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冲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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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支新芽露春眉,几株红杏入紫微……”

    孙婆的声音从未有此刻这般醇和,苏芽紧张的情绪渐渐被安抚。

    被烈酒浸过的冰凉手指轻轻按在少女柔韧的肩颈上,激起一片战栗,又缓缓沿着微凹的曲线滑下,丈量着长针的走向,接着便又回到起点,左手捏起颈后晶莹的皮肉,右手稳稳地执着长针,顺着适才量过的方向,果断地刺入皮肤。

    那针头其实极其圆润,点在皮上便如化了一般,轻快地渗入皮下,入肤之后便似在皮与肉之间寻到了游刃有余的场地,被孙婆一手引着,缓缓沿着经脉游走。

    苏芽微垂着头,里衣松垮地挂在肩头,双目轻阖,一双睫羽快速颤动,感受着冰凉细线在身上游走,时而顺畅,时而凝滞,将那些木讷不化的郁结都整理清楚。

    疼痛是渐渐升起的,像一千把钝刀子在割肉,她轻颤着,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低吟出声,“婆婆……婆婆……疼……”

    孙婆面色沉肃,对苏芽的痛苦恍若未闻,整个人稳若磐石,将所有精神凝聚于长针之上。

    烛火无风自动,似也难以承受。

    当苏芽在针尖下煎熬之时,沈淮刚自军器局出来——悄悄的。

    他将一枚生铁片放在指间摩挲着,昨夜他在船上捡了数片暗器,一直在琢磨着,这生铁与火器相关,那炸了周宅的火药呢?是否也与此相关?

    军器局出示的记录,写明了生铁与火药的出处皆在控制中,这批暗器与军器局无关。可沈淮却不能轻易相信,原因很简单——

    若城中只有一窝鸡,那么当鸡窝外出现鸡蛋时,要怎么证明这蛋跟这鸡没关系?

    翻鸡窝!监视鸡!排查整个城里是不是出现了流亡鸡!

    新鸡、老鸡,只要是鸡蛋,总归不可能是鸭子下的。

    新蛋、旧蛋,只要是同一群鸡下的,总会显示出相关的特点。

    军器局就在那里,让沈淮光坐着听别人说,是不可能的。

    可惜,沈淮闻了一肚子的铁器硝磺味儿,虽也看出了些问题,却没有一项是直接相关的。

    打更人的梆子声传来,他才察觉,竟已是亥时了。

    定睛去看眼前的小院,沈淮晒然失笑,怎么不知不觉地,竟走到了这处?

    她不在,此处便不必再进,沈淮转身欲走,忽然停下脚步,转头低望着院中主屋,轻松的神色渐收。

    堂屋不该有人。

    便是劫走刘三点的人来了,也不该是这种动静。

    沈淮收起铁片,身影如烟,无声无息地贴到檐下。

    堂屋门窗紧闭,室内无灯,而呼吸声可闻,内有三人,却都不是苏芽。

    他眉头微皱,正想着要唤徐远问问,却听见里头有人低声咕哝了一句:“这小破屋,太憋屈了,那帮人怎么还没来?这苏芽莫不是诓骗我的?”

    沈淮一怔,又听见另一人说:“想是夜还不够深,小姐再忍忍。”

    呼吸声最轻的第三人道:“嘘……”

    沈淮不再停留,至薛军的房顶轻敲两声,唤出徐远,几句话问明了情况,微微沉吟。

    “公子,是否不妥?”

    “你看出她的意思了没?”沈淮不答反问。

    “苏芽是想把水搅浑,抢刘三点的人有些来历,便让曹家上去斗一斗。”徐远有一说一。

    “嗯,”沈淮眼中微带笑意,“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知道,”徐远权当没看见主子眼中的春色,一本正经地答道:“曹青媛带的人功夫还行,只要人出现了,我便稍微帮他们一下,让他们狗咬狗。”

    沈淮表示满意,正想走,却听徐远又道:“公子,你的伤不稳定,还是要尽快再将高峻召回,我们两个至少要有一人随你左右才行。”

    却见这主子摆摆手,一句“无妨”尚在耳边,人已经没了踪影。徐远无奈,返身又回了苏家小院中。

    房中的烛泪已淌尽了,一寸灯芯萎靡在烛台,再也提不起半分精神。

    孙婆小心地托着苏芽的后脑和肩颈,将她轻轻地放在枕上,就着微弱的光看她。

    少女的眼角还有泪痕,因痛苦而纠结的神色依然停留在面容之间,发髻高挽,里衣松散,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平日深藏的颜色悄悄探出,竟将这夜染出旖旎……孙婆握着被角的手上青筋毕现,手指收紧,似被定住了一般,怎么也盖不下去。

    她脸上各色神情仿若撕裂,双眼之中风云搅动,隐约可听风雷,整个人浑身绷紧了,弯腰曲背站在床前,似乎成了一尊半融的铜像,渐渐有悲怆之意四散弥漫。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声长叹,锦被落下,人回转。

    而苏芽依旧昏睡着,对一切一无所知。

    轻轻拉开房门,孙婆的肩上似乎凝滞了千斤重,一抬头,整个人迅速往后退了半步,腰背立刻挺了起来。

    门前七八步远的距离,沈淮也是一惊,脸上神情一瞬间掉落,反而向前走了数步,“你怎么在这里?”

    孙婆站在门内,身后烛光几灭,床帐低垂,二人在门口这般对话,房内依旧一丝动静也无。

    沈淮眼中厉色一闪,身形骤然前冲,并指如爪,直拿孙婆咽喉!

    孙婆猝不及防,被他逼得急急后退,二人瞬间进到房中。

    “苏芽?”沈淮将孙婆的去路全都锁住,轻声唤苏芽,“你在房中吗?”

    并无人应他。

    沈淮侧耳倾听,帐内呼吸声忽轻忽重,完全不是正常状态,他目光如电,直刺孙婆。

    孙婆的毛发几乎竖起,立刻要往侧方避走,沈淮却瞬间暴起,长臂不知怎地绕了个角度,便避开了孙婆的手,从肩侧锁住了孙婆的咽喉。

    他身高越过孙婆半个头,捏着她脖子毫不留情,拖拽着就到了苏芽床前,又唤数声,却始终不闻回应。

    “她怎么了?”他问孙婆,

    “你怎么了?”孙婆的脖子被拿捏住,却仍悍不畏死,“发的什么疯?”

    沈淮见问不出,便不与她废话,对着帐子道一声:“苏芽,我数三声,你若再不应,我就掀开帐子了。”

    “三。”

    “二。”

    “一。”

    三声毕,沈淮毫不犹豫,将床帐掀开半幅。

    苏芽仰卧于锦被之下,情状迥异于平常。

    沈淮拳头握紧,眼睑收缩,猛地转头,整个人如泰山压顶,直将孙婆折按在地,声音里隐含嗜血之意:“你对她做了什么?”

    孙婆被他按在地上,完全没有挣扎之力,屈辱之色倍显,嘶声道:“你是不是有病?我能做什么?”

    沈淮的手指捏着他的咽喉,手下用力掐了一下,孙婆不由得张嘴,感觉咽喉几乎被他挤出。

    “孙婆?”只听得沈淮阴森道:“你是不是扮作女装久了,便以为别人都得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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