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先生是知心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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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安全起见,贾六拒绝踏入反贼控制区域。

    于公,以免发生挟天子以令诸侯;

    于私,君子不列危墙之下。

    绝不是怕死。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无法唤醒沉睡的八旗子弟。

    这一点,贾六琢磨的很透彻。

    无枉的死太没有价值了。

    福康安那小子非逞能,不就咯屁了么。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会面地点就在鸡鸣驿,这里现在由鲍国忠、崔恒友等人负责,二人均已升任汉军前锋校。

    在得知贾大人要同反贼会晤,鲍、崔二人立即组织尚在鸡鸣驿的骨干团伙严密布置,除了苍蝇谁也飞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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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六原先以为对面未必肯来鸡鸣驿,双方协商各退一步,就在楚河汉界面对面谈。

    有可能的话,可以安排桌子椅子,两方人马对立而坐,喝茶谈事。

    万一情况紧急,也好有东西摔。

    “大人,按你的部署,枪手藏在那边,刀斧手埋在这边,弓箭手藏在那排树上...”

    鲍国忠做了简短的安全保卫工作汇报,贾六很满意,人人都有这份机警,何愁大清不亡...不对,何愁大清不旺。

    对金川反贼,要辩证看待。

    同情归同情,双方也有一定的合作基础,可归根结底,双方还是有本质利益对立的。

    反贼要反清复明,贾六反清可以,但绝不复明。

    并且这个反清也有待商榷。

    怎么个反法,是反八旗还是老爱家,都值得研究。

    毕竟,共进会一半成员出身八旗。

    口号也是为了大清。

    另外,遗民归遗民,那高原人也是在的,两者也要区别对待。

    在没有理清楚之前,贾六绝不能单方面将遗民看作可靠的合作对象,也就是绝不冒险。

    必要时候,也是需要断然处置的。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人家顾先生压根不如他想的那般叽叽歪歪,直接来了鸡鸣驿。

    没有任何随从,只有女儿顾媛媛一人陪着。

    顾先生看着也不老,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头上包的网巾,穿的前明士人特有的儒服。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此人是金川遗民的领袖,贾六只当是哪个社学的夫子。

    顾二小姐也不再是男装,穿着一身青色的水田衣,腰间扎了一根束带,眉宇间依旧剑气英姿,只是看贾六的目光还是不耻。

    可能是偏见太深。

    出于礼貌,贾六对父女二人投以善意的笑容,顾二小姐哼了一声,嘴里有三个字说出,不闻声音。

    不知道是假鞑子,还是不要脸,又或什么。

    贾六判断应该不是好话,但这不影响他的心情,上前拱手抱拳:“顾先生,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先生果是先生。”

    “......”

    顾先生感觉对方好像说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微微一笑:“我很多年没有出过金川了,贾大人可否陪我四下走走?”

    说完,环顾四下土地,“你们的脚下,是我的故土。”

    “大人,小心,”

    鲍国忠怕出意外,在后压低声音提醒。

    贾六以不经意的目光瞄了下顾先生腰间,判断对方身上没有利器,又不经意的拍了拍自己别在裤腰带上的手铳,还在。

    欣然答应:“愿陪先生!”

    顾先生点了点头,示意女儿就在驿中等他。

    顾二小姐即使很不情愿,但还是无奈答应下来,看着贾六的眼神竟多了点怨恨。

    搞的贾六都有些不好意思。

    ........

    顾先生还真是随意走走,贾六由他,也没说什么正事,就是寻常人的对话。

    最后,二人上到鸡鸣驿东边高坡。

    顾先生突然笑了笑,对贾六道:“你那个小跟班很忠心啊。”

    “什么?”

    贾六一愣,回头看去,杨遇春的身影一闪而逝,趴在一块石头后面。

    他以为上面看不见他,却不知上面将他看的一清二楚。

    跟用一堆书挡着睡觉,以为讲台上的老师不知道似的。

    “无妨,”

    顾先生笑着摇了摇头,负手看向北方,许久之后喃喃一句:“燕京还好吧?”

    “燕京?”

    贾六不知如何作答,总不能说遍地胡膻吧。

    “贾大人可知我已离家一百二十八年了。”

    这句话让贾六更是难以接口。

    顾先生轻叹一声,吟了一首诗。

    诗云:峡坼巢封归路回,片云南下意如何

    寸丹冷魄消磨尽,荡作寒烟总不磨!

    吟罢,侧身看向贾六:“贾大人可知这首诗?”

    贾六摇头,才疏学浅。

    “是左忠贞公的绝命诗...”

    顾先生说左忠贞公就是弘光年间出使燕京被清廷杀害的左懋第,是明末文天祥,这首诗就是左公临刑前所作。

    “哪朝哪代都有忠臣义士。”

    贾六不便说太多,他的老太爷贾汉复手中也沾满明朝抗清军民的鲜血。

    “是啊,我汉人有忠臣义士,你们旗人也有,”

    顾先生转过身看向贾六,“不过我听元广说你很贪生怕死?”

    “是...不是。”

    贾六迅速反应过来,姓吕的是逢人就编排自己啊。

    顾先生却道:“怕死没什么,人谁不怕死呢...古往今来,能做到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有几人?”

    贾六觉得这话亲切,客观公正。

    没想人顾先生话锋突然一转,竟然表扬起他来了。

    “在我看来,你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大智若愚。”

    “先生看人真准。”

    贾六必须恭维一下。

    “不是我看人准,而是你不贪生怕死的话,又岂会有今天这般风光?”

    顾先生笑了起来,“说真的,听元广讲你事时,我乐了好几回。但事后一琢磨,我发现你这位贾大人真的很厉害,别人升官发财是拿命去搏,你倒好,是拿人家的命染红你这顶戴,有意思。”

    贾六听不出这是表扬还是讥讽,索性闭嘴,全当没听见。

    “其实你这样做是对的,想当官,当大官,上面的人不多死一点,你怎么当?”

    贾六心头一颤,这是遇上知音了啊,一激动见边上有块石头便请顾先生坐下细聊。

    又见石头上有昨天下雨风吹来的落叶,赶紧弯腰上前用袖子擦了擦。

    毕竟是准丈人,礼数足一些不会有错。

    不想,这一弯腰,有东西掉在地上,正好砸在一块小石头上,发出“咣”的一声。

    是乾隆御制短手铳,贾六的发家利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