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过于粗壮了,比起植物,更像是某种伟力所修筑的宏伟高塔,不知道究竟有多高抬头看根本望不到树巅,其宽度在这被黑雾笼罩的畸恶森林也完全不详。
恐怖之树的根须,躯干,那些茂盛如近亲疯狂繁殖的庞杂枝条衍伸出无尽的分支。
而在这些树皮内里滚荡蠕动着,人形的轮廓以及扭曲痛苦挣扎嘶鸣着的嚎啕五官,如同苍蝇在腐肉中产出的卵一般,一个又一个在树皮上鼓包镶嵌,成千上万甚至更多,数之不尽,不断融入树心,即使听不到一点声音,也能够感觉到那怪戾至极的惨淡悲鸣。
大树的下方。
一个金发碧眼的美丽年轻女子,她穿着麻布衣物,跪伏在三角柴薪堆积的邪恶阵列之中,头部上带着荆棘圆环冠冕,还有着用野鹿死尸拔下来的角点缀在头上。
她正在发出令人心碎的啜泣,而她身边的冷漠瘦削男人,捧着一本不知名动物封皮的书籍振振有词。
“实际上不用祭祀,它也会自己吸入祭品,但我还是愿意为她作出一点贡献。”
男人的声音沙哑无比,他发现杰西卡正在哭泣,爱怜轻抚着她的脸,像逗弄孩童一样把食指放在唇上,做着噤声的手势。
“杰西卡,这是你的名字。”
“你很重要,我想你高估了你那些所谓的友人。”
“当我要把他们的内脏翻出来时,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说道,他们认识杰西卡。”
“杰西卡是市长的女儿,她的父亲一定会有所作为,无论是多少赎金,那令人敬爱的市长都能给出。”
男人发出轻微的喘息,似是有些愤怒,手指勾动着她的头发。
“我认识一个人,很久以前,那是在西伯利亚,远东的时候,无尽的凛冬,兴许他对我没有印象。”
“他说,就像强者必须统治弱者一样,聪明的人也必须愚弄蠢笨的人。”
“你赞同吗?”
男人轻柔的问着。
而杰西卡只是怕得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顿了一会儿。
骤的发狂,
揪住她的头发死命的扯着,绷断些许头皮拧出鲜血。
“你赞同吗?”
他狂怒的问道。
杰西卡只好点头,疯狂的点头,不敢反驳丝毫。
……
……
……
腐败的治安官观察哨。
李斯特合上卷宗,他已经把内里的一切信息梳理完毕,并深刻烙印在记忆中。
“这腐败的森林,所有的手笔,是来自一个叫克雷的男人。”
“他的家族有迷信历史,包括他的祖父祖母以及父亲在内,都是一个秘密宗教的教众。”
“记录里描述,他唯一的姐姐在他很小的时候失踪,但并没有提到更多信息,只有些蛛丝马迹。”
“不过,按照对人最坏的揣测来看,很可能是被他的家人献祭给了所谓的神祇。”
李斯特平静说道。
“真有人会献祭自己的家人?”
并不是尤金不逛论坛,她偶尔也会在网上看一些奇异的故事,其中不少接触到一些州交际处的田园乡村,这些偏僻地带,在用户使用夸张词汇追溯那些隐秘故事时她都会下意识退出,因为实在有些压抑,当真正碰到这种事后,才明白有多么的邪恶。
“身为感染者,你应该明白,想象界,象征界,实在界。”
“问题在于,很多人甚至没有接触到普世象征的资格,他们的世界仅仅来自于家庭,周边环境。”
“根本就没有过渡这一阶段,在他们的认知中,杀戮家人,邪恶祭祀,都是合乎逻辑的一环。”
“这些只是前提要素,这个名为克雷的人,有着前科。”
“因为钱,他替一个经营软件公司的富商儿子顶罪,本来只是普通的肇事逃逸,只会判五年以下的服刑。”
“可当庭审时,才发现富商的儿子侵害了一个高中生,并致其残疾和精神崩溃,判处了三十年的刑期。”
“我想,种子正是在那时候萌芽的,十年还不到他就越狱了,下落不明。”
李斯特说道。
……
……
……
丑恶巨树之下。
克雷根本不满杰西卡的回答,两只干枯如腐败枝条的怪长手掌掐住了她的脖子,但并没有致她于死地的程度,只是令她无法呼吸空气,玩弄着她。
“事实上这有失偏颇。”
“问题在于,很多时候,人都是自愿被奴役的,没有所谓的愚弄,只是受制于某种无法想象的至高意志。”
“你了解道德的准绳是什么吗。”
“在一些哲学家的嘴里,道德的标准被判定为,如果全世界都做着同样一件事,而这件事不会对任何人产生负面作用,那么这件事就是道德的。”
“我认为……”
“这正是残酷之处。”
“每个人都需要用餐,每个人都需要爱人,每个人都需要住更好的房屋。”
“这能是一种罪么?”
