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问他那个给闫家报信的人是谁,那个磊哥现在如何。
“报信的人和你大哥一样,过去也是我的线人……那个磊哥出了车祸,就躺在这家医院里,听医生说以后恐怕都醒不过来了。”
闫沉说完,把给我擦泪痕的纸巾团起来,放进了裤兜里。
我没想到他这么痛快的回答了我,脑子里乱了下,居然又开口问他,“你是不是病了?”
“回答我,来医院干什么。”闫沉追问我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检查身体,二哥忘了我不久前刚被人在床上打了一顿,肋骨都差点断了呢。”
闫沉嗤笑一声,“你活该。”
我赞同的冲着他点点头,抬脚准备走人。
我怕自己再这么跟他说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哪一下子就把不该说的话全说出来。
闫沉也没拦着我,他只是在我身后说,“骨骨,被我接到天京来了。”
我站住了,距离闫沉五六步的距离,却不敢回头。
我看不到闫沉此刻站在我身后,目光极冷的盯着我,他的手一直在抖,要靠深呼吸才能尽量掩饰不被人看出来。
等我继续往前走了,闫沉又说,“孩子昨天在福利院摔了一下就昏迷不醒,我接他过来准备做手术,就在这家医院里。”
脑子里嗡的一声,我迅速转身朝闫沉走过去,到了眼前一把就抓住他的衬衫前襟,狠狠用力。
要张口冲着他吼的时候
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凭什么要对着闫沉吼,我要拿什么身份去吼他?
见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闫沉的眼神里好像闪过一丝不比我差的焦急神色,他扯开我抓着他的手,“想见孩子,就跟我走。”
我撑着两条发软的腿跟在闫沉身后,一路重新回到了医院里,从电梯里出来,就跟迎面脚步匆匆的林司繁遇上了。
林司繁看见我又回来了一愣,他看上去没时间跟我多说话,很快的丢给我一句他马上要上一台手术,我有事的就先去他办公室等着。
他一阵风的消失在了走廊拐角的地方。
我去催跟着停下来的闫沉赶紧走,这才看清他弯着背,目光冷冷的也看着林司繁离开的方向,脸色很难看。
他开始咳嗽,可是很快捂住嘴也不看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后,马上有人从林司繁离开的方向跑了过来,一脸焦急。
到了眼前我认出来,是那天在剧场带我去车上等闫沉的那个男助理。
“沉哥,孩子突然严重了,我正要通知你,医生说得马上手术……”男助理语速极快的说着状况,我听见他说孩子严重了,差点腿一软倒下去。
闫沉咳嗽着让助理带他去手术室那边,我咬牙跟着,到了几个医生护士跟前后,其中一个看着我和闫沉问,谁来给孩子手术签字。
见我跟他都没出声,带着口罩的医生皱了眉头,“你们孩子情况很危险,赶紧签了好做
手术啊,医生已经等着了,快点呀!”
男助理接过话,解释说我们不是孩子的父母。
医生一下子就急了,问那孩子爸妈呢或者其他亲属呢,孩子这样了怎么没家人在眼前呢。
我突然伸手拿过了那张需要签字的纸,低头快速扫了一遍后,拿了笔就要签名字,却被闫沉一把给拦住了。
我红着眼瞪着他,闫沉转头问男助理,福利院跟过来的人呢,签字应该是他们来。
医生护士互相看看,差不多同时问孩子是孤儿吗。
这一句孤儿打到了我的痛点上,我推了闫沉一把,说不出话来眼前一片水雾。
闫沉大概也是急了,他看我一秒后,居然飞速的在那张之上签了名字递回给医生,“我是正在办那孩子收养手续的人,我来签字负责,出了事都算我的,救孩子要紧快手术吧!”
那个医生还想说点什么时,手术室最外的一层门开了,穿了手术服的林司繁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马上就在一群人里锁定了我。
我也看着他,心里忽然一磕,意识到了什么。
林司繁走到我面前,直截了当就问我,“里面那小男孩,叫骨骨。”
他的问话让周围人都有些困惑,只有我听得很明白。
我眼睛里的水雾再也忍不住了,顺着眼角流下来,我看着林司繁使劲点头,“是你给他做手术吗,到底多严重?”
