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自己最开始的真气,叫做‘锤子真气’,几个蒸饼吃下去,瞬息间就从周身穴窍中滋生。
不仅如此,还比耗尽前,又壮大了一成。
唯一让他困惑的是,妖怪姐姐教他的《泰皇白玉经》真气,没有恢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不够多?
“不管了,再练一次就是。”
炎奴开开心心地开始了练功,把恢复的锤子真气,又一次转化,形成两大气旋。
那两大气旋散功之后又重练,失而复得,生灭轮转,竟是比初次凝聚时,要更精纯磅礴了几分。
且随着锤子真气不断消耗转化,气旋则不断壮大。
这个过程中,伤势也在缓缓恢复,待锤子真气消耗殆尽,伤势又好了一成。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乐陵的声音再度传来:“炎奴儿,你练得很快嘛,不枉我传你《泰皇白玉经》。”
“此功玄门正宗,炼精化气,你需要多吃些补药,才能练得快……可惜姐姐没有。”
“这茶山堡穷得要死,密室里不是破铜烂铁,就是一些没用的经卷,姐姐只找到一些疗伤药,对你的伤势有用,对你的修行无益。”
沈乐陵深知《泰皇白玉经》这种玄门正宗功法的难处,它不是魔道功法,会根据人体的情况来抽取精华。
所以人体精华越少,修炼的越慢,必须要有天材地宝,大补丹药去固本培元。
贫苦百姓哪怕练个几十年,都难以一元淬体。
炎奴现在气血亏损,就更糟糕了,如此炼精化气,定然每个穴窍练出的内息细若游丝,气旋根本无法壮大!
“来来来,把这些药都吃了。”
说话间,沈乐陵本人已经现身。
炎奴眼皮微抬,看见‘马教头’,站在自己身前,开了一瓶药膏,摸在他身上。
那药膏一抹,炎奴就觉得清凉透骨,伤口发痒。
“来,把这两瓶药吃了,你恢复得更快。”紧接着沈乐陵弹出两股水珠,放入两瓶药粉中调剂一番,便统统灌入他口中。
那两瓶药一进入肚子就消化没了,顷刻间,炎奴周身穴窍又充盈着锤子真气,精力旺盛。
“这是什么药?”炎奴惊奇地问。
沈乐陵淡定道:“生骨粉与融血散而已,加速恢复你伤势的。”
炎奴眨眨眼,没想到这两种药,他也能瞬间消化,并恢复真气。
“马教头!”
忽然一声传来,原来因为沈乐陵没有回避人,以至于附近的巡逻武者都赶过来。
“这贱民犯了什么事儿啊,搞得这么惨。”沈乐陵收起药瓶,面带困惑地迎了上去。
“嗨,这傻子得罪了廖管事,要示众三日,咦?还没咽气呐?”巡逻武者说着,发现炎奴还没死,有些惊讶。
沈乐陵一脸沉思:“是啊,我就觉得不对劲,这样的伤势,早该死了啊……难道……”
“难道什么?”巡逻武者们神色一凝,他们都听说了,昨晚有一队人被妖怪杀了。
要知道,死的人都是和他们一样的武者,也在军中挂了籍,但还是死了,说明妖怪不怕他们的红尘火!
不怕红尘火的妖怪,这种不争的事实,让堡内武者人心惶惶。
“难道是那妖怪救了这贱民,保了他一命?”沈乐陵狐疑地扫视四周。
众武者也纷纷看向附近,周围夜深人静,远方几缕幽灯微光点缀,伴着几声夜鸦啼鸣。
此情此景,一想到妖怪可能在暗中窥视他们,寻找猎物,就不禁战栗。
沈乐陵语气微颤道:“不对劲,我有不祥的预感……”
“噌!”
