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录取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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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明非上次见到婶婶还是在搬出去之前,现在细细回想一下,也差不多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婶婶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如往常一样的盘发,略微有些发福的身材,圆圆的脸像一张大圆盘子,胳膊比路明非的大腿都粗,身上围着那条不知道几几年买来的红格子围。

    标准的天朝中年妇女打扮,一点都不像是卧室墙上那张婚纱照一般靓丽。

    这也是路明非记忆里的婶婶。

    半年的时间,对于路鸣泽路明非这种年轻人来说,最后他们发生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路明非说不上事业有成,但也算是有头有脸了,路鸣泽也从尖酸刻薄的小胖子变成了仕兰中学的男神预备役。

    只不过对于叔叔婶婶这种中年人而言,半年的时间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中年夫妻而言,稳定的生活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改变,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

    唯一改变的,大概是婶婶对路明非的态度。

    “哎呀,明非,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还好吧?”婶婶把手里的四喜丸子和熘肉段放在餐桌上,然后又转身从柜子里掏出来几大包东西,“来,吃糖,还有瓜子橘子什么的,喜欢啥就吃啥。”

    婶婶热情地抓起一把瓜子塞到路明非手里,路明非也没拒绝,接过来就嗑:“最近挺好的,家里都还好吧?”

    “好好,都好。”婶婶呵呵的笑,“你叔叔今年解决了好几个大客户,今年年终奖发了不少,还有鸣泽,今年的成绩好的不得了,还参加了那个什么……什么比赛……”

    “奥数。”一边的路谷城提示道。

    “对,奥数!”婶婶脸上笑得跟绽开一朵菊花一样,“拿了那个奥数比赛第一名。”

    婶婶的热情不是没由来的。

    这大概是全天朝所有中年妇女的通病,只要自家老公孩子做出点什么成绩,就忍不住向别人炫耀,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而对于婶婶来说,最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就应该是路明非。

    不知道婶婶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单纯的想让路明非知道这个好消息,又或者是想借着这个消息让路鸣泽压路明非一头。

    其实路明非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毕竟现在如果他想的话,不止可以拿奥数竞赛第一,还能拿最强大脑的第一——混血种的思维能力,足够碾压普通人中的天才。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可以飞的时候,那他也就不在乎别人跑地多快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路鸣泽的能力,居然能拿下奥赛第一,虽然不知道是省奥还是国奥,但这份成就是值得肯定的。

    这时,路鸣泽端着炖猪蹄和糖醋排骨走了过来,正好赶上了婶婶说到这里。

    路明非笑着冲路鸣泽伸了一个大拇指。

    路鸣泽抓了抓头发,转移话题道:“妈,菜差不多了,下饺子吧。”

    徽城的小年习俗延袭北方,小年夜吃饺子。

    婶婶一拍大腿:“哎呀,光顾着和明非聊天了,等着,我去下饺子。”

    婶婶匆匆忙忙又回了厨房,她一离开,房间里的三个男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路谷城宽慰路明非道:“你婶的话,别往心里去。”

    其实路明非也没多想。

    他大概理解婶婶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用路鸣泽的优秀来衬托路明非的无能,如果是以前的路明非大概真的会因为这两句话而心生自卑,但是现在的路明非只当做耳旁风。

    一个人的位置决定一个人的想法,常言道:将一块石头丢进一群狗里,叫唤的多半是被砸中的那个。

    路明非又没被砸中,为什么要因此生气?

    况且,现在的路鸣泽和路明非的关系不错,路鸣泽有所成就,某种意义上也有一部分路明非的功劳。

    所以路明非只觉得高兴。

    至于婶婶说什么,他并不在乎。

    婶婶的人生中,大概也就只有这点乐趣了。

    “路鸣泽,过来帮忙!”婶婶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路鸣泽面露苦色,跑去厨房。

    自从路明非搬出去之后,这些杂活累活一口气全都压在路鸣泽身上了,路鸣泽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路明非式”待遇,这也是促成他对路明非改观的重要环节。

