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马车中的少年不停的比着手势,但对面身着甲胄,只露出似凝秋水的眸中只有少年无恙的身影,全然没注意到少年比画了什么。
马车外的烟袋锅稍稍回首,见江凝雪凝滞的身形,就知马车之中定是木兄弟,为了替江姑娘打好掩护,连忙回首冲尚在观望的两个守卫士卒开口。
“两位,就莫要在这观望了,还请前方引路,带我再去点查其他营帐。”
圆滑士卒为难开口道:“这...我二人奉命看守,等不到换岗的兄弟前来,实不敢随意离开,还望两位大人见谅。”
“你们尽管放心,适才你也瞧见了我这兄弟的身手,寻常匪贼三五十人,近不得他身。”烟袋锅早料到这二人会如此,心中已想好了应对之词,在两人拒绝之时,开口劝说。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无论强迫还是自愿,这两个巡守军士卒收了烟袋锅的银子,见雁北校尉大人执意如此,想起适才那身形瘦小的校尉仅是微抬手臂,就将两人掀翻在地,确实武艺出众,当下也不再纠结。
“那...小人就听大人之命,万一我家将军追究起来...”士卒不愿得罪眼前的雁北军校尉,可还是担心高登追责。
烟袋锅嘬了口烟袋,吐出口中云雾,以遮挡住二人从马车
上不曾收回的目光笑道:“两位放心,我兄弟二人奉命行事,你家高将军也是允了的。”
两个巡守军士卒听了,不再多言,引着烟袋锅去往营中点查而去。
见得三人走远,四下再无他人,江凝雪抑制不住心中之情,扯下面巾,但不善言辞的性子,却让一肚子关切的话到了嘴边,成了责备:“你...怎的这么不让人省心,说好了有法子脱身,却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
闻言一怔,少年唇角绽出笑来:“下次不会了。”
江凝雪明明是想关心少年,也没想到自己开口却是这番语气,心中不由暗骂自己,一张俏面羞得通红,万幸这天色已晚,军中亦无灯火,不易察觉。
“对了,你与尺信大哥怎的会出现在巡守军中,杨大哥人在何处?”少年许是察觉到了江姑娘的尴尬,开口问起杨虎臣等人。
江凝雪稍定心神道:“我们三人抵达雁北城后,想着寻一处藏身,等你前来会合,但杨大哥身形样貌又太过扎眼,思索再三,想起杨大哥在雁北城中挚友孙偏将,在那雁北指挥将军单斌手下听用,于是...”
少年闻言,拊掌笑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端的好计策,但你们怎会到了巡守军中。”
“说来奇怪,今夜单斌将雁北城中诸将唤去听令,又当众
斩了偏将一人,下令封闭城门,无有他将令,任何人不允进出,而后则
遣孙偏将来高登之巡守军中传令,似是传高登去雁北城中参加军例。”
江凝雪将来时路上,孙偏将告知自己的消息尽数说与少年。
“不让巡守军入城,或许是为了不惊扰雁北百姓...但这军例一事,我虽非行伍中人,但也知些规矩,这些军中例会不应当在城外雁北军大营才是吗,为何会改在雁北城中?”少年似有不解。
“你所言正与孙偏将所言一样,我们来时路上,他也有此疑惑。”江凝雪赞同道。
顾萧不解,但眼下不是想这些之时,暂且将此事抛至一旁,将话题转回云公子身上:“江姑娘可曾发现云公子下落,是否有查到了何季行踪?”
微微摇首,江凝雪微叹道:“雁北城太大,加上那单斌又下令不允进出,即便何季携你口中那位公子在封城之前入了雁北,眼下也只会躲藏起来,再不会随意露面了。”
少年闻言,眉头紧锁道:“这正是我最担心的。”
“既你无碍,何不趁此机,乔装一番,待得孙偏将传完单斌之令,你随我与尺信大哥同回雁北,入了城,再去查探云公子下落,岂不更好。”江凝雪想起适才少年苍白面容的模样,开口劝他一并离开。
“眼下我还走不得。”顾萧知江凝雪之意,依旧出言婉拒。
江凝雪不解:“为何?”
“我要在巡守军中查明些事,现在还不能走,至于云公子,恰逢雁北封城,即便何季在
雁北城中,他也逃不出。”
顾萧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江凝雪哪肯少年一人冒险,正想开口留下助他一臂之力时,却听得马车外传来烟袋锅刻意高声:“此番劳烦二位了,待我与兄弟二人见了高将军,定会将两位辛劳一并禀明。”
“多谢大人!”显然这一反点查之行,烟袋锅已哄得两个看守士卒心喜。
见江凝雪犹豫神色,顾萧忙撤去压制软筋散药性的内力,面色又变为苍白之状,费力依靠于马车内,叮嘱江凝雪道。
“江姑娘只管放心,这巡守军中还无人可控住我,你与尺信大哥先回雁北城接应杨大哥,待得此间事毕,我就脱身去城中寻你们...对了,小豆子与小六就在雁北城中云来客栈,若回城中,可先寻他们,咱们在那会合。”
江凝雪知少年心思已定,再不多言,将面巾重遮挡俏面,退出马车,正瞧见守卫两人已随烟袋锅至。
两人见了身形瘦弱的校尉立于马车前,心底尚有怀疑,在烟袋锅注视下,快步行而至,掀开车帘,瞧见少年依旧是先前无力瘫软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烟袋锅在这两人身后,向江凝雪递去疑惑眼神,既是木兄弟在马车之中,只要江凝雪示意,烟袋锅则会毫不犹豫出手偷袭,将两个守卫打昏...
