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看不到外面有什么月色。
不过在外面响起来自瓦尔德十八世亲自恭迎的声音后,教侍掀开帷幔,许朔走出车舆,便看到了外面的月色确实不错。
一轮残月挂在天边。
月虽残,但光芒依旧清莹皎洁。
只是它的光芒,大概是无法触及到天空下这偌大的王宫。
坦丁堡亮如白昼。
宴会场地在王宫内部的黄金广场,这里是坦丁堡最宽广阔绰的地方,平常多是用来举办舞会、招待宴客,亦或者是作为行军会议所在的场所。
黄金广场的墙柱以某种岩石打造而成,并非真的由黄金建造,但外表金碧辉煌,极尽奢侈。
空心柱上凋刻着繁复的花纹,顶端的镂空处散发出光芒,俨然是用魔法制造的灯火。
整个拱顶都是莹莹的光芒,映衬着下方的广场明亮的好似在白昼。
除了皇室子弟之外,广场上还有无数豪门贵胃,着装富丽密密麻麻的氤氲在黄金广场上,远远看去竟有种百花争奇斗艳之感。
这是贵族理之当然的奢侈华贵,堂皇富丽。
许朔站在圣座的车舆之上。
圣座极高,他以俯视的姿态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尽收眼底,随后便将视线放在了圣座正前方的那支队伍上。
是以瓦尔德十八世为首的皇室。
帝国给教廷的理由,是瓦尔德十八世重病将逝,这样的健康情况按道理该是瘫病在床。
然而此刻瓦尔德十八世却是穿戴整齐,头顶王冠的站在圣座前方迎接。
这位国王陛下的一生说来不坎坷,但却奇异无比,听说了圣瓦罗皇室秘辛的人无一不感慨一句运气。
当年,瓦尔德十七世外出打猎突逢野兽群暴动,即使没有崩殂当场,但回宫后也自此一病不起。
于是一年内。
圣瓦罗皇室嗣位争夺极为激烈。
结果他们争到最后,却是被刚刚成年不久的小皇子给拿下了王位,也就是如今的瓦尔德十八世。
瓦尔德十八世拿下王位的原因也非常简单。
他父亲向来看不惯那些皇嗣争权夺利的行为,正好发现有个儿子不争不抢,年纪又刚好合适,所以他就摆了自己所有子嗣一道。
于是,瓦尔德十八世以运气拿下了国王之位,在光明城由光明教宗加冕为王。
而此后四十余年。
瓦尔德十八世出乎意料的平庸。
…
这是一个有些富态的男人。
但身高很高,因此也显得壮实。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挺多的。
想当初那个接受加冕的人,还只是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子,现如今却已经变成油腻大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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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穿着铺锦列绣的丝绸长袍,肩上是白色的褶饰领,身后披着毛绒的艳红色斗篷,头顶一尊凋刻了金桂叶的黄金王冠,扑面而来的奢侈华丽、庄严尊贵。
光明教宗亲自前来王都,圣瓦罗皇室是必须迎接的,乃至国王也不能缺席。
那么圣瓦罗皇室到了,接受了邀请的王都贵族乃至外地的大公侯爵,自然也都需要尽数到场。
因此满目尽是堂皇富丽。
眼睛有点疲惫。
许朔朝旁边抬起手,便有一只雪白的手连忙从后面伸出,身穿神职长袍的侍女俯首低眉的虚扶着他。
光明整座的台阶很是宽敞,即使两人并肩走下来也不显狭窄。
卡塔利娜低着头。
虽然她整张脸都被从帽冠披散而下的白纱遮掩了,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五官,但她也不敢抬头面向这么多的人类。
毕竟要是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身份。
旁边这家伙,估计就会很兴致的让自己表演一下女奴该做的事情,那种羞辱大概会让卡塔利娜当初发飙。
所以为了不给这家伙羞辱自己的机会。
也为了不让自己当场发飙。
卡塔利娜努力收起了那属于冰雪精灵的高傲,努力的做好一个普通的随行侍女。
她感觉到了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卡塔利娜心中很紧张。
但她的行为与面上完全不为所动,在两人走下圣座后,面前是长长的金红色地毯,而她也看到旁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卡塔利娜记着那个教侍交代的礼仪,退后一步,拾掇起了那家伙顺长的银发拢在手上。
留这么长的头发。
小心我哪天踩一脚让你丢脸。
她心中腹诽。
因为是赶路而来的,光明教宗今晚夜宴所穿的神职着装并不是非常华丽。
至少没有像国王那样的艳俗大斗篷,甚至还相当的简洁利索,但他戴在头上的那顶耀目的太阳冠仍旧令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王都的贵族多数是不信教的。
但他们表面不会表现出这一点。
因此在光明教宗缓缓走进黄金广场的大殿之时,所有贵族都配合的微曲半身,朝着那道璀璨的太阳行下庄严隆重的宫廷礼仪,以正式迎接光明教宗的亲临。
以瓦尔德十八世为首的圣瓦罗皇室,也没有在这一件事上给出什么下马威,更没有趁此做出其它小动作。
所有人都很配合。
卡塔利娜偷偷抬眼瞧了一圈,心中不禁滴咕:还真的配合了,那家伙真是没猜错?
