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迈德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全世界首架A380-800将会在一个月之后交付给你们。那么到现在为止，空客方面有没有私下通知你们A380的交付将会延期？”
艾迈德上身往后靠了靠，他默默地看向徐苍，好像是要看透徐苍内心的想法。
不得不说，徐苍的这个问题太奇怪了，针对性有些太强了。
“徐苍先生，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吗？”艾迈德摸索着自己的手指：“你突然这么问我，让我感觉到一种不安。”
“哈哈哈，这可不方便说。”徐苍摆摆手，干脆地拒绝了艾迈德的要求：“你如果能告诉我，那自然是最好的。不告诉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种事情我还是有些渠道了解的，不过艾迈德先生要是肯告知，那是让我省了一些时间的。”
艾迈德的大胡子动了动，徐苍这话倒是不在说谎。A380这么大的事情是受到万众瞩目的，但凡有什么变动根本隐瞒不住，徐苍想要了解一下A380的最新动态的确不算特别困难。
艾迈德沉吟了片刻：“到目前为止，我们并没有收到A380延期交付的通知。”
“还没有？”这倒是让徐苍分外诧异，在在这个时间点，A380应该出事了才对。
“是的，还没有。”艾迈德觉察到了徐苍表情之中一闪而逝的失望：“徐苍先生，你的心思似乎比天上的星星都要繁密。”
徐苍拔开金笔笔套：“都是一些小计算而已，没什么值得挂怀的。”
说话之间，徐苍在支票上写下了一个数字，然后递还给艾迈德：“你的条件，我接受了。”
“哦？”艾迈德接过支票，顿时脸色微微变化，因为在数字一栏，徐苍只写了一个一，也就是徐苍只填了一美元。
“一美元？”艾迈德手指尖敲在支票上：“你的报酬要求是......一美元？”
徐苍笑着将金笔笔套合上：“怎么，还还不明白数字了？”
“可是我不明白。”艾迈德不解：“你应该相信我们老板的慷慨的，你可以填上任意一个你认为合适的数字的。一美元？这个数字有些.......唐突了。”
徐苍将金笔还给艾迈德：“我欠你老板的朋友一个人情，这个就当还他人情了。”
“罗斯菲尔德先生？”
“嗯。”徐苍扶着额头：“好了，我有些累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想去休息了。”
今天，徐苍光是在路上就花了接近四个小时，天上又飞了三个多小时，着实是有些疲累，倒不是找个离开的借口。
眼见艾迈德不说话，徐苍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艾迈德先生，你请自便。”
然而，徐苍刚是动身，门外突然传进来一阵掌声，从外面走进来一位灰色格子西装的年轻男人。只见他眼窝深邃，面貌也是典型中东人的样子，看起来比徐苍年纪大一些，但绝对大得不多。
“罗斯猜得不错，你不会在这件事上要上很高的价格，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只要一美元。”那个年轻男人略微弯腰：“贾哈德，初次见面。”
“罗斯？”徐苍微微有些诧异，这位叫贾哈德的年轻男子看起来跟罗斯菲尔德·卡佩的私下关系很不错，名字都是以缩略语来称呼的。
在贾哈德进来之后，艾迈德直接起身了，而且很是自觉地让出了座位，并且退后一个身位，这个小动作已经可以表明很多意义了。
徐苍自然是注意到了艾迈德的动作，看起来这个贾哈德的身份也是高得吓人。不过，能跟卡佩家族直系关系匪浅，那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倒也正常。
贾哈德很是自然地坐在了原先艾迈德的座位，并且指了下徐苍之前的座位：“坐啊。”
这话听起来仿佛贾哈德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徐苍仅仅是位客人而已。这就是气场，与生俱来的气场。
徐苍嘴唇抿了抿，贾哈德倒也不是故意在徐苍面前摆架子，而是时间长了，已经成为了待人接物的习惯了。就像是久居高位的上位者举手投足之间只有一股气度。
徐苍却是不怯场，重新落座，与贾哈德对面而坐。
“刚才艾迈德也跟你说了，有时候我想去一些比较......奇怪的地方，而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自然希望飞机上有一个可以足够信任的人选。”贾哈德轻笑道：“你是罗斯的朋友，那自然就是我的朋友。那张支票是我的一点儿心意，既然你不愿意接受，那我可以换些东西，支票却是俗气了些。不过，有件事我比较好奇。据我所知，是你救了罗斯才对，是该他欠你人情，怎么变成你要还他人情了？”
“阿尔卑斯山那次，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算不得他欠我人情。至于我要还他的人情，不久前，他给我提了个醒，那个信息还是很重要的。”
贾哈德笑了起来，他跟很多中东人不一样，他并未蓄须，笑起来竟然还有两个酒窝，以致于面相上有些娃娃脸。
“你跟罗斯私下的联系比我预计得要多。”贾哈德看起来也很欣赏徐苍：“说起阿尔卑斯山的事情，有件事你或许会感兴趣的。”
徐苍一愣：“什么？”
“之前阿尔卑斯山出事的那座庄园即便放眼世界都是极为有名的，不少权贵在阿尔卑斯山滑雪的时候都会下榻在那里。不过，最近那座庄园的老板可是头疼得厉害。”贾哈德有些幸灾乐祸，或者说有些唯恐天下不乱：“庄园中被困人员脱险后，不知怎的，爆出来当初在营救计划中，故意忽略接近一百八十名庄园普通员工。在物资配给上，起初只为那些富豪准备了.......”
