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是不是也忒过于看得起我了啊……
虽说那位假正经的美妇人很可能是暗暗垂涎我的才华和男色,但凡事皆有意外,万一这次去,对方已变了心,不借给我怎么办?
要知道,我上次受伤毁容后,她可再未见过我,让我在她府上躺了两日便送走了,足以见得这女人的变心速度之快……
……陆人杰闻言,心头暗暗忐忑起来。
“卑职自当全力以赴!”他藏好心事,不形于色,神情坚定毫不犹豫地应道。
回答这话时,他有注意到,此刻大家都在端杯喝茶,但司台大人唯独没给他倒……
百里司台放下手中茶盏,点点头,
“嗯,本座这次依然相信你,定能办成此事的。”
“今夜那潜伏在玄京城中作案的阴阳术师胆大到妄图对我斩魔司十余名堂主一齐下死手,必然是自感已走到了绝路之上,害怕被揭发暴露,才会如此冒进,急着想将侦办柳堂主案件的得力人手齐齐除掉。”
“你等接下来若想安全的继续侦办此案,必然会随时面临那阴阳术师暗算的风险,而本座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盯着你等,也不便亲自出面应对案情。”
“你若是借来龙息玉随身,在玄京这片龙气最盛之地,那人的阴阳术法任他如何高深莫测,但对你来说便算是彻底废了,本座要你先去借玉,也是为你等接下来的办案安全着想。”
“本座知晓,兰玉这丫头性子古怪,非同寻常女子,平时鲜有人能见得她一面,而你上次去酒庄办案时,赠了那首藏头诗文给她,颇得她的赏识喜爱,据说甚至还触动到了她久未激发的文心,想必这也是她会主动甘愿将龙息玉借你用了一次的缘故,现如今此诗刊上《玄京新文》,风头正热,她心头必然是念着上次与你见面的交情的,让你去借玉,再合适不过了。”
理倒是这么个理,只不过你这让我牺牲才色去办事,茶水都舍不得倒上一杯,也未免过于那啥了……陆人杰心头暗暗吐着槽。
毕竟先前那位林院长又是请吃烟,又是请喝酒的盛情还历历在目,结果回头到自家衙门顶头老大,司台大人这里坐了片刻,对方已给旁边的几人都陆续倒了茶水,就单独未给他来一杯。
这种被区别对待的做法,难免令他隐约有些心理不适。
只不过除此之外,陆人杰见百里司台对自己和颜悦色,言谈间并无半分董事长对小职员居高临下的蔑意,便也未往心底深去。
他心头猜测,百里司台不给他倒茶,或许是另有隐情?
“司台大人为属下们着实费心了。”陆人杰恭维了一句回道。
对此,百里司台只是微微一笑,他看着陆人杰,转而问道,
“今夜你去书院拜访林院长的收获,方才你对白堂主禀报时,本座已经在此听见了。”
“本座看了卷宗,在先前的孩童失踪案里,你的表现颇为出众,从夜遇狐妖开始便谋划得极细致老道,侦办过程中也是心细如针,眼锐如刃,似你这等年纪轻轻便在重案中显露头角的办案人才,斩魔司中已经很多年未出现过了。”
“本座此刻倒是颇想知晓,结合今晚得来的信息,你对眼下柳堂主遇害的这案情,现在是否有何新的看法?”
最后一句的语气,问得颇有几分今夜本座要在这里好好考校考校你一番的意味。
百里司台这番话说完,桌畔的另外几人也已喝完了手中的茶水,纷纷将目光看向陆人杰,一脸等着看你表演的神色。
第一次见董事长,能有幸展示自我工作能力,陆人杰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况且他今夜的发现也着实不小,他点点头,开口道,
“回司台大人的话,经过今夜从院长那里得来的信息,以及听闻了白堂主的遭遇,再加上卑职的一些思索,关于此案,倒还真有些新的发现。”
“哦?赶紧细说来!”
百里司台闻言,展颜微喜,双手搭放于双膝上,微微倾身,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眯眼笑道。
陆人杰道,
“主要有三点,首先第一点是,根据院长那儿提供的,关于阴阳术来历背景的信息,卑职可以断定,这血莲教背后的真正主谋,必然是玄京朝堂上的一位大人物,既然司台大人已经听得了卑职对白堂主讲诉的细节,想必此点心头也已料算到了,其中缘由卑职便不再赘述。”
“修行阴阳术的运力来源。”百里司台点点头。
陆人杰接着滔滔不绝地继续讲诉,
“第二点是,柳堂主为何会被血莲教盯上,被暗算在了巷道之中?”