沈乐陵长刀出鞘,姿态凶厉,可是微微发抖的手,带动着刀片发出轻微的摇晃声,似乎是暴露了其内心的恐惧。
“刑场之地,咕唔……阴煞之气极重。”沈乐陵缓缓说着,话说半截,咽了口唾沫,众人看他竟已满头是汗。
眼见身为一流高手的‘马教头’,都如此紧张,悚然的气氛瞬间在众武者之间蔓延。
“这……这阴煞之气有什么讲究?”
沈乐陵艰声道:“阴煞之气可滋养邪祟,是以妖鬼邪祟最爱藏匿这等大凶之地……”
“我料到昨夜的妖孽可能在此,便来查看,没想到你们还在这挂个将死之人,又添血光,阴死之气更甚……”
“啊……”巡逻武者心里咯噔一下。
“妖……妖怪会藏在何处?”
众人把‘马教头’当做主心骨,却见他目光飘忽,似乎在躲避着谁的注视。
一只眼睛哪都瞟了,却就是没有看向场中心铁链锁挂的炎奴。
“莫非……”有武者连忙瞥了眼刑架。
如血人似的炎奴,双臂斜向上锁着,躯体自然垂下。
微低的脸庞粘着乱发,看不清表情,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在月色下狰狞恐怖。
一股寒风不合时宜地拂过,吹动其身体微晃。
那武者拔剑指着炎奴,脱口而出:“妖孽藏在他体内!”
“找死!别说出来啊!”沈乐陵惊悚一声喊。
那武者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原来‘马教头’眼神飘忽,言语含糊,是不敢点破妖孽的藏身处吗?
连‘马教头’都怕的话,他点破出来岂不是找死?
就在此刻,一阵阴风吹袭,刑场周围忽然弥漫着浓厚的水汽,将四面八方都给笼罩。
这让原本要逃走的他们,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跑。
“唰!”他们看见‘马教头’飞掠而出,钻入水雾中。
众人正要跟上,就听到凄厉的惨叫声:“放开我!”
刹那间‘马教头’倒飞而回,有一只血手钳着他的脖子,把他摔在地上。
众武者吓坏了,又见‘马教头’跪地哭喊:“饶我一命,我一定为你日夜牲祭,香火不绝。”
血手立刻把矛头指向一旁的武者,向其飞去。
其他武者腿一软,也纷纷跪下求饶:“我也给你生祭,给你香火,不要杀我!”
他们求饶之下,发现血手消失,脸色大喜,没想到真的有用!
“我这就回去上香!”武者们连忙要走。
却听到‘马教头’的声音,变了样:“唉,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真要是万民香火对我有用就好了……我盘踞一地,享用香火修行,岂不美哉?何苦东奔西走?”
沈乐陵轻叹着,摘下眼罩,那只左眼如涌泉般飞出水流。
众武者毛骨悚然,想要逃跑,却已被一股阴气缠身,紧接着就被水流包裹。
沈乐陵又借炎奴,搞定了一波武者。
她将尸体尽数埋了,清理掉了所有痕迹,朝着炎奴说:“我把你放了,日后培养成惊世武者,好不好?”
“好哇。”炎奴应道。
“小事一桩,不过……从此以后,你都得听我的!”沈乐陵咯咯一笑。
炎奴本就是奴仆,只是单纯地反问:“你也是贵族吗?”
沈乐陵顿了一顿说:“我无父无母,天地所生,当然高贵!”
“你比堡主还厉害吗?”炎奴又问。
沈乐陵听恼了:“咯咯咯咯……你拿我与凡人比?茶山堡主区区二流,过几日我便去吃了他!”
炎奴记得洪叔的话,纠正道:“我听说堡主是一流高手。”
“哈哈,这穷乡僻壤的武者多爱吹嘘!难不成还活在梦里?”沈乐陵嗤笑一声。
随后解释道:“无论是堡主张绪,还是韩胡马三名教头,以前也许真是一流,可如今天下大乱,乃至比过去任何时候都乱!人人自危……习武者甚多!”
