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来自无间炼狱的气味冲霄而起。
躲在右侧A柱下面睡觉的周岭生也开始忍不住扭来扭去。
他还没醒，似是在做噩梦，双手居然都抬了起来，像是行将溺毙的人想抓住救命稻草。
坐在挡风玻璃左上角开车的沈默新也停了车，连连咳嗽，赶紧停下车来，“怎么了怎么了？沈苓你快去后备箱看看是不是有硫化氢储罐炸了？”
沈苓嘴角抽抽，心里暗想，爸，不至于，咱真不至于。
然后沈苓又与罗荨不约而同看向眼镜盒的方向。
沈苓都不知道是不是被熏出了幻觉。
她觉得那是邪能兽人的坩埚，正冒着夺命的绿烟。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两双会说话的含泪双眼都在问对方，接下来怎么办？
到底还是沈苓更勇猛些。
她狠狠一咬牙，先走到远处空调进风口猛吸口气，憋住，然后冲将回来，将镜布像折床单那样三下五除二折好，双手抱起，狂奔向B柱，再用尽全力一抛。
眼瞅着镜布飞出车窗，沈苓这才瘫坐到地上。
谢天谢地，活过来了。
接下来，就是个周游这不省心的家伙拾掇干净。
反正沈苓也已经给熏精神了，一时半会的也睡不着。
让罗荨这一个看起来跟个未成年似的小女孩独自打理浑身臭烘烘的周游，确实有些不人道，我就大发慈悲地搭把手吧。
我保证我没别的歪心思！
曾经在自家粉丝群车速260排水渠过弯的原小破站知名口嗨显卡姬UP主一边暗吞口水，一边如此想道。
说起来，如今这小周游到底是算小，还是大？
沈苓又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地狱荤笑话。
图钉战士，恐怖如斯！
噗~
……
或许周游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如此尴尬的时刻。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便见着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自己没穿衣服！
这是应该的。
刚才他虽然烧得迷糊，但隐约记得自己是被物理降温了。
他也隐约记得在某一段时间内，自己仿佛仙侠小说里说的筑基炼体祛除杂质那样排出了海量的排泄物。
以上现象，俗称拉裤里。
又称，窜稀。
这会儿，他发现沈苓和另一个女孩一左一右趴在自己两边，各抓着自己一条腿举了起来，正收拾残局。
沈苓：“再加把劲，就差一点了。”
另一人：“好！沈姐你帮忙扶着点，我来擦。”
沈苓：“好叻！”
周游：“……”
另一人：“哟西，搞定！”
女孩仰起头站起身来，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再与旁边的沈苓对视一眼，“辛苦啦！”
沈苓一边笑着扔掉手里的小片纸巾，笑道：“罗荨你也辛苦了。这样，我给他穿裤子，你来穿衣服。”
“行。”
周游赶紧眯缝住眼睛，假装还在睡觉，只眯虚着眼，透过丁点缝隙打量凑上前来，准备给他套衣服的这位名叫罗荨的女孩。
罗荨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圆脸，看起来个子不高，在缩小前应该不足一米六。
周游记得她，是那八十个进城人员之一，好像是个护士。
哦那应该没事了。
专业人士，值得信赖。讳疾忌女医，十分不可取。医者有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旁边的沈苓自不必多说，相互间本来就没什么秘密。
周游心里可算好受了一点。
一个是医务人员，一个是同患难共甘苦也坦诚相对很多次的老铁，问题不大。
沈苓肯定不会用看黄豆芽的目光重点观察我，她不是这种人。
就在这时候，他又注意到了旁边立着的自己的手机。
他在手机屏幕里看到了个对着镜头的目光时而闪躲时而专注，漂亮得很是过分的陌生女子。
看着女子身后的远处背景，应该是个规模不小的实验室，还时不时人来人往，显得十分热闹。
他还注意到了手机屏幕角落的小窗，证明手机一直都开着视频通讯。
哦不！
WTF！
算了，社会已经快没了，先死了。
应该……也许……大概不存在什么社死的概念了吧？
算了还是让我就这么死去得了。
周游终于忍无可忍，决定摊牌不装，啥也不管，先赶紧抬手挡住脸。
脸要紧。
衣服裤子什么的，还是自己穿吧。
很遗憾，他的捂脸行动惨遭失败。
他的双手根本动不了，一点力气也没，就跟做了全麻一样。