“关于此点,由于柳堂主遇害前并未留下任何自己最近在单独侦办案件的蛛丝马迹,所以众位堂主才一直如猛虎吃刺猬,无从下口。”
“卑职也是直到从书院回来,听说了白堂主今夜遭遇了那阴阳术师黑袍人的袭击,最终百分百可以确定杀害柳堂主的凶手的确是卑职先前在潜龙湖遭遇的那名傀儡者本尊后,才猛然醒悟过来的。”
“因为至此便可以断定,孩童失踪案与柳堂主遇害案并非是两个案子,其实是同一个案子!”
“只需将这二者前后时间线与各自目的结合起来看,便能轻易捋出其中逻辑!”
“孩童失踪案爆发在柳堂主遇害之后数日内,而血莲教掳走孩童的目的是为了动用那血祭大阵,将天水河妖复活。”
“卑职相信,这等耗费数百孩童为祭品的可怖邪阵绝非仅是为一只河妖做嫁衣将其复活那般单纯,这河妖被复活之后,定然会受到那邪阵的约束,作为双方交易的代价,从此受血莲教的驱使。”
“分析到这里,就需得细想一下,一只曾在天水河为非作歹,以祸乱商船,吞食船上行人著称的水妖,它复活后最擅长的业务是什么?”
“那必然是它的老本行,水面作乱!”众人正顺着陆人杰的讲解分析听得入迷,他提出问题后也不给众人反应回答的机会,而是语气笃定地自问自答。
“至此,那便不难想出,血莲教的真正目的,其实是冲着在天水河这条大离水路命脉上作乱去的!”
“卑职相信,血莲教耗费了这样大的精力,绝不可能是在天水河上简单随意毫无目的的作乱,很可能是有着自己的特定目标船只!譬如某些贵人的游船,亦或者是漕运押解的粮食……”
“引灵石,眼下玄京城中引灵石吃紧,水面漕运最贵重的,当属引灵石。”
陆人杰正说得头头是道,这时,面前的百里司台忽然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插了一句。
显然,他是认同陆人杰这番分析的。
“原来如此!那血莲教复活水妖,目的竟是为了对天水河上押解来往的引灵石船只下手!”一侧,传来了白雾貌惊叹的声音。
语气听起来没有先前那样凝滞僵硬了……
陆人杰闻言,心头有些好奇,立刻转眼看去,只见她不知何时已悄然解开了头上缠着的纱布,面骨上的那一片片紫红肿胀的伤势随着热气的蒸发,正在肉眼可见的迅速愈合消退,一点点变淡。
除了百里司台毫无变化之外,其余林洁儿和那无存在感的隐身娃二人皆都面色红润,眼眸明朗如星,隐绽光彩,且在呼吸间身上还有腾腾热雾蒸发,袅袅飘起,仿佛刚刚出浴般。
难怪白堂主方才会一直盯着百里司台煮茶,这茶水必然有着疗愈增益修为的奇效!
没喝到茶水的陆人杰心头不禁一阵柠檬味泛起。
“咳咳!”这时,他故意干咳一声,装作自己已经说得口干舌燥的样子,暗示赶紧倒茶水。
但司台大人闻若未闻,说了那一句之后,一副还在准备听陆人杰继续说下去的姿态。
我都这样明示了,茶水都舍不得一杯,我都不想再费口水免费讲了……
陆人杰心头无奈感慨一声,继续开口道,
“那如此说来,柳堂主之所以会遇害,很可能也是暗中已掌握了血莲教正在针对近来的引灵石漕运图谋不轨的消息。”
白堂主和司台等人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陆人杰还在接着讲诉,
“而卑职的第三点发现,也正是事关直接谋害柳堂主那凶手的身份。”
“通过今夜白堂主被老僧藏入影子内跟踪,后来遭遇那阴阳术师出现袭击的经过来看,卑职猜测,柳堂主极可能也是以同样的手段被暗杀的,影子里的人为他提供位置感知,他藏于遥远暗处,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招,一击毙命!”
“只不过那夜他只对柳堂主一人下手,又是出其不意,才会干脆直接,不像今夜,白堂主事先已设下了圈套,有十几位高手堂主在场,那人最后只得靠近了才能发挥出同时控制十几个高手堂主的阴阳伟力,最后又被司台大人一声呵斥吓退,这才未能得逞。”
“卑职看过这位林姑娘对现场的画原图,按照今晚对白堂主的暗算方式来看,黑袍人的最佳出手点,绝非在暗巷的两端,因为那是两条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加之又是元宵盛会,人多眼杂,他若是在两端大街出现过,必然会有人留意到,不至于查探一月余都无一个目击者。”
“所以,卑职可以笃定,那人应当是从空中下的手。”
“空中?我看你这小吏也是虚有其名,那周遭并无高楼供他栖身,若是悬飞,那夜焰火密布,亮如白昼,绝对会被夜巡禁军发现的,但是据我所知,那夜周遭并无修者飞行出现过。”
这时,一侧臭脸了多时的隐身娃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轻蔑地呛到。
你这人是因为天生缺乏存在感,所以故意给自己找存在感吗……
陆人杰看一眼对方,面不改色地道,
“你忽视了一点,周遭的确没有高楼,但是却有飞船!”