说到后面，贾哈德也是起了些兴致，看向徐苍似笑非笑：“徐苍先生是直接参与了的，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徐苍眼观鼻，鼻观心：“我就是一个开飞机的，能知道什么？”
“徐先生还是太谨言慎行了，这么有趣的事情说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开心开心嘛。”贾哈德哈哈大笑。
徐苍嘴角抽了抽，别看贾哈德一副贵族派头，没想到内心里是个十足的乐子人。
“那庄园到底怎么了？”别说，徐苍还真被勾出了一些好奇心。
“要是那一百八十的员工死了也就算了，可现在偏偏全都活下来了，那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贾哈德嘿嘿笑道：“那一百八十人里面有个叫约翰·沃里克的，这人可是有些来头的。”
“约翰·沃里克.......沃里克.......”徐苍一下子就回忆起营救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当天晚上，他也听到了一个沃里克的姓氏：“他跟拜伦·沃里克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啊。”贾哈德微微有些吃惊：“约翰·沃里克是拜伦·沃里克的亲弟弟。”
“对对对！”这下徐苍算是彻底想起来了，当初这个拜伦·沃里克还找上门的，即便是傲气非常的空客COO罗尼·柯维因都对那个拜伦·沃里克相当客气：“我记得拜伦·沃里克是个律师？”
“大......律师。”贾哈德故意拉长了音：“他直接向欧洲人权理事会举报了这件事，以拜伦·沃里克的名声，这件事发酵得很快。欧洲那帮人平时虚伪惯了，等事情闹大了，还真不好糊弄过去了。”
徐苍大概是明白了什么情况：“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当然是赔钱了.......毕竟生命无价，哈哈哈.......”贾哈德笑得愈发放肆了，不过是笑了一会儿，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状态有些过于放飞了，轻轻咳了两声：“总之，现在庄园老板将要面临大量诉讼，估计是撑不下去了。”
“那倒是要便宜接收的人了。”徐苍感叹道。
不管怎么说，那座庄园几乎占据了阿尔卑斯山最大的一块独立平台，地理位置非常优越。只要能接手下来，那肯定是稳赚不赔的。
换做以前，想要盘下这座庄园，估计是要花天价的。如今，官司缠身，庄园老板很有可能低价处理的。谁要是接手了，属于捡了大便宜了。
“接手？”贾哈德撇撇嘴：“谁敢接手那座庄园，那就意味着接手无穷无尽的麻烦。人是有阶级的，但是如此赤裸裸地展示出来，任谁都接受不了，更别说在那以人权闻名的欧洲了。谁要是接手那座庄园，不仅仅要接受大量的赔偿官司，还要受到社会舆论上的指责，谁敢接手？”
徐苍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很明显的是，现在那座庄园已经成为了烫手山芋，不好办喽。
“这么好的资产，可惜了。”徐苍随口感叹了一句。
贾哈德意有所指地瞟了徐苍一眼：“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可以正常接手那座庄园，可能非徐苍先生莫属了。”
“我？”徐苍直接呆住了，从一开始的随意闲聊怎么说着说着到自己身上了。
“谁要是接手那座庄园，那就要面对拜伦·沃里克为首的诉讼团，以及来自于社会和欧洲人权理事会的压力。但是，作为那一百八十人的救命恩人，如果是你接手那座庄园，那么一切问题都不会存在，难道你不是最优解吗？”贾哈德稍稍正色起来：“如果徐先生有意如此，我觉得你该找拜伦·沃里克见见了。”
“拜伦·沃里克。”徐苍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位名震欧洲的大律师到底是怎么一个人，徐苍并没有什么概念，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徐苍说实在的心里没底。
而且，这要是接手庄园，那总感觉有些挟恩图报的感觉。
不过，那座庄园也的确是相当诱人的，要是能拿下来，将会是他的一个极为不错的收入来源。
贾哈德咂咂嘴：“你不认识拜伦·沃里克？”
“不认识。”徐苍倒是老实。
“那就让罗斯代为引见。”贾哈德认真道：“想要拿下那座庄园，必须要先搞定拜伦·沃里克。”
徐苍突然笑道：“贾哈德先生，你好像特别的热心。”
“我这个人对一直都很热心的。”贾哈德伸了个懒腰：“你在支票上填了一美元，我可是不能真的就给你一美元的。我稍微调查了下你的情况，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很缺飞机吧？现在国际飞机市场相当紧俏，有钱都不一定能及时买到飞机的。”
徐苍瞬间就收敛了笑容。
前面那个什么庄园毕竟还是处于幻想之中，飞机运力的缺失可是实实在在的。之前因为欧元发行导致欧洲市场过热，原本运力过剩的翠鸟航空反倒是缺乏运力起来，根本匀不出飞机来。