人麻了。
算球，人死迪奥朝天。
我是病人，我不是人，就这样吧。
周游默默别过脸，闭上眼。
他认命了。
生活就像那啥，既然不能反抗，倒不如……
等等！
不对劲！我不能！起码现在不可以！
绝！对！不！行！
算了这都是荷尔蒙在作祟，激素分泌引发的肌肉纤维紧绷属于植物性神经控制。
非战之罪。
罪过，罪过。
阿弥陀佛，观自在菩萨，三清老祖在上，证我青白，阿门。
少顷，沈苓和罗荨终于各自忙完，周游可算重获新生。
罗荨此时有些累，先去休息了。
沈苓稍微耽搁了一下，走到周游旁边，似是自言自语，又是吐槽地低声嘟囔道：“你这家伙，平时看着正经人，结果是假正经，都睡昏迷了还怪不老实，做什么梦呢。”
周游嘴角暗抽，根本不敢也不想搭话，只想装死。
他又听到，那边手机屏幕里的漂亮女生开口了。
这女生竟是在为他开脱，“沈小姐你可能错怪周游了。目前我们对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的相关研究才刚刚开始，没有形成科学系统的结论。我只能推测，这应该也是被动的生理反应体征之一，也属于人体打开限制器，承受超限负荷的后遗症的范畴。”
沈苓琢磨一下，点头，“也对。多谢华老师解惑。”
漂亮女生再笑道：“沈小姐你客气了，我们俩年纪差不多，你就叫我的名字华音吧。”
沈苓：“那行，华音你也叫我沈苓就行。”
华音想了想，再悄悄通过情报部门提供的周游所在公司的人员档案，调开沈苓的讯息快速翻阅了一下，发现沈苓也是个五年完成本硕学业的真·学霸。
华音立马起了更多交流的兴趣，再道：“其实昨天开会时，有一位在现代生物学、古生物学、生物史学和人类学上造诣极高的老专家曾经做出过大胆推测。”
沈苓一听这个，立马来了兴趣，觉也不去睡了，赶紧在旁边坐下，“什么推测？华音你可以告诉我吗？”
“老专家认为，生物进化的过程中既有自然选择的作用，也有生物为了适应外部环境而进行的既本能又主动的改变。达尔文的自然选择进化论不必多说。另一个主动进化的理论也很有科学依据。”
“典型案例就是家猪的快速野化。野化后的家猪在体态上的改变就不用多说了，重要的是其性格也会陡然剧变，更富有攻击性，也更狡猾。”
“再比如，盲人异常强大的听觉，失去双腿的残疾人的更强大的臂力。”
“这种种案例表明，哪怕是同一个生物个体，其体内基因库里也存在多种选择，只不过伴随生长环境的动态变化，生物自行在多种选择里不断做出适应当下环境因子的选择而已。”
“最终，无数次本能选择形成了不同的个体。”
“这一次，人类体型因超自然现象而缩小，逼迫着人类这个物种不得不立即跳出原有的舒适区。哪怕我们生存的环境没有绝对意义上的变化，但由于我们自己变小了，相对意义上的剧变却已经发生。”
“属于人类的庞大且完整的基因库中，原本那些被隐藏的基因已经本能地感知到这相对剧变。这剧变的目的因，依然是得到更好的生存权利，维持种族的繁衍存续等等永恒的目标。”
“因为体型更小，人类个体在野外单独生存的能力下降，所以人类性格中倾向于团结同族的那部分正在快速复苏。”
“人与人之间会更容易产生亲近感。人类会更倾向于回到相互联系更为紧密的社群生活。这是社会的需求，也是每一个个体的需求。”
“同样，因为体型更小，地球必然可以承受数量更加庞大的人口。人类的繁衍本能也会在无形中快速提升。”
“简而言之，就是人的欲望增强了。”
“欲望增强与上一个社群化的倾向并不矛盾，反倒相辅相成。”
“更快地繁衍出更多人口，本来就可以迅速填补如今对人类相对空旷地球。”
“周游是目前我院发现的第一个打开限制器的人。显然，他的表现完全符合老专家的推测。这让他即便处在意外导致的昏迷状态，也有强烈的生理反应。”
华音一口气说了很多。
沈苓听完，深以为然，“这位老专家真厉害。”
华音嗯了一声，“是啊。我们特别高兴能看到周游的变化，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之前我和我的导师们也都很担心，人类到底能不能扛过这一劫。但现在，周游身上的变化越多，越剧烈，就越证明我们的推测方向的正确。他给了我们信心。我们……一定可以！”
沈苓：“嗯！一定可以！”
装死中的周游只想点赞。
说得好！
连我都信了！
燃起来了燃起来了！
我刚才那是为了人类之崛起而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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