她还以为到达王宫后。
双方会立刻剑拔弩张冷嘲热讽,然后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直接打起来。
没想到。
居然连丝毫的小动作都没有。
软和的毛绒地毯有数十米,许朔慢慢地走,等走到了瓦尔德十八世的面前,这位保持行礼姿势的国王陛下才抬起头来面向他。
“教宗冕下。”
瓦尔德十八世注视着他,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是憨实尊敬的目光。
许朔打量着近处的瓦尔德十八世,太阳冠兜鍪之下的嘴唇轻轻抿着,神色似无悲无喜,随后便朝他点了点头。
光明教宗不需要任何行礼。
这便是光明教廷至高无上的权利。
瓦尔德十八世的身后,还有数十位皇室子弟,为首的是大殿下西蒙王子,此刻魂不守舍的站在一旁。
再后面,还有一身华贵裙装的十九殿下特蕾莎公主,她与三殿下菲罗娜公主站在一起,两人似是很亲密的样子。
许朔随意扫过皇室全员。
接着嘴角轻轻扬起一抹澹笑。
“陛下的子嗣都在这里了?”
“教宗冕下,即是襁褓小儿也都在这里了。”瓦尔德十八世看着他说道。
“如此。”
许朔笑过后便不再说了,他微微侧身,瓦尔德十八世便立刻收敛了心中所想,转身微退半步引路。
直到现在,那些保持着屈膝行礼姿势的贵族们才终于直起身体,并且微不可察的呼了口气。
穿着这么厚的华贵服饰,还要一直进行着这么复杂的形式。
捧着头发的卡塔利娜看着都累。
…
黄金广场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桌。
这里平常是空无一物的。
只有在举办宴会的时候才会摆上应景装饰,包括那金光闪闪的桌子,似乎都是为了映衬一下光明教廷的神圣光芒。
总之看起来格外晃眼。
圆桌是个很巧妙的设计,因为这样的桌子入座是没有尊卑之分的。
帝国并不打算今晚就发难。
那么国王与教宗之间,就不能因为主座之分而争端起来,前面的接待礼仪都安安分分的做了,又怎么可能会在入座礼仪这上面出现分歧呢。
所以最终的结果。
国王与教宗在圆桌上对立而坐,两人相隔着直径三丈的桌子遥遥对望,而中央摆设一簇饱满茂盛的金桂叶。
金桂叶是一种生长在高山的植物。
如槭叶一般,是极为坚毅茁壮的草茎植物,但与米白色的槭叶不同,金桂叶生来灿亮华贵。
如今,这是皇室的象征。
……
侍女是没有资格坐的。
就算是教廷的神职也一样。
卡塔利娜站在旁边,手中还捧着青年的银色长发,因为在坐下后,头发会不可避免的垂下一半在地上。
即使地面上铺着华贵的地毯。
但也不能让它落在地上。
她暗暗打量着人类王宫的场地,但除了入目奢靡到极致的金灿灿之外,却是什么有趣的东西都感觉不到,甚至这种雍容富贵的场合还令她感到有些压抑。
因为不论是帝国皇室,还是那些豪门贵胃,都在进行了一种繁琐又沉冗的形式。
生来自由的冰雪精灵还真不能适应。
卡塔利娜从来不会感到脚酸。
但如今在这里站了一会。
她就觉得自己已经有点脚酸了。
今晚的月色这么漂亮。
可惜了却不能看清。
因为黄金广场的璀璨光芒已经遮掩了天空的月亮,只余下这一片奢靡艳俗的金色。
卡塔利娜无聊的想着,俯首垂下的视线放在青年的太阳冠之上。
她手上捧着银白的头发,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揉搓着。
仅来一会,她就想快点离开了。
怎么还不结束呢?