    路谷城和路明非坐在餐桌上,两人一阵天谈说地,路谷城的眼神却总是不自觉的往卧室瞟。

    路谷城平时没啥爱好,就喜欢鼓捣一些手机手表之类的东西,路明非给他带了一块万宝龙,这个中年男人大概整个心都挂在上边了,连聊天也心不在焉起来。

    路明非借口说想看看卧室,路谷城赶紧点点头,等路明非一进卧室,就窜到主卧里去了。

    路明非从门缝里看着叔叔进了主卧,偷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房间内的环境。

    布局和当初没什么区别,逼仄的空间和高大的书桌,还有桌子上摆放着一台眼熟的电脑。

    更让路明非没想到的是,路鸣泽的床居然还是那个上下铺,上铺上整整齐齐铺着被褥,正是路明非搬走之前睡的那套。

    路明非搬走的时候,除了自己的衣服以外什么都没拿,到了公寓那边统一购买的新的,没想到家里这边的床铺婶婶居然没有给他撤掉。

    路明非心里一暖。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婶婶,有一件事是他搬出去之后才想明白的,那就是没有婶婶,他大概早就饿死了。

    他很小就寄养在叔叔婶婶家,那个时候路鸣泽还是个小屁孩,叔叔为了奶粉钱天天没白没夜的加班,一家人最后还是靠着路明非的父母打来的钱才度过难关。

    可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叔叔婶婶和路鸣泽,只有路明非自己,一个才十岁上下的小屁孩,就算那些爸妈寄来的钱,又能做什么?

    租房,学费,日常生活……

    这么细算下来之后,路明非的父母寄来的钱就所剩无几了。

    而路明非也只能像个孤儿一样长大。

    这么想想,其实还挺恐怖的。

    想通了这一点,路明非对于婶婶的排挤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排斥了,当然,要说好感那也没有多少,顶多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有些时候路明非觉得叔叔说的挺对的。

    世上最理解婶婶的人是叔叔,叔叔说这女人泼辣又贪钱,自尊又自卑,但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心还是挺软的。

    路明非坐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的电脑,这种感觉挺像前年之前的那些夏夜,兜里没钱,无事可做,指着在那台旧电脑上消磨时间。

    可路鸣泽又总是霸着电脑,路明非就坐在旁边等,直到路鸣泽把企鹅上的妹子们都聊得去洗澡了,路明非才能摸到键盘,玩几把《星际争霸》。

    而那种生活,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他无意中撞见了顾北猎杀死侍的场景,如果他没有跑去顾北面前质问,如果……

    那现在的自己大概还是像两年前一样,蹲在一边等路鸣泽把电脑空出来,然后和老唐来两局《星际争霸》。

    真是世事无常。

    路明非拉开书桌抽屉里找到一副耳机,扣在头上,打开电脑随机播放,上来头一首歌就是熊天平的《愚人码头》:

    “你在何处漂流/你在和谁厮守/我的天涯和梦要你挽救/我已不能回头。”

    歌词在心里来回滚动,路明非下意识地哼唱出来,刚唱两句就觉得不对,一转头,看到路鸣泽站在门口,正憋着笑呢。

    “噗……咳咳,开饭了。”路鸣泽最后还是憋着没笑出来,招呼路明非一声就消失在了门口。

    路明非久违地尴尬了一下,然后关了音乐离开了卧室。

    餐桌上,众人已经落座。

    叔叔坐在主位,婶婶坐在叔叔一边,路鸣泽坐在婶婶边上,空出来的位置在叔叔和路鸣泽中间。

    路明非上前落座。

    一家人开饭。

    当着婶婶的面,叔叔的心思终于从小金库里的万宝龙上收了回来,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自己在公司的事情,不是什么正经事,就是一些有趣的八卦,不过婶婶很爱听,一边听一边插嘴讨论,路鸣泽偶尔也说上两句,路明非则是一边听一边淦饭。

    饺子是他最爱的三鲜馅,婶婶的手艺是没话说的,路明非吃的很多饭店里的三鲜水饺也没有婶婶做的好吃。

    肘子软烂入味,排骨入口即化,肉段劲道弹牙,丸子香气四溢。

    从以前开始路明非就觉得,婶婶的手艺就算拿出去当某个大饭店的主厨都绰绰有余了。

    吃着聊着,话题不知不觉跑到了这段时间的新闻上,路鸣泽想起刚才看到日本被淹的新闻,拿出来说了两句,紧接着婶婶想起来:“听说明非前段时间是去日本旅游了吧?”