徐苍在别的领域做得风生水起，反倒近期在主业的春夏航空上少有建树。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飞机，徐苍连扩展航线都不敢，这还怎么发展？
前面的谈话中，徐苍还能保持宠辱不惊的，这一提到飞机，徐苍就有些不淡定了：“贾哈德先生，有什么指教？”
“知道维克托维尔吗？”
“维克托维尔？客机坟场？”徐苍有些不确定。
“没错，就是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维克托维尔沙漠里的客机坟场。”贾哈德右手食指的指甲划在桌面上，发出尖锐的动静：“我们在那里有十一架退役封存的737，其中有三架737-300，三架737-400，剩下的全是800。你可以带人去看看，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那些飞机应该还是可以用的。”
这话落到徐苍耳朵里，直接让他给呆住了。
“你的意思是......给我？”
“那是自然，如果徐先生不嫌弃的话。”贾哈德笑道：“当然了，那些飞机并非报废的。我是不会用报废的飞机去羞辱徐先生的，这些退役封存的飞机大多有七成新，我们的作风你应该是知道的。”
报废和退役封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个徐苍当然知晓。而卡塔尔航空一向财大气粗，对于机队的更新换代极为干脆，才不会等到什么使用年限将近才换飞机，觉得有些旧了，那就买新的。
完全诠释什么叫土豪！
“不过......”贾哈德低头思索了片刻：“徐先生，作为个人，我是不介意将那些737送给你的。但是，为了防止董事会的责难，对于你所认为的可以接受的飞机，我以国际主流的二手737的价格的一半收取转让费，可以吗？”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
徐苍几乎可以肯定贾哈德说那些退役封存的737还有七成新的话不是胡言乱语。如果真是这样，以主流二手飞机的价格的一半来购置这些飞机，简直就是一笔赚到不能再赚的买卖。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些飞机是现成的，不用任何等待，可以以最快的方式投入春夏航空的运行之中。
若不是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徐苍恨不得现在就拟定协议了。
“那我还是要感谢贾哈德先生的。”
贾哈德看起来不以为意：“小事，小事。是徐先生首先展示出来慷慨的，我自然也不能小气了。不过，徐先生你刚才答应的事情应该作数吧？”
徐苍略带好奇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在今年年底，我要去一趟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看......极光。”贾哈德说道：“不过，今年年底那边正好是火山季，虽然可能性很小，但是我需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那时，希望徐先生抽空送我一趟。”
“斯堪的纳维亚？”一般来说，纬度越高的确越容易看到极光。不过，让徐苍感觉到不能理解的是，既然知道是火山季，那换个时间不行吗？
“火山季一般不会持续太久吧，稍微错开一些时间，不好吗？”
“不行。”贾哈德摇摇头：“那是对我有着重要意义的日子。”
“什......”徐苍原本下意识地想要问是什么日子，但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这种涉及隐私的事情还是不要问了。
说实话，这事情应该算不得多么危险的事情。
斯堪的纳维亚的确有不少活火山，在某些火山集体活跃的时期，这段时间就被称为火山季。不过，如果只是零星火山喷发，只要不是离机场太近，倒是问题不大。
徐苍不相信自己运气能始终那么差。
“可以！不过，贾哈德先生你最好提前跟我说下时间，方便我安排时间。”
贾哈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是自然。徐苍先生，跟你谈话真是令人感觉到愉快啊。既然都谈好了，那咱们年底见？”
徐苍也跟着站了起来，想要去送一程贾哈德，不管怎么说这位中东的土豪出手是真的阔绰啊。
就在贾哈德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转身面向徐苍：“刚才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
徐苍一怔：“什么？”
“就在十五分钟前，我刚收到消息，原定于空客的第一架A380......延期了。”
这下，不仅仅是徐苍，就连艾迈德都愣住了。
不过，徐苍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A380果然还是出事了。
收割空客的时机终于还是来了！
.......
