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的心早已飞回了北宁。</p>
媳妇儿马上要生了，他能不着急吗？</p>
可他还是硬着头皮在分场住了一宿。</p>
目的就是要把建厂的事落实下来，让李振国去跑土地手续。</p>
这就是两不耽误的事。</p>
五月底的北宁，春花烂漫。</p>
道路两边的白杨吐出了绿叶，树根下的积雪已经融化，潮湿的土地让杂草和枯木再次复苏，焕发出勃勃生机。</p>
路边的野花也开始绽放，吐露出自然的芬芳，在青黄相接中，隐藏着自己的娇艳。</p>
在奔驰车的轻微颠簸中，熊宝哥仨支撑着前腿，坐在后排座椅上，抬头观察着四周的动静。</p>
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在它们的眼中就是一副黑白画卷。</p>
在画卷中，它们只对危险的颜色有反应，比如红色。</p>
其他的，在它们眼中只是灰度的不同，是没有颜色差别的。</p>
卢昌华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伸手到后座，抚摸了一下熊宝的脑袋。</p>
“熊宝，趴下睡会儿，还有一阵子呢。”</p>
许是熊宝听懂了他的话，许是明白了他的用意。</p>
坚持了一会儿，就趴在了座椅上，把下巴搭在了自己的前爪上，双眼微眯，还出了长长的叹息。</p>
墨宝和踏雪见状，也有样学样的趴下，相互依偎在了一起。</p>
通过后视镜，见仨狗都安静下来，卢昌华也安心了，他聚精会神的开起了车。</p>
虎头奔在砂石公路上穿行。</p>
早春的载重汽车，把公路压出了车辙。</p>
上面的那层硬壳炸开了裂痕，从里面冒出了泥水浆液。</p>
这就是东北人常说的翻浆。</p>
东北的公路，在冬天被冻的硬邦邦的，春天冻土层融化，公路就会变软。</p>
载重车辆开上去就像是走在水毯上一样。</p>
道路呈波浪状。</p>
公路下面有泥水，太重的车辆经常会陷住。</p>
这就是翻浆的意思。</p>
此时的卢昌华就是行走在这样的道路上。</p>
好在奔驰车自重也不太大，车速也快，在这水毯上呼啸而过。</p>
车子刚驶进北宁城，他的手机就响了。</p>
“昌华，你到哪儿了？我们在医院，你快过来。”</p>
“妈，王瑶推进去了吗？”</p>
卢昌华听出是丈母娘的声音。</p>
“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p>
“我马上就到了，你们在哪家医院？”</p>
“第一人民医院。”</p>
“马上到。”</p>
北宁第一人民医院的产科病房里。</p>
王家卢家的人都来了。</p>
此时的王瑶脸色很不好看。</p>
可能是孩子急于出来，在肚子里一个劲儿的折腾。</p>
老卢和卢妈妈一大早就赶到了医院。</p>
王德江两口子一直陪在女儿身边。</p>
远在同江的地中海大爷王德海也提前好几天回来了。</p>
他这段时间主持同江的罐头厂，干得有滋有味，把厂子里的各种关系都理顺了。</p>
那些在厂子里挑刺的家伙，也被他收拾了，现在厂子里为之一清。</p>
生产效率也提高了很多。</p>
王德海一直对王瑶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很上心。</p>
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在身边，就把全部的爱放在了孩子身上。</p>
他早早的跑回来，在卢昌华家守着。</p>
今天，王瑶肚子不舒服，又到了分娩期，他一力主张马上送医院。</p>
结果，老头的说法被医生验证了。</p>
王瑶要生了。</p>
卢昌华确认了医院，就往第一人民医院跑。</p>
车子开进了医院大院，熊宝哥仨就用爪子扒窗子。</p>
可进医院没法带狗，卢昌华只能说几句安慰的话，把熊宝哥仨锁在了车里。</p>
虽然望着它们渴望的眼神，卢昌华心里难受，可他还是狠心把它们放在车里。</p>
没法，医院里真没法带狗。</p>
他急匆匆的往住院部跑，来到了产科病房。</p>
“护士，王瑶在几号病房？”</p>
护士抬头看看气喘吁吁的卢昌华，说道：“我查查。”</p>
一个声音兴奋的叫了起来。</p>
“昌华，你回来了！”</p>
卢昌华回头一看，正是吴霞和吴玥。</p>
她俩手里拎着暖瓶，正从水房里走出来。</p>
一眼就看到了在护士站询问的卢昌华。</p>
“哎，你们俩也在啊？”</p>
“是啊，王瑶要生了，我们来帮帮忙。”</p>
吴霞很自然的说道。</p>
吴玥也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p>
“大贵还好吗？”</p>
“他在家看孩子呢。本来他也想过来，可他一个老爷们来了也不方便，还是我来比较好。”</p>
“嘿嘿，这臭小子也沦落到在家看孩子了？！”</p>
“你还不是要看孩子？这回啊，有俩，够你看的。”</p>
三人正说着，丈母娘抱着盛洁走了过来。</p>
小屁娃见到了爸爸，立马眼睛亮晶晶，眼泪巴察的开始告状了。</p>
“爸爸爸爸，姥姥不让我跟妈妈睡在一起，妈妈也不爱我了。呜呜呜~”</p>
那叫一个委屈啊。</p>
卢昌华赶紧把自己的小棉袄抱过来，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p>
“糯米啊，有没有想爸爸啊？”</p>
“想了。”</p>
“走，进去看妈妈去。”</p>