    路明非点点头:“嗯,文学社的同学一起去的。”

    “还好还好,”婶婶拍打着胸口松了口气,“还好你们回来的早,这要是赶上海啸,那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路谷城笑了笑:“我们明非福大命大,老天爷就等着他回来才发水的,不会有事的。”

    路明非眼角抽了抽:我能说海啸的时候我就在东京吗?

    婶婶没接茬,转而说道:“这一场下来要死不少人吧?”

    路谷城摇晃着脑袋:“都是日本人,死了就死了。”

    路明非眉毛一挑:没想到叔叔还是个愤青。

    路明非这边还没感慨完呢,那边路谷城又开口了:“听说前段时间这帮鬼子还计划着往太平洋里排盒污水,这波不是天灾,这是报应。”

    路明非:嚯,合着白王是被盒污水给唤醒的啊,赫尔佐格要是早知道这玩意管用,那不得可了劲地往海里倒啊?

    等会,白王能被盒污水唤醒,那这白王的名字应该不叫赫拉斯,应该叫哥斯拉。

    当然,以上都只是想想而已,路明非作为亲身经历者,很清楚海啸的前因后果。

    不过放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当做是报应也没差。

    于是一家人开始对某个污染环境的国家口诛笔伐起来,然后又引申出了国家和国家间的关系的,乱排水事件真实的幕后黑手啊之类的。

    情绪宣泄之后,话题又回归日常,婶婶看向路明非:“明非在外边住的感觉怎么样,还习惯吗?”

    “还行,挺好的。”

    路明非的回答模棱两可。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是一个人住的吧?

    婶婶没有对路明非的话有什么反应,只是自顾自地说:“这一个人独居啊,最锻炼人的独立能力,婶子我想着是不是把鸣泽也放出去锻炼锻炼,这一个人生活有哪些难处?你给婶子说说,让婶子参考参考。”

    听到这话,路明非看向路鸣泽:“你想出去住?”

    路鸣泽正啃着排骨,听到路明非的话,点了点头。

    路明非了然,路鸣泽大概是看到自己出去住以后比在家里自由多了,所以也想要出去住。

    要知道,路鸣泽还是个小胖子的时候就被婶婶严格管制着,除了学习和课外兴趣班以外基本没有别的时间,整个人活的像个机器,大概在路鸣泽的眼力,搬出去就相当于通向自由的船票。

    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婶婶的,婶婶居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路明非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开始一条条给婶婶疏离一个人独居的问题。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一家人吃饱喝足,宾主尽欢,路明非也没有回家,而是留宿下来。

    还是和路鸣泽睡在一间房里,上下铺。

    躺在床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路鸣泽不知道正在和谁聊天,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路明非感觉很放松,然后翻了个身,对上了一双黑暗中的大眼睛。

    “凑!”

    路明非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窗边的路鸣泽:“你干啥?”

    “你先别睡,我拿个东西给你。”

    路鸣泽说完,整个人就钻进了床底,路明非看着他从来床底下一阵摸索,掏出来一个包裹。

    “这是啥?”

    路明非从路鸣泽手里接过包裹,不解地问。

    “寄给你的,好像是一个外国学校的录取通知书。”路鸣泽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前些天从快递那里拿回来的,拿回来就一直藏着,没敢让我妈看见。”

    要是让婶婶看到路明非收到国外学校的录取通知,那怕是要翻了天了。

    路明非会心一笑,同时心里有些纳闷,自己好像并没有向任何一个外国学校寄过入学申请才对……等等!

    路明非脑海中灵光一闪,掏出手机来打开手电筒,看向寄件地址。

    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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