等到贾哈德两人离开，徐苍立刻拿出手机给肖凌云打过去了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徐苍当即道：“把手里的空客股票全部抛出去。”
电话那头肖凌云立刻就领会了徐苍的意思：“空客要炸了？”
“快了，快了，赶紧抛出去。”徐苍嘱咐道：“手法隐蔽些。”
“放心，这点儿小事肯定做得漂漂亮亮的。之前我们从券商手里借出来的股票对我们来说是很多，但是对于股票市场来说，总量并不大，处理起来不难，不会引起注意的。”
现在徐苍将这些从券商手里借出来的股票卖了，后面等空客股价暴跌，再从市场上卖来低价股票还给券商，这样徐苍就能赚取巨额差价的利润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们还有一部分钱在大韩航空的股票里，那里怎么说了？”
“大韩航空也要炸了。”
“什么？”肖凌云惊道：“这么快？”
“韩国那边有其他事情需要办了，是时候摊牌了。”
“之前，大韩航空因为传出收购韩亚航空而股价大涨，我们借此赚了一波零花钱。那趁着它股价暴跌，要不再来一次？”肖凌云跃跃欲试，大韩航空这茬韭菜好割得很，肖凌云很是心动。
“不用了，韩国金融市场不大，你来回割大韩航空的韭菜很容易引人注意，差不多收手就行了。”徐苍比肖凌云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听到徐苍不打算再割一次大韩航空，肖凌云有些失望了：“唉，大韩航空这韭菜虽然比不上空客，但是胜在割起来容易，就这么放过，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没什么可惜的。”徐苍正色道：“这次收割完空客所累积的资金以及欧洲过来的那些钱全部汇总起来，不久后有更大的仗要打，绝对比盘弄大韩航空这样的新手任务来得刺激。”
肖凌云立即兴奋起来了：“什么？”
徐苍舔了舔嘴唇：“咱们要抄底美股了。”
......
在汉京CAAC总部局长办公室，李解站在窗户前，背对着前来汇报工作的吴越。
“国际民航组织技术标准委员会的主席是点名要见徐苍。李局，这件事......”
李解并没有什么新的动作，只是发出一阵沉闷的声音：“他要见徐苍干什么？”
“之前我们就徐苍提及的CDFA技术做了一个简要的介绍，提交给了国际民航组织，这次技术委员会的主席就是为了这件事过来的，原本他并不应该在这次考察团里的。”
“CDFA......”李解微微侧过身子，显露出阴沉的侧脸：“ICAO那边很看重这项技术？”
吴越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非常非常看重。不然，技术标准委员会的主席也不会亲自过来。另外，除了技术标准委员会，一齐过来的EASA总师和FAA总师也要见徐苍。”
李解眉毛一蹙，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们又想干什么？”
“具体的细节不得而知，不过......”吴越表情中透露着一丝古怪：“他们好像要向ICAO本部建议让徐苍担任亚太区飞行督查。”
跟飞行专员只有监察权不一样，在实际处置时，依旧要请求与当地民航局合作。飞行督查拥有国际民航组织赋予的督查权，可以直接要求某航司整改，而不用太过顾及当地民航局的想法。
权力大大增加了！
“飞行督查。”李解叹了一口气：“让徐苍过来一趟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