卢昌华抱着女儿往病房去，回头跟丈母娘说道：“妈，辛苦了，都是你在照顾王瑶和糯米。”</p>
“哎呀，说啥呢，这还不是我应该的么。”</p>
丈母娘心里被说的好舒服，可嘴上还是很客气。</p>
刚一进病房，卢昌华还没来得及说话，床上的王瑶看到了丈夫，像是见到了依靠，勐然肚子坠痛，伊伊呀呀的叫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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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喊医生。”</p>
吴霞和吴玥转身对着护士站喊了起来。</p>
“快，要生了，要生了。”</p>
几个护士赶紧往这跑。</p>
进来一看王瑶的状态，又检查了下她的开口，就赶紧推来了担架床。</p>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王瑶抬到了床上。</p>
王瑶伸手拉着卢昌华的手，额头上冒出了汗珠。</p>
“昌华，昌华。”</p>
现在她只会叫丈夫的名字了。</p>
小糯米吓的脸色发白，眼泪哗哗的往下淌。</p>
“妈妈，妈妈~”</p>
卢妈妈见状一把抱过孙女，“糯米，来奶奶抱，妈妈没事，妈妈要生小弟弟了。”</p>
盛洁这才泪眼婆娑的看向奶奶。</p>
“奶奶，妈妈不会死吧？呜呜呜~”</p>
“不会，妈妈当初生你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怕啊，有爸爸和爷爷奶奶在，不怕。”</p>
卢妈妈抱着小糯米赶紧出了门，躲到了走廊上。</p>
老卢和王德海、王德江都跟着出去了。</p>
王妈妈也拉着王瑶的手，鼓励道：“没事，闺女，要努力坚强，忍着点就过去了。啊~”</p>
“嗯，我能忍。啊~”</p>
王瑶的眼泪都下来了。</p>
卢昌华拉着媳妇儿的手，脸色发白。</p>
此时，他感觉自己很渺小。</p>
在生盛洁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p>
可是现在，他知道了生命的意义。</p>
女人生孩子，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啊。</p>
随时都有性命之忧。</p>
他拉着王瑶的手，眼睛死死的盯着她。</p>
“媳妇儿，坚持住，没事，有我在！”</p>
“嗯，我，能，坚持~”</p>
护士见周围乱哄哄的，就喊道：“都让让，让让，别耽误我们接生。”</p>
周围的人呼啦一下都让开了，护士推着车子往产房去。</p>
丈母娘也伸手帮着推车，卢昌华也伸手帮忙。</p>
很快车子周围又围满了人。</p>
大家都在产房门口停下，等着里面的消息。</p>
小糯米在奶奶的怀里，奶声奶气的问道：“奶奶，妈妈啥时候出来啊？”</p>
“快了，很快就出来了。”</p>
卢妈妈安慰着小孙女。</p>
按理说，顺产了一胎，第二胎应该会很顺利。</p>
可医生检查，发现这胎的胎位有些不正。</p>
因此，王瑶才会如此的难受。</p>
一家人都很焦急，在产房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p>
终于有护士走了出来。</p>
哗啦啦。这群人都围拢上来。</p>
“护士，护士，咋样？生了吗？”</p>
“护士，顺利吗？”</p>
“护士，男孩女孩？”</p>
“好了，你们听我说。”</p>
那个出来的胖护士此时在众人的眼里就是个天使，还带着翅膀的那种！</p>
“王瑶的家属是哪位？”</p>
“我，我。”</p>
卢昌华从后面挤了上去。</p>
“签字。”</p>
卢昌华知道这是例行程序，可是他还是抖手抖脚的签了字。</p>
胖天使板着脸邦的一声，把产房的门关上了。</p>
现在大家的心情是复杂的。</p>
卢昌华这回才真正理解，那些家属在签字时的心情。</p>
完全是一副把生死交给命运的心情。</p>
这种感觉，在生盛洁的时候，没有这么强烈。</p>
而今天，这种感觉格外的强烈。</p>
他害怕了。</p>
他不想王瑶再经受这种痛苦和折磨。</p>
重要的是，他感觉对自己的折磨更加痛苦。</p>
他害怕了。</p>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恐惧。</p>
他有种要与王瑶生死离别的感觉。</p>
这种感觉很不好。</p>
就在他内心恐惧的时候，产房的房门被推开了。</p>
“王瑶家属，王瑶家属。”</p>
“在，我在。”</p>
卢昌华的声音有些颤抖。</p>
“母子平安，男孩六斤半，大胖小子。”</p>
胖天使咧嘴微笑。</p>
在场的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p>
一群人都围上去看孩子。</p>
胖天使把孩子交到卢昌华的手里。</p>
见过盛洁刚出生的样子，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看了一眼，还是有些慌，手里的这个小老头真的是自己的儿子？</p>
老卢和王德江相互握手祝贺。</p>
小糯米见一群人围着，也要过去看热闹，被奶奶抱着离开了。</p>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