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哪儿都有那个娘们儿!”小吏嘀咕。
“谁?”老吏问。
“就刚才他们说的那个‘宝炉集团’,我就是刚从那回来的,那就是一个任嘛不懂的村妇啊!不过嘛……”
小吏眼珠子转了转,“她那儿倒是有很多人工,窑炉也多,烧制好的成砖也不老少,我去的时候,正看见装车呢,也不知是往哪儿送。而且吧,她家的砖四天就能出窑。”
“哦?”老吏捋着胡须思索道:“那个什么集团的,有现成的砖窑和工人,还出了那么多砖,这不就正符合咱们这里的需求嘛。”
“说的就是呢!我本想把她那里的砖一口气包下来,可她就是不卖啊。您说,都说这做商人的唯利是图,她却愣是放着朝廷这么大的买卖不接,不是四六不懂是什么?”小吏撇着嘴说,眼睛却不停地瞄着老吏的神情。
“唉,一介农妇,能懂什么?只会看中眼前的蝇头小利,又哪能明白家国大义!”老吏说道,面色凛然:“国之所需,也该是民之所急!”
“还是您老学问大,您看这话我一听就明白,可是就讲不出来。您说上午那阵,我要是能把这道理讲明白,兴许就能买到砖了!眼巴前的砖窑,比去县城里采买可要方便得多!”小吏奉承着引导话题方向。
“这样,下午,我同你去一趟!她那里的砖很好?”老吏一边问一边向临时“办公室”走去。都是刚搭起来的窝棚,先这么用着。这不是等砖到了好盖房子嘛。
“那是!她那的砖比青砖要好,还有防火的效果,咱们这在山里,不也怕起山火什么的?到时候人多了,驻军要开灶,我们不也得做饭?哪里都是明火……”小吏一边说,一边讨好地帮老吏把脚前的石头踢开。
“再有呢,她那的窑……她还有好几个村的人工……还有……”
宝炉集团。
小宝吃完饭又去跳小坑了,上午跳了一百次,他还要再跳五十次。他每天都给自己增加一些次数。
楚清把他拽回来,不让刚吃完就剧烈运动,那是容易肠痉挛的。百家兴跑进院;“老大,上午那个官又来了,还带了另一个官。”
因为不会判断品阶,百家兴只好统称为“官”。又说:“楚元在外面支应着呢。”
楚清让先领到接待大厅去,她要回去换身衣服。上午跟着搬砖练力气,一直都穿的是干活的衣裳。
老吏和小吏被引到接待大厅,楚元在门外拦下要送茶的百家兴,自己拎了茶壶进去。
因为老吏在,小吏不像上午那么嚣张,但是也摆出了高人一等的架势:“你家东家怎么还没来?要我们就这么等着?”
楚元给倒上茶水,笑着回答:“我们东家太忙,刚还跟着一起制坯,听说您们来了,赶紧换衣裳去了。没想到大人您跟我们东家一样,也这么亲力亲为,上午来,这下午又来。”
小吏就有点噎着。说上午来,下午又来,这不就是说他上赶着求骂?上午他可是被人家“端茶”的!可这家伙又是陪着笑脸说话的,还赞扬他“亲力亲为”,这就是想骂他都没道理。
正为难中,楚清过来了。
“您二位是?”楚清还像上午一样打招呼。要是普通夫人,会先见礼,然后再打招呼。
但是楚清不懂,她以为总得有了称呼,才能礼貌地交谈。
“我们是虞部的书记。”老吏没有起身,模糊地回答。他应该说“书记吏”,但是当吏的都耻于说出来。
吏不是科举上的,都是科举漏子,或者干脆就是花钱走后门谋的职位,也有些是有专科技能的,就像职高或者技校的毕业生。
眼前这二位是第二种,花钱托了后门。毕竟都是京城富户,家里总有点人际关系的。只是到了地方就没有什么人情上的优势了。
“见过两位大人了。”楚清也不看他们,嘴上恭敬,脚下没停,走去主位坐好。上午来打秋风没成,让自己怼回去了,这是打了小的,老的来给做主了?
老吏端茶撇沫,小吏低头不语。三人心里各打主意。楚元往楚清身后一站,当起了保镖。楚清心里有点高兴。
自己草台班子,没丫鬟没婆子,谈正事儿的时候,孤单一人面对困难,那滋味的确不好。看看现在,管家有了,保镖有了。虽然没有确认过他们的工作职责,但他们自己找到并适应了角色。
大家都不言语,这事儿怎么谈?老吏无奈,递个眼色给小吏,小吏正襟危坐,摆出了一本正经的态度,眼睛却盯着鼻子,正琢磨着会不会又被“端茶”,就没看见老吏的眼神。他是真有点挂不住脸。
老吏无奈,只好咳了咳,说道:“咳,楚东家,我们征用你的砖窑。你们这二十座窑,从明儿起,为我们矿区专供砖石。你若办不了,我们可以自己派人来接管。”
“你们?征用?”楚清疑惑了,上午不是说买砖吗?这下午怎么变成征用呢?征用是白用的意思?以后还归还吗?
楚清回头看了眼楚元,他们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是不是自己理解的不对?
“他是想白要咱们的窑厂。”楚元附身低语道。看来楚清想得没错。
“何为征用?何人征用?如何征用?”楚清转向老吏问道。
“就是说这个窑厂由我们来负责掌管。”老吏一答想解三问。
“你们?你们个人的名义,还是县衙的名义?还是兵部?工部?户部?”楚清继续追问。
“呃……当然不是个人的名义!”小吏赶紧插话。
“那就是县衙喽?虞部,对你们是虞部的,那就是工部的名义?”
“你一介女流懂得什么!”老吏叱道,“这矿脉可是朝廷最为看重的,一切都要以朝廷为重!”小吏一脸敬佩地看着老吏。这话说的,真有水平!
“呵呵。”楚清就呵呵了,“好,请拿文书与我看。还有你们的身份证明。”
老吏和小吏的印章其实就挂在腰上的,楚清看见了。但是这时候就得要求提供身份证明。总得知道他们是谁,什么名字。别到时候想找个告状的地方,都说不清楚告谁。
“你!”老吏气得站了起来。这人真的跟小吏说的一样难搞,还真是小看她了。
哪里有什么文书,他们不过是拉大旗,扯虎皮罢了。小吏上午来时确实是奔着买砖,但这不是碰了一鼻子灰么。后来又看到楚清这里的砖分三六九等,产量还挺高,关键是她这里不缺人工。
要是想办法把这地方吞下来,不但肥了自己腰包,没准还能因为工作效率高,而让自己提升业绩,好有机会参加转为官员的考核机会。要知道,这机会每九年才能有那么一回呢。
没成想上午没开好头,而且自己也没能力吞得下,下午把老吏拉来一起吞,老吏好像也不怎么给力。
老吏也是这么想的,上午小吏一说他就动了心思。下午过来这么一看,果然是个于公于私都有利可图的地方。也急于占为己有。但眼前这个妇人,似乎不好糊弄。
“朝廷要在这里开矿、建厂,征用你的窑厂,那是你的荣幸!你却如此不知好歹,可是要与朝廷对抗?!”老吏疾言厉色,小吏的眼神开始期盼起来。
大帽子扣下了,还怕楚清不从?眼前的窑厂,要人有人,要砖有砖,窑炉还多,这买卖要是抢过来,怕不是要赚大发了?
朝廷开矿,可不是一天两天,他们这些办事的小吏,怕是要常年待在这里了。就算不能升职加薪,若有自己的私产,那也是美事一桩不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