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来听听，老夫为何要为了你一个普普通通的斩妖人，就要去得罪神祇殿的殿主。”宁正山拄着拐杖，背过身，缓缓朝着来时的那条路走去。
他把身后留给了叶尘。
“能说得通，老夫便保下你们。”
招了招手，开道的镇妖卫分散开，尽数奔向山脉深处。
显然，这是宁正山的命令。
东南西北，四处斩妖镇的斩妖人队伍在布满符文阵的灵兽山脉消失，无论生死，找到他们是镇妖司的职责。
夜风沙沙，吹起老者的灰袍。
他越走越慢，稍稍偏头，看向身侧跟着的叶冰，挑了一下眉，低声道：“那小子跟上来没？”
“没……”叶冰如实回答。
宁正山皱皱眉，有些意外。
可就在他忍不住要停步转身时，背后传来了少年的呼喊声——
“我要加入镇妖司，以我的年纪和境界，难道指挥使大人您看不到一个少年天才的未来吗？！”
洪亮的声音在山脉林间回响。
直到消失。
望着没有任何反应的宁正山，叶尘扯扯嘴角，长呼一口气。
“高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先跑路吧。”
话音落下。
不远处，宁正山身形陡然停住。
他转过身，远远看着叶尘。
“自称天才的少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宁正山嘴角勾起一个常人难以察觉的弧度，瞥了眼身旁的少女，问道：“把他留在镇妖司，你怎么看？”
“我……”叶冰顿了顿，有些犹豫。
“行，你都没有异议的话，帝都的那个老家伙，想必不会反对。”宁正山微微一笑，“何况，按照斩妖大会的悬赏令，这小子可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
老者目光落到地上的狼妖尸体上，心中对叶尘的价值进行了简单估量。
一个能够在短时间内斩杀几十头一阶变异狼妖的引气初境，可能在整个天峰帝国境内都不见得能有第二个人。
这样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
不管是皇族萧氏还是帝都叶族，对于在温室中成长的年轻一辈而言，叶尘无异于是无数朵鲜花中一株傲然生长的草，尽显与众不同。
不仅如此，一个并非贵族体系的草根少年，因为自身能力，顺理成章地进入镇妖司，也能改变外界对镇妖司只收贵族后代的偏见。
不过，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宁正山真的很喜欢这个叫叶尘的少年。
他从叶尘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生死看淡！
一柄刀，诸天神佛，皆在一念间！
…
“叶尘，你可清楚加入镇妖司意味着什么？”
宁正山身形斗转，忽然消失。
只一瞬间，便近到叶尘面前。
没等少年反应，他的手已经搭在了叶尘的肩上，神情也在刹那间变得格外凝重。
就好像加入镇妖司，就走进了一片火海的地狱。
然而，叶尘没有犹豫。
他微微一笑，说道：“不清楚。”
“……“
宁正山有些意外，他倒是没想到少年会来这么一出。
尴尬地咳了一下，老者目光深邃，似乎想了很多事情，然后轻叹道：“想来，你也不该清楚。”
“不过，既然你自愿加入镇妖司，那就在进入之后，再好好了解一下吧！”
说罢，宁正山微微偏头，余光扫向身后。
“冰儿，就让他先跟着你，如何？”
叶冰站在不远处，抱拳道：“冰儿领命！”
少女声音铿锵有力，没有再多说什么。
宁正山欣慰地点了一下头，再次拍拍叶尘的肩，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叶尘应道：“我想问，高大哥能不能一起加入镇妖司？”
说这话时，少年礼貌地回以笑脸。
宁正山一愣，目光稍稍移向少年身后，看到那位体形魁梧的男人。
“高冲？”宁正山眉头皱了皱。
他自然记得这个斩妖人。
五年来，南镇的每一次斩妖大会，高冲都会到场。
依稀记得五年前的那场资格候选比试，魁梧的少年一人独战三位同境的斩妖人，身后背着的那柄巨剑，虽然只是黄阶中品，但比起常人的兵器，那可是绝对的重量级。
当时，宁正山特地问了高冲的名字。
可当得知那魁梧少年只有十五岁时，宁正山直接怔住。
“五年了……二十岁的锻体境后期，境界虽然不高，但性格坚韧，老夫倒是愿意让他加入镇妖司……”
宁正山缓缓开口，“但，老夫终究只是个副指挥使，最后的决定权，还得看帝都那位。”
人生从大起到大落，只在宁正山的两句话之间。
原本，以为自己能进入镇妖司光宗耀祖的高冲，兴奋地就要抱起叶尘滔滔不绝阐述自己的小人物成长史，忽地一盆凉水顿时又浇灭了他炽热的内心。
“呼——”高冲长舒一口气，勉强笑道：“有宁老的认同，我已经很满足了，加入镇妖司嘛……我肯定不行的。”
虽是这么说，但高冲眼里的失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宁正山无奈地叹口气。
这时，叶尘忽然说道：“这样的话，那这镇妖司，我也……先不加入了。”
“开什么玩笑？！”
宁正山根本没有想到叶尘会说出这种不负责的话。
老者眼神骤变，喝道：“你把老夫，把镇妖司当什么地方了？想加就加，想退就退？！”
“叶尘！没有镇妖司的保护，神祇殿杀你易如反掌！”
“是的，我知道。”叶尘点头，面无表情。
他侧身看了眼高冲，说道：“没有镇妖司的保护，神祇殿杀他，难道不也是易如反掌？”
“这……”
闻声，宁正山略显诧异。
微微皱了皱眉，宁正山摇头道：“所以你就拿你的前途来威胁老夫？你要知道，镇妖司的少年天才很多，有你没你，是一样的！”
“真的一样吗？”
叶尘静静听着宁正山把话说完，平缓道：“镇妖司中，哪一位镇妖卫，可以凭着一柄玄阶凡品的斩妖刀，达到这般程度？”
少年故意扫视四周，满地的狼妖尸骸，尽数的残缺不全。
镇妖司，年轻镇妖卫全都出身帝都贵族，确实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一人一刀，在斩杀数十头狼妖之后，又斩杀一位同境的修行者。
哪怕是宁正山身后的那位少女叶冰，也一样做不到。
“你真的很让老夫意外。”
宁正山松了一口气，无奈道：“被镇妖司破格录取的机会很渺茫，老夫只能答应你，让高冲跟在老夫身边，如此一样可以保护好他。”
“这已经是老夫能做的最好了，你看能否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叶尘一笑，抱拳道：“其实，小子都清楚，让高大哥加入镇妖司，肯定为难您！”
“就能跟在副指挥使大人您身边，那可比加入镇妖司还安全！”说罢，叶尘再次嘿嘿一笑。
这一刻，这位天峰帝国的镇妖卫副指挥使，堂堂的紫府境中期强者，才发现自己精明了大半生，居然被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给套路了！
“你小子！”宁正山的脸色沉了下去。
灵兽山脉的西南林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突然，老者大笑道：“你小子，还真像年轻时候的老夫！除了这样貌不比老夫当年以外，心眼子可真是多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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