林司繁嘴角抽了抽,带着点愤怒的神色看着我,接着又快速转头
瞥了眼一边的闫沉。
“没时间跟你解释,孩子昏迷是因为体内的病变,需要开胸才能确定具体情况,你放心我来做手术,我能救他第一次,这次也没问题。”
林司繁说完,转身又回了手术区。
我满眼都是泪水,看出去全是一片模糊的影像,只能奇怪的冲着那道门一直点头。
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散开的,我站在原地动弹不了,恨不得闯进那道门里,去亲眼看看骨骨究竟怎么样了。
我觉得他一定很害怕,也许会想见到我的。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就这么站了三个多小时。
我现在的感觉,比心如刀割还要更加痛苦,脑子里除了担心骨骨什么也顾不上想了,甚至都忘了眼前还有闫沉的存在。
等我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有人伸手在我肩头上按了一下,我扭头就看见了闫沉满眼的红血丝,正用疲惫的目光看着我。
等他突然对着我笑起来,我浑身一哆嗦,一颗心就像被坠上了重物一下一下揪扯着往下沉。
闫沉就一直笑,笑得眼里毫无悲悯,好像我们不是在等待一个孩子结果不明的开胸手术,而是在面对什么值得开心的好事情。
我哆嗦着嘴角,看着居高临下的那张脸,骨骨小小的一张脸开始在我眼前浮出来,慢慢和他的脸重叠在一起。
“听说你每年都会去福利院看那些孩子,你不是说这些年从来就没回去过吗?”闫沉的手,按在我肩头
上更加用力。
我下意识扭头避开他的注视,心突突的跳。
闫沉语气毫无波澜的继续跟我说,“我还听说,这些年有个男人也每年都去福利院,他看的孩子就只有骨骨,听说他要从很远的地方赶过去,可是从来不跟孩子直接见面,就只是偷偷看看就走。”
我不再抖了,因为闫沉的话让我彻底不会动了,我听不大懂他刚才这句话的意思。
他说的这个男人怎么回事,我从来都没听福利院的人说起过,他说的不是真的吧,这世界上除了我,还会有人同样牵挂着被丢在福利院的那个男孩吗。
我想不出来会是谁。
“项欢,我只问你一句话,骨骨是谁的孩子?”
闫沉问的话,终于让我笑了出来。
他在我的笑声里,把手从我身上拿开,站远了一些看着我,一丝笑意在他唇边渐渐加深,其实他这么变态的笑起来时特别好看。
过去我就被他这样迷得不行,现在看了还是觉得好看,尽管我现在那么恨他。
我朝他靠近过去,低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谁的孩子?不是你告诉我,骨骨是我那个被你害死的大哥留下来的唯一血脉吗?”
闫沉听着我的话,目光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不许再反问我,回答我问你的话。”
我吸吸鼻子,忍着又要掉下来的眼泪,横了心看着他,“二哥,我要是说……”
话还没说出口,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我和闫沉都齐齐转
头去看,耳朵上半挂着口罩的林司繁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却不敢开口问,只能皱着眉看着他拼命忍着眼泪。
林司繁一把搂过我抱在了怀里,不管不顾跟他一起出来的护士讶异的眼神,他用手在我后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手术很顺利,放心吧。”
我一下子哭出了声,哭得满脸泪痕,头发全都乱了,心里悬着的一口气一旦放下来,整个人就坚持不住了,这才感觉到我被磊哥打伤的肋骨那里特别特别的疼。
“我,我不行了,疼……”我挤出来这几个字后,整个人直直就往地上瘫了下去。
林司繁跟着我一起蹲在了地上,他抱着我叫我名字,我想跟他说让我去看看孩子,可是已经说不出话了。
就在我迷糊着感觉自己被林司繁抱起来时,忽然我的人和林司繁一起剧烈晃了起来,有人似乎在跟他争夺着要抱我。
我恍惚听得出闫沉喑哑的声音,一边咳嗽一边在跟林司繁说着什么,可我耳鸣得厉害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听得见林司繁冷着声音让他别碰我。
身体晃得更狠了,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快彻底失去意识了。
可是一闭上眼,眼前马上就出现了骨骨让人心疼的小脸蛋,他脸上没什么血色的正看着我,大眼睛还是那么黑亮黑亮的。
我感觉身上一下子有了劲儿,拼命挣扎着想要叫骨骨,可是叫不出来,眼
前的骨骨也瘪了小嘴,眼睛里滚出来好夸张的一大颗眼泪。
耳朵里钻进来闫沉的声音,“她是我的人,你松手。”
听不到林司繁的回应,我眼前的骨骨也一下子就不见了,我突然特别恐惧起来,又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一天,想起了我抓着林司繁让他救救我的那一幕。
我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被谁抱着送到了抢救室的,只感觉到自己躺到了床上时,有很滚烫的不明液体,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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