“光明城与王都即使相隔万里之遥,教宗冕下也愿意为了我儿加冕而前来,听闻冕下到达王都之时,我这一身伤病也都好了。”
这时,坐在对面的瓦尔德十八世率先开口说话了。
他说的声音不大。
但却很清晰的传达了过来。
卡塔利娜不由看向他,但看着对方脸上那堆起的笑容,白纱下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随后。
她身旁的青年也轻轻出声了。
“若是如此,陛下与我光明教廷该是有缘,不如在退位后就来我光明城一同沐浴光明之神的荣耀。届时不说身上的伤病完好,就是长命百岁都不稀奇。”
卡塔利娜:噗。
这家伙还真不会吃亏。
她面上一本正经,但心里憋笑。
对面的瓦尔德十八世果然愣了一下,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直说教宗在开玩笑。
许朔轻抿了一口葡萄酒:“是不是玩笑,陛下可在加冕仪式后随我一同返回光明城,若是陛下,我神想必是愿意给予你一份祝福的。”
瓦尔德十八世又是笑了几下。
这个话题直接被他忽视了。
卡塔利娜瞧向圆桌周围,就见那几个皇室殿下神色各一不同,尤其是坐在国王身边的大殿下西蒙王子。
西蒙王子看起来都快晕过去了。
听说他就是明天要加冕的新国王。
不会今晚就被刺杀了吧?
卡塔利娜不由同情。
这分明就是任性的光明教宗,与任性的帝国国王掀起的争端,而这个西蒙王子估计是拉出来无辜背负这一切的倒霉鬼。
冰雪精灵一族从来都不会有这种争权夺利的行为。
毕竟他们是信仰一族。
因此便如光明教廷那般,真正有资格成为执掌者的那个人,都是由神明的信仰指定出来的,任外人如何争锋都毫无所用。
至于圣瓦罗皇室这边。
有资格成为掌权者的人太多了。
只要拥有圣瓦罗皇室的血脉,就算只有那一点点血脉,那都可以成为国王的候选者。
甚至就算是皇室之外的人。
只要你有强大的实力,也可以随时推翻这个帝国自立为王。
卡塔利娜感慨。
有人的地方必然就有数不尽的争端。
不能随便跟别人交谈,也不能随意展现姿态暴露自身,捧着头发聊胜于无的卡塔利娜以第三者的纵观着整个黄金广场。
心中的思绪吐槽繁多。
这时,她察觉到了一道停留过久的视线。
宴会上,不少人的目光都会在她身上扫过,毕竟她拥有着与教宗一样的银发与装束,甚至还是一个侍女。
所以试探的打量其实很多。
但都是简短的扫视过便移开视线,不会毫无礼貌的盯着一直看。
然而那道视线。
却盯着她看了很久。
由此担心自己是不是要暴露了,卡塔利娜忍不住也望了过去,然而白纱下的目光却是看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之前国王说的那句话。
其实是真的。
襁褓小儿是大殿下西蒙王子的刚出生不久的小儿,除此之外,一些年岁较大的皇嗣也都已经生子。
那个小孩也坐在圆桌上。
他便也是皇嗣后裔。
卡塔利娜不明白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看,但见到是一个小孩子,心中就已经稍微松了口气。
然后她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倾听旁边的人跟国王交谈。
过了一会……
小孩子还在看。
卡塔利娜忍无可忍的扭头看去。
却见那个小孩子这次不是直勾勾的盯着她了,而是朝她抬起肉都都的双手,往自己的耳朵两边扯了一下。
卡塔利娜先是一愣。
然后悚然一惊!
耳朵?!
卡塔利娜下意识抬起自己的一只手,覆盖在自己的耳朵旁,但却是摸到了遮掩严实的帽冠,并没有摸到尖尖的耳朵。
没有露出来。
那这个小孩怎么知道?
她正呆愣着,但手上松开的银色长发,已经随着她的动作顺滑的垂落到了地面上。
许朔在她松手时就察觉到了。
便微微侧头看去。
“利娜,你可是饿了?”
清冷的声线在卡塔利娜耳边响起。
卡塔利娜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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