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灵力顶着脑袋的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赵竖想起来了,当年在闻道堂时,韩苍壁为了入门的弟子展示何为灵觉的感知,曾以一把短刃隔空停在了他的眉间,当时眉间的酥麻和生死一瞬的感觉与现在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韩苍壁当年催动的是杀气,而黄麟神君则是以自身绝顶的威势震慑自己。
轻轻叹了口气,赵竖苦笑道:“本以为弟子这一指至少能碰到神君,没想到却是连衣角都摸不到。”黄麟神君收回左手,笑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能在一瞬间隐藏自己的灵力又能以假象迷惑于我最后瞬移到我身后出手已是相当不易,就连我都没想到。我差点晚节不保你还在那里唉声叹气什么。”赵竖挠挠头打了个哈哈,施展步法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行了个礼,
“不知道神君对弟子的本事可还满意,能不能达到您的要求?”虽是询问,但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黄麟神君认真地看着他说道:“你真的准备好了?”赵竖恳切道:“弟子自修行以来无时不刻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若神君想问弟子准备好了没有,恕弟子直言,没人敢在下山之前说自己已经准备的面面俱到,但弟子这么多年来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道漫漫其修远兮,不积跬步,何以至千里?若我一直在准备,而没有独自面对入世的勇气,那究竟何时才能登上绝壁欣赏孤峰处的风景。”
“弟子不怕准备得不充分,不怕修为的低微,更不惧魔宗觊觎我五灵体所带来的威胁。师父和大师兄他们面对朱厌的时候也没有准备过,可他们从来没有退缩过。路得弟子自己一步步走出来,那才是弟子的道,没有人能代替的。”赵竖自嘲般一笑,
“师父他老人家曾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成为这一代修行者中的扛鼎之人。弟子愚钝,自认为没有神君与师父那般的雄才大略,更做不到御群仙安天下之势。”黄麟神君打断他说道:“师父都这么认为,为何你却要在这方面怀疑自己?”赵竖直视黄麟神君的眼睛说道:“弟子明白神君为何一定要从坤仪峰孙峰主那里将韩克己‘抢’过来,弟子虽然久居次山峰,但也知道这件事是云从龙云师兄入门一年之后发生的,听说云家在荧惑洲的势力颇大,又与熠燿真人关系匪浅,神君是怕将来荧惑洲做大,好不容易稳定平衡的局面被打破,魔宗又虎视眈眈,天下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了。”
“倘若这个时候,我横空出世,非但不能统领修真界,恐怕还会造成混乱割据的局面。诚然,以弟子的进步速度,早晚能超过韩师兄、云师兄,甚至是连师兄。但毕竟弟子小氏族出身,在家中不得支持,后又拜入次山峰,各洲各家族辛辛苦苦经营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势力又怎么会轻易地听从我的号令。”顿了顿,赵竖叹了口气,
“韩师兄天赋异禀,属土灵一脉,又兼得韩家支持,神君选他做继承人再好不过,只是...”黄麟神君微微一笑,
“只是克己他心胸不够开阔,容不下人?”赵竖无奈道:“弟子只是觉得将来要是夹杂在这等权力漩涡的中心,不但无法静下心来修行,就连入世怕都是奢望了。”黄麟神君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你未满二十便有此眼光和气度,天下人皆以为神君万人之上,又怎知其中的艰辛与凶险,能不受他人影响看清其中利害,你很好。”他点着头接着说道:“现在不论从修为还是处世你都已经具备了入世修行的资格,我这关,你算是过了...”赵竖心中一喜,
“这么说,神君是同意弟子下山了?”
“自是同意了。”说罢,黄麟神君从身旁拿出了一本册子交给了赵竖。
“下山没有问题,不过你的身份得好好计较一番,我当年并宗之时发现的一个断了传承的宗门,叫做道玄宗,刚才给你的册子就是这个宗门的绝学。”赵竖向手中书册投去了目光,册子很旧,不厚,封面上书有‘坤土九章’。
“是土灵根的道法?”赵竖问道。
“不错,这个宗派以前坐落在镇星洲的偏僻一隅,镇星洲这么大,很少有人知晓,至于为什么要你以土灵根示人,因为土灵根可攻可守比较全面,不会让你在与别人斗法时因攻不克、守不成而露出马脚。可你的名字...”赵竖抢答道:“名字弟子已经想好了,就叫赵郁离。”
“赵郁离?‘竹名郁离,不知所出’么,嗯,赵也算是大姓,如此也好,不会显得太特别而引人注目。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么?”赵竖犹豫了一下,问道:“弟子走之前想回趟次山峰看看,神君您看...”黄麟神君斟酌了一会,
“本来为了你下山的隐秘性和安全着想这件事不该被允许,可你毕竟两年没回过次山峰了,许久不曾露面难免别人会怀疑,也罢,我知道这件事你与次山峰上的一些人商量过,去话别一下也无妨。我近日要闭关,天都峰南边有一条小路直通山下,放心,不是御仙宗正门,不会有人把守,你自行选择离开的时间。”赵竖听懂了黄麟神君的言下之意,知道从今日起不会再见他了,他也不是个拖沓之人,收好了神君给的册子,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拜谢神君这么多年来对弟子的照料和护佑,还望神君不要太过操劳,多加保重。”这次神君没有阻止,泰然受了赵竖的跪拜,然而眼中不光有对后辈成长的欣慰,也蕴含着一丝不舍和担心。
过了好一会,黄麟神君终是摆了摆手,轻声道:“去吧...去吧...”回到洞府,赵竖先将行囊收拾妥当,又易容成年轻弟子的模样,往次山峰行去。
熟悉的山路,熟悉的景色,可明明谷雨已过,树上的叶子却怎么看也没有了往日的青葱。
走至山门前,一如既往的沉寂冷清,这么多年了,山门上方次山峰三个大字早已斑驳,山门上的铁环也锈迹斑斑,但门还是那座门,就是不知这门后的世界在这两年中可有变迁。
赵竖轻轻扣动了门环,门后人未至,声先到。
“谁啊,大早上就敲门。”是个稚嫩的声音。
“吱嘎”一声,山门打开了,一个小道童把脑袋探了出来,警惕地上下扫视着赵竖,问道:“你是谁?来我们次山峰干嘛?”恍惚间,赵竖仿佛回到了八年前跟随王孙、邓伏两位师兄第一次来到次山峰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是一位稚童不耐烦地打开了山门,冷言冷语全然没有把那两位师兄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赵竖莞尔,躬身行了一礼道:“在下习坎峰弟子,奉家师汤真人之命前来传话梅振羽梅师兄,还望这位小师弟代为通报一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