见江姑娘微微摇头,烟袋锅知是江姑娘示意自己勿需动手,虽然不知木兄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将
暗自运足的真气散去。
两个守卫士卒见自己的担心多余,略显尴尬,但身后的烟袋锅却给了两人台阶。
“两位,我兄弟二人这就回去复命了,等你二人入了雁北城,我们兄弟设下酒宴款待二位。”
“大人哪里的话,恭送二位大人。”
守卫两人忙军礼相送,目送这两人去往高将军营帐而去,直至两人身影没于夜色之中,方才开口交谈。
“总觉得这两人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怪...”
“行了,莫要胡思乱想了...只要不走脱了这少年,咱哥俩还去管甚许多。”
“所言甚是,这两校尉出手倒是阔绰,这两锭银子可是平日里几个月的饷银。”两人背对马车,聊得出神,全然没注意到马车后方林中,竟显隐隐猩红之光。
猩红光芒似是黑夜中嗜血恶鬼双瞳,忽明忽暗,无声无息,似是在缓缓靠近巡守军营,由远及近,不过数息之间,已将近马车。
顾萧瘫软马车之中,脑中正盘算着如何避开看守两人,余光却见身旁车帘被寒风略微吹起,缝隙中,那抹熟悉的猩红之光,再熟悉不过。
无论在臧北还是入得雁北境后,顾萧不止一次梦到过这猩红之光,当日岭州小楼峰下,正是这猩红之光暗中偷袭自己不成。
初识江姑娘时,她也曾告诉自己,截杀当日,正是这猩红之光的出现,才让天涯大哥并霖儿等人失踪。
再顾不得许多,本已
瘫软无力的少年赫然起身,体内迸发出汹涌内力,将体内残留的软筋散之毒性瞬间震散,立时就想冲出马车,将将起身一瞬,忽的想起什么,忍住心中急切,静观其变。
不过顾萧真气四散,也引得马车发出了些许响动,本还在为得了银子而喜不自胜的守卫两人亦被这响声所惊,忙回首望向马车。
映入二人眼帘的,却不是马车的异常,而是那团猩红之芒,光芒之中似有倒若隐若现轮廓浮现其中。
只在二人愣神一瞬,那团猩红之芒已然栖近二人身前,两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之景,慌乱之下,想要去拔出腰间佩刀,却不曾想手掌刚触碰到佩刀之时,那团猩红光芒瞬间暴涨,将两人身形笼罩其中...
数息之后,猩红光芒渐消,两个守卫身形再显,但却似失了魂一般,矗立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幕落在马车中的顾萧眼中,已是星眸圆睁,尤是在何家堡中与那人屠畜交手之后,自忖这世上已没什么能让自己心惊了,可这猩红光芒只在数息间就让两个守卫如失魂落魄...
顾萧正犹豫是否要打草惊蛇,却听那猩红光芒中传出道女子声音。
“公子,与其躲在马车之中,不如出来相见,如何?”
“果然被发现了。”顾萧心中暗道,适才自己初见猩红之芒,没压住体内真气,本以为这猩红光芒并无神智,却没想到有人隐匿其中。
心思未定
,却见猩红光芒再起,啥时间,已有一道红芒似箭,向马车激射而来,来不及多想,顾萧运足内力抬掌而起,破开马车顶端一跃而出...
只在身形出了马车一瞬,那道猩红之芒已射中马车,车厢如被巨石砸中,瞬间粉碎开来,散落于地。
顾萧施展云纵,避开这夺命一击,翩然落地,望向猩红之芒,余光却不停的扫向那两个看守的士卒,他们二人依旧保持这先前背对着自己的姿态,似乎适才马车碎裂的响动并未让二人回神。
“哟!公子端的是好轻功呐,真是没想到,这军营之中,竟还隐藏着你这样的高手。”
女声再度传来,适才初听之时,顾萧只觉寻常,可猩红之芒中女子再开口时,那声音,却听起来极是舒坦,似是冬日中的一股暖风,拂过少年心头,让人不觉沉醉其中。
顾萧心神一颤,不由松懈,恰这一瞬,从那猩红光芒中闪过一缕寒芒,撕裂适才冬日暖风,直抵顾萧喉间。
万幸顾萧已提起内力谨守心神,适才的片刻失神后,就已回过神来,寒芒至时,顾萧脚下踏雪、点水已然疾出,后约丈余,方才避开夺命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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