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敏看着吕前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忙不迭地说:前方兄,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吕前方也欠身微微一笑说:是啊,现在国难当头,你们又各自重任在身,四处奔波,若不是你赴任漳州站长,我们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谋面呢?
张仲敏也感叹地说:离别整整一年,至今难忘前方兄助我于危难之中,若不是兄的相助,我怎能有今日?
吕前方笑了笑:你我朋友之间,相互帮助,实属应该,不必客气。今日召见,不知站长有什么见教?
张仲敏欠欠身子说:“岂敢、岂敢!”
吕前方接话说:你我之间,虽各为其主,但毫无间隙,有话就不妨直说。
张仲敏顿了顿说:“既然吕兄这么畅快,我就直说了吧。今天请吕兄来,是传递戴局长的一个口信,他知道你来了福建,特命我邀见吕兄一叙。
吕前方惊诧地问:哦,戴局长的消息很灵通啊!他要你传达什么口信呢?
张仲敏接着说:过去我们各为其主,兵戎相见,去年以来,国共二次合作,再次携手抗日,戴局长想与你做个朋友!”
“喔,是吗?”吕前方感到很突然,他冷静了一下反问道:“与大名鼎鼎的戴局长交朋友,我正求之不得。不过我们出身不好,怕给戴局长带来霉运。”
张仲敏笑了笑说:“其实,你误会了戴局长,像你这样的高级特工人才,不论出身和门户是何,戴局长都是欢迎的。”
吕前方听了更加诧异了。
“戴局长真的这么说?”吕前方盯着张仲敏问。
“嗯,是戴局长亲口在电话中说的!”张仲敏如实回答。
吕前方听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不紧不慢地说:“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我还没有看得出来,很遗憾!在你们内部,向来有嫡系和旁系之别,更何况我是一个外人呢!你们的戴局长,变化无常,喜欢滥杀暗杀,我可不太喜欢他,也从没想过到他那里谋差,倒是你比他们都够朋友,我很愿意和你交朋友!”
张仲敏笑着说:“谢谢你的信任。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吗!”他想了想又说:戴局长亲口告诉我,他真很想交你这个朋友,有什么条件你尽可提,戴局长说尽可能地满足你的要求。
吕前方听了不解地问道:哦,不知戴局长要与我交个什么样的朋友?是普通朋友还是特殊朋友?”
张仲敏笑了笑说:“普通朋友还是特殊朋友,戴局长说这个取决于你,由你来决定。”
吕前方吃惊地说:“这么说,戴局长是高看我了,听说在戴局长哪里没有人讨价还价的。”
张仲敏接着说:这主要是看人,分不同的人。戴局长说,做普通的朋友呢,是你有事,你求他;他有事,他求你。如果是特殊朋友,他可以让你马上担负起一部分的责任。”
吕前方笑着说:“戴局长开出的条件够诱人的,如果我不愿意和他交朋友呢?”
张仲敏接着说:“戴局长对你很重视,但又对你不放心,他的指示是’能用则用之,不能用则杀之‘。”
张仲敏掷出“杀”字后,细心观察对方的神色。
吕前方听了淡淡一笑说:你们戴局长是杀人杀惯了,看不顺眼的杀头,不同政见的也杀杀,可我们共产党人呢,偏偏不怕被杀头。
张仲敏听了不动声色地说:我知道你们都不怕死,但这次是关系到吕兄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
吕前方听了笑着说:在这里我要谢谢仲敏兄的关心,你也知道,我们党深受各界民众支持和欢迎,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仲敏兄何不加入到我们队伍中来。
张仲敏微微一笑说:“前方兄切不可当作戏言,这次戴局长是诚心相邀。前几天接戴局长电话后,我也颇费思绪,一直思考这样的个问题,想着吕兄这样的人,为什么加入的不是国民党的?我想了几天,不外乎你主张抗日,当时政府还未抗日。也许你是个有理想的人,认为救中国三民主义还不够,必须是共产主义。其实中国没有经过资本主义,还是三民主义更实际些。戴局长说,吕兄在《大公报》上登个‘郑重启事’,说你从未加入共产党,或是脱离共产党。这样,戴局长到蒋委员长那里,就能担保你马上负起一部的责任来。”
“哦,郑重启事!”吕前方惊讶地说。
“是的!”张仲敏看着他。
吕前方平静一下心情说:“登一个启事并不难,可那样就会千夫所指,万人唾弃,遗臭万年,你没发现这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情吗?你难道愿意你的朋友,将来在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
张仲敏插话说:“当然不愿意。”
“既然是这样,我也就没必要去启事了!”
吕前方想了想又接着说:“刚才你说起交朋友,其实我们共产党人最讲义气,最好交朋友,不论你是什么党派、什么人,只要是抗日守土,我们都愿意和他们做朋友,哪怕是以前伤害和杀害过我们的人,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在民族大义面前,我们都是不计前嫌的。现在日寇入侵,大片国土沦陷,大敌当前,蒋委员长不也昭告天下“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抗战守土之责”吗,在民族大义面前,无论什么党派、什么组织,现在应该做的是摒弃前嫌,自觉地结成统一战线,一致对外,共同抗击外来侵略之敌,而不是互相猜疑、内斗和,到头来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的结局,留下一个身败名裂的历史骂名!
吕前方话中寓理,令张仲敏陷入深思。
吕前方继续说:请张兄转告戴局长,他的好意我吕某领了,我和他能不能成为朋友,不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他,我也想和他成为朋友,成为特殊的朋友。”
张仲敏沉默片刻,端起茶杯充满钦佩地说:“你的话我一定转达戴局长,来让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
两个人举起茶杯喝起来。
吕前方放下茶杯站起来说:仲敏兄,时间不早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行告辞了。”
张仲敏站起来,紧紧握住吕前方的手说:“前方兄,多保重!刚才听了你的一席话,深有感触,我们虽然不能成为同志,但我们仍然可以相互支持。”
吕前方点点头说:这也正是我所期盼的,多谢你的理解和支持,仲敏兄,也请多保重!
两个人在门口挥手告别。
吕前方从茶馆走出来,早有穿着便衣、扮着黄包车夫的地下党等候那里。
“吕书记,你终于出来了,把我们都急坏了!”地下党负责人擦着额头上的汗说。
“嗯,我说了,不会有事的。”
“吕书记,快上车。”
那个负责人保护着前方走向黄包车,其他的便衣人员密切着周围的安全。
吕前方上了黄包车,车夫们拉着他快速离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