“但是……如果你的牧场多一头牛,有人的牧场就会少一头牛,一种环境只能支持固定数量群体的生活,只是如何在其中倾斜,否则就会陷入所谓的马尔萨斯陷阱。”
“一个人花时间去给他人修筑宫殿,那他一定没有时间搭建自己的家,一个人很有钱,那么很多人就缺乏钱,一个人没有钱结婚,那么只有选择招妓,那些生疮流脓吸食致幻物的恶臭婊子。”
“渴望幸福……也是一种原罪。”
“在这种逻辑下,没人是道德的,每个人都是有罪的。”
“你明白的,杰西卡,你受过高等教育。”
他松开了掐住杰西卡的手,她的脸早已经胀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眼球全是血丝,在被松开的一刹那,猛烈的吸着气,却导致汹涌的狂咳,陷入究极的痛楚。
克雷,他突然变得愤怒无比。
……
……
……
治安官观察哨内。
李斯特对尤金继续说道:“这是入镇登记,克雷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逃亡生涯,在半年前回归了这里,他的故土。”
尤金依然不明白,只是这些信息和记录还不能证明克雷对那么多无辜的人下手,即使他的家庭有着迷信遗留,并不证明他本身也是狂人,他没有理由那样做。
“你怎么能够确定就是他?”
尤金费解的问着。
李斯特找尤金要了一支烟。
尤金有些讶异,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李斯特极为熟练的叼住,用火柴引燃,深嘶一口气,用拇指和食指夹住,而不是食指和无名指。
“旅游宣传手册。”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杀人魔。”
“克雷的母亲或许是正常人,导致他没有什么童年创伤,除了那次给富商儿子顶罪,从没犯过任何案子。”
“他的母亲被杀人魔给侵害,尸体也被凌迟碎剐。”
“白石镇的旅游宣传,一些商店会贩卖有关杀人魔的纪念品来赚钱。”
“我认为……”
“这激怒了他。”
“我们得快些出发了。”
李斯特一下吸了整支烟的四分之一,如是说道。
……
……
……
满是蠕动人体的畸恶大树。
克雷。
已近癫狂,面目扭曲,几乎是狂吼着。
“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明白!”
“你也明白!”
“人的善良,包容,友爱,所谓的道德,使得这贫瘠的大地成了魔鬼的乐园。”
“刽子手在作乐,殉道者在呜咽。”
“你的同类,你的阵营,使人成为奴隶之奴,阴沟之水。”
“但这并非是错误的,你明白么,你是完全正确且完全高尚的,因为这就是宇宙!”
“这以血充当香料和调味剂的邪恶盛宴,这就是宇宙!”
“权力之毒使专制者头脑发热,民众却喜爱这使人愚昧的鞭子。”
“好好看着!”
克雷双手捧住杰西卡的头颅,强行扳到一侧,令她直视,直视那滚动着数不清反扭怪异人体的诅咒之树,那些人,即使一点声音也没有,也感受得到,那至极的悲怆与痛苦无尽汇入于身的狂暴哀嚎。
杰西卡被强迫着,哭泣着注视那大树。
克雷的声音变轻。
“这世界。”
“最美妙的声音,就是沉默。”
“而最大的幻象。”
“就是无辜。”
“与他们融为一起吧,杰西卡,在那里,你会感受到生命的完整,感受到……那仁慈的牧羊人之神,那绝非凡物的最终优雅,那包藏宇宙万物的无瞳绿眼,来自星空的神秘圣人。”
克雷刚有些迷醉。
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柯林,到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