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好心给你钱,你还不要!嘿,我还真是自讨没趣!”王老爷子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没钱没势,处处惹人嫌。我看看我外孙去,只有小孩才不嫌弃我。”
“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嫌弃过你了?你要给钱,那就大大方方地给,给你外孙,我不要。”
谢宏轩还在傲娇着。躲在门口抽烟的谢庆收听到这番对话,又弹跳了起来,冲进诊所,满面笑容地说道:“爸,你外孙还小,这笔钱我先替他保存着!”
谢庆收可不像父亲那样讲面子,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可真要给钱了,王老爷子又纠结了起来。就算儿女结婚,他也没有花过这么大一笔钱。这两万块钱真可以称得上是他们老两口的棺材本了。女儿结了婚,那就是“外人”了。外人拿走这笔钱,还会还给他吗?
王老爷子皱起眉头,苦着脸,虽然纹丝不动,但心思也绕着赤道跑了两圈。他怀疑自己选错了场合,要是私底下给钱,他还有狡辩的余地;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要是不给钱,那真是被人笑掉了大牙。
唉,想要一个好名声,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谢庆收说道:“爸,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们,这样吧,当着诸位父老乡亲的面,我给你立个字据,明年这个时候,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嗐!自家人,立什么字据!”王老爷子是希望立字据的,但是担心一立字据,好不容易立起来的豪爽人设就会崩塌,遂强忍心痛,大气挥手:“你急着用钱,那就拿去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真是王老爷子最大方的一次了。
谢宏轩对他感激不尽,甚至想把对他的所有不满都一笔勾销,谁知王老爷子问道:“你儿子落难,你帮了多少?”
谢宏轩心头一紧,他只给了儿子一万。难道,他比亲家还要吝啬?
但是在别人面前,谢宏轩硬着头皮,信口开河:“实不相瞒,家里就有三万块钱的存款,我一把全给了儿子。”
谢庆收想说话,可是谢宏轩立刻粗声粗气地将他赶了出去:“你还在这里干杵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家,和你媳妇商量怎么还钱?”
……
好吧。谢庆收悻悻地想着,反正无缘无故受伤的总是我。
把钱给出去之后,王老爷子的魂也跟着掉了,他坐在诊所里,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钱的来历——有他辛辛苦苦攒的,也有他两个儿子凑起来的,这些年日子好过了一些,结果一下子又穷了。虽然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但是在这个危机关头,他还将女儿看作一家人,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心疼孩子的父亲了。
谢宏轩得了空,便回他一两句:“你这话我可不爱听,闺女嫁人了,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了?他们发达那几年,没少给你钱吧?”
“可我给她花钱也不少,我两个儿子都比她省心。”
总的来说,亲家给了钱,谢宏轩心情不错,中午关了门,要和亲家喝几盅。王老爷子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便有了醉意,翻来覆去就说那几句话——赚钱怎么不容易,身体怎么不舒服,日子怎么不如意,等等。
喝得半醉,他又吆喝起来:“庆收,你拿纸笔来,给我写个欠条!这些钱就是我的命,你必须得还给我!要是不还,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这张欠条还是免不了啊!谢庆收没有二话,乖乖拿来纸笔,一字一画地认真写完了。字很丑,但是他态度不错,最让王老爷子满意的是,他明确写了明年今日还。谢庆收一口一个“恩人”,让王老爷子深感安慰,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感激过。
喝得晕晕乎乎,要睡一觉才行。跟姥爷打过招呼之后,谢冲就趴在了炕上,认真写起了他的足球计划。他跟姥爷亲近不起来,而且他隐约知道,他是姥爷的“外”孙,所以姥爷并不是很疼爱他。妈妈不停地跟他说,姥爷这次给了很多钱,要对姥爷心存感恩。谢冲问道:“他能让我踢足球吗?”
“……你的脑子里除了足球,就没有别的了?”
“暂时只有足球。”谢冲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笑道:“还是我爷爷最好,他都说让我踢足球了,我当然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谢冲没有一起吃饭,王老爷子也没有勉强。谢宏轩知道他的心思,要是跟外孙亲近了,不给点儿零花钱说不过去。可是过几天就过年了,还得给谢冲压岁钱。王老爷子不想掏两份钱,所以,暂时别跟谢冲走得太近。
喝完酒之后,谢宏轩还得去诊所,王老爷子则倒在了谢冲一家的卧房,鼾声如雷,吵得谢冲无法做任何事情。睡醒了之后,王老爷子一看到虎头虎脑的谢冲,便露出了一口大黄牙,慈爱地摸了摸外孙的头,说道:“你长得真像我啊!”
……
谢冲笑都笑不出来。相比起姥爷,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像爷爷。
“谢冲,你家败了,就不要想着踢球了。”
跟姥爷还没建立起感情呢,他就这样说,这让谢冲很难再对姥爷产生好感。姥爷却并不知道自己冒犯了外孙的梦想,依旧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家有一百块钱,你上学得花两百,咱可以咬咬牙,哪怕是借钱,也要把这个学给上了。但是,如果只有一百块,你要花一千,这会拖垮一个家的。而且,总有一天,你还会抱怨家人,怎么连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谢冲可听不进这些,他更加不喜欢姥爷了。姥爷只会泼冷水,爷爷才是真正支持他梦想的那个人。
王老爷子没有在谢家吃晚饭,睡醒了之后就回家了。家人都在感叹,他没钱,又吝啬,怎么能一下子拿出两万块钱来?归根结底,这个亲家还是能处的,关键时刻能帮大忙。
但是谢冲并不这样想,姥爷给他泼的冷水还没干呢,他庆幸自己姓谢,还是爷爷这边更亲。
吃晚饭时,谢庆收鼓了好几次勇气,才开口说道:“爹,今天你当着我岳父的面,说给了我三万块钱……”
谢宏轩眼睛一瞪,谢庆收便瞬间哑火,他可不希望自己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