“不谈胡蛮中的强者,单说世家豪族结寨自守大力招募乡勇,还拿出族中典籍培育武者……就已令曾经的一流,到如今只能算是二流。”
“亦如五百多年前,三元淬体都算天下第一,直到出了个霸王……”
炎奴恍然大悟:“时过境迁,过去的强者,未必今日还强。那往日的贵族也未必今日还贵。”
“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道理,是吗?”
沈乐陵一乐:“对,天道昭昭,变者恒通!”
“大灾生妖,大乱孕魔,大劫之下出英雄!这天下比之过去,又不知强了几分啊!”
“这便是孟子说的,此一时,彼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炎奴眼睛放光,阿翁一直教他等,等官军、等朝廷、等世家、等仙人……却等得天下动荡。
太平真的是等来的吗?他不知道,但他无比向往外面的世界……
“炎奴儿,我帮你把那什么管事、堡主都杀了,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我带你去江南闯荡,一定不会亏待你。”沈乐陵语气诱惑。
然而听了这话,炎奴反而失落,迟疑片刻说道:“你要带我去那么远?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什么!”沈乐陵错愕,她看出炎奴向往外面的世界,所以没想到会被拒绝。
“阿翁就要回来了,我要等他。”炎奴坚定道。
“你阿翁又是谁?他在哪?”
“济水战场,洪叔说阿翁在军中打杂,打赢了就回来了。”
沈乐陵一愣:“济水战场?可是在青州刺史苟稀的军队中?”
“对对对,就是这个苟稀!”炎奴很高兴:“你也知道吗?”
沈乐陵撇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从北边逃过来的……你不用等了,炎奴儿,你阿翁死了。”
炎奴浑然不动摇:“不会的,洪叔说我阿翁还好好的。”
沈乐陵摇头道:“那他肯定骗你的!”
“苟稀大军连战连败,丢了济水以北全部的城池,于是渡河下令烧毁全部船只,这才拖延了大半年。”
“而就在一个月前,秃发氏终于准备好了所有渡河船只,二十万晋军屯于济水之南,与其对峙。”
炎奴点头:“我知道。”
沈乐陵语气凝重道:“但你肯定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济水已经是青州最后的门户,苟稀决定死守南岸,每个渡口就有万军驻扎,另备强弓重弩无数。”
“秃发氏不渡河也就罢了,如果强行渡河,必被半渡而击之。”
“然而令苟稀没有想到的是,秃发氏渡河了,却只来了一个人!”
沈乐陵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仿佛也不敢置信那一幕。
“一个少年!他就一人一剑一扁舟,迎着万箭齐发登岸,在万军之中杀了三十多个来回,直杀得晋军丢盔弃甲,放弃渡口!”
“不仅如此,他还单人守住渡口,越战越勇,杀退了晋军一波又一波的驰援,足足六个时辰。”
“晋军集结最多的时候,足有十五万人列阵,却被他一人杀得溃败二百里。”
“最终秃发氏不损一兵完成渡河,晋军崩溃南逃,而那少年阵斩十万人,轰动天下。”
炎奴呢喃道:“他一人杀了十万人?”
沈乐陵沉声道:“也许有些是逃兵吧,反正苟稀最后收拢败军,发现自己只剩十万兵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阵斩十万,我觉得万人斩是一定有的。以至于战场尸横遍野,煞气滔天,引来无数邪祟精怪,我就是被那群过去抢食的家伙所伤,才一路南逃到了这里。”
“少年叫‘秃发亚克’,是秃发氏部落酋长‘秃发树机能’的第六子,是我见过最强的凡人!”
“我觉得就算是劫运期的修士,不顾红尘火,也不敢和他打!那血色的剑气,太恐怖了!”
“而且实在是太轻松了,就用了一只手,我怀疑他没有用全力……”
炎奴呢喃着:“阿翁上战场和这样的人拼命吗?”
“所以我说他已经死了。”沈乐陵说道。
然而炎奴却挤出笑容:