“昨夜楼的花船!你的意思是,阴阳术师那夜是在某位花魁娘子的花船上下的手?”闻言,一侧沉默许久的林洁儿两眼一亮,仿佛见到魔术表演终于揭晓了谜底法门般,忍不住开口接话道。
“没错,这个可能极大,元宵盛会,安南伯爵家的公子都去昨夜楼买欢了,而那位在玄京城内拥有足够身份运力的阴阳术师去某位花魁娘子的花船上消遣,也是合情合理,谁也不会怀疑。”陆人杰点点头。
一旁,百里司台和白雾貌也不约而同的齐齐点头。
“所以后续,只需去昨夜楼仔细盘查一番,那夜有哪些身份不凡的贵人上花船消遣过,便能进行下一步针对性盘查了。”陆人杰最后总结说道。
“我看你这人虽然模样好看,但骨子里却有几分轻浮,就是色眯眯的那种,你该不会是为了想去昨夜楼的花船上消遣,才刻意花费心思编造的吧?”一侧的林洁儿再饮一口茶水,一边抿着嘴,一边一脸质疑地问道。
“……”陆人杰无言以对。
百里司台点点头,眯眼笑道,
“嗯,你这几点判断着实不错,尤其是后两点的推论的确细致缜密,不过嘛,在去昨夜楼盘查这一步之前,还得仰仗你明日先把龙息玉借来才行。”
“卑职知晓。”陆人杰点头。
百里司台接着道,
“你放心,此案你竭力去辅佐白堂主侦办,后续本座也不会让你白白耗费精力的。”
我怎么感觉是自己在辅佐他啊……一旁的白雾貌暗暗嘀咕。
“待案情告一段落,本座愿意亲自指点你八品巅峰化意境,此境对于武者来说,可谓决定了接下来一生的修为走向,你现如今血气饱满,随时都可尝试化意。”
百里司台最后这话一出,超然台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其余四人皆都面色大变。
陆人杰是受宠若惊。
白雾貌是两眼艳羡。
林洁儿是哦着嘴单纯地表示不可思议。
而那位三徒弟白袍小将江风阳顿时就嫉妒得面目全非了,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道,
“师父!你这才第一次见他就要收他做徒弟吗?”
“你都不考核一下他的人品和修为资质吗?”
“徒儿当初可是历经了你多次考核,才入到门的啊!”
“这也太不公平了!你让二师姐和大师兄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陆人杰顿时感觉自己仿佛一个插足破坏了他人家庭美满的第三者,正在面对撒泼的正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他决定啥也不说,闭嘴看着算了。
“本座并未决定收他作徒,只是作为对出众下属的一份奖励,给予些指点罢了,他是纯阳体魄,若是化意这关未能修好,以后的武道修为恐因此偏差千里。”百里司台面无波澜,淡淡回答。
“哦?这人原来是纯阳体魄……”
闻言,江风阳面目全非的嫉妒表情瞬间溃散,一脸我服气了的老实表情,诧异地上下打量一眼陆人杰,不再撒泼。
那眼神仿佛在说,好吧,你是大哥……
在这体魄天赋面前,他意识到了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咿呀~啧啧啧!好恶心啊,纯阳体魄的武夫……难怪你刚才在打昨夜楼花船的主意,我猜你就是想上去找花魁娘子调养身体……”一旁又在拈石桌上糕点吃的林洁儿皱着眉头,阴阳怪气地吐槽起来,看样子,她对于纯阳体魄的武夫需得如何调养这一点倒是很懂的样子。
而白堂主也朝他投来了冷漠打量的质疑眼神。
看来在场就自己一个人是没见识的乡巴佬,若非有幸得到院长的指点,还不知道纯阳体魄的门道!
这百里司台也着实厉害,只用眼神竟就看出了我的体魄资质,院长都是拉着手腕号脉过才知晓的!陆人杰心头惊叹着。
“你是纯阳体魄,本座这天火茶虽有极大增补,但过于阳亢,你喝不得的,若是喝了便是阳上加阳,今夜必须找情投意合的女子合修数次方能保住性命,方才没给你倒茶,还请见谅。”
最后,百里司台仿佛洞穿了陆人杰先前的心思一般,眼眸含笑,语气温和地开口朝他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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