,登时喜出望外,道:“大哥,你又活转过来啦!”

    汉子“呸”了一声,道:“小兄弟,你这话说的,可就大大的不对啦。我哪里有这等本事,死了还能活转。”

    陈九四笑道:“呵,那你定是还未死透哩。”

    汉子道:“咱们草莽汉子,皮糙肉厚,没那么容易死。”又抬头对少年道,“儿子打老子,总是不会下狠手的。”说罢,又呵呵笑了起来。

    他此时皮开肉绽,浑身疼痛不堪,虽是在笑,却极是难看,与哭无异。

    少年道:“到了此时还在逞强!哼,方才既未死透,现今便让你死得彻底些。”说罢,前跨两步,来到汉子面前,扬起手掌,便朝汉子头上拍去。

    只听一声闷响,道路之上,尘埃扬起。再看时,却不见了汉子的身影。

    陈九四与那少年俱各一愣,便听一人道:“你将他打死了,我去哪里寻回经文?”

    二人循声望去,正是之前被汉子偷袭打晕的白衣少年。

    他昏厥良久,此时悠悠转醒,见少年欲置汉子于死地,急忙一个箭步,从少年手底下将汉子救了出来。

    只见这白衣少年立于路旁,一手提剑,一手抓在汉子腰间,紧盯着少年,道:“你是何人,竟敢在缥缈峰之下行凶杀人?我瞧你掌力浑厚,想来也是修道之人,岂不闻九天缥缈楼之名?”

    陈九四见汉子得救,悬着的心登时放了下来,暗道:“这大哥忒也好运气,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又想,“老神仙叫我来此等他,莫非他乃是九天缥缈楼的得到高人?此地乃是九天缥缈楼之下,那少年敢在此逞凶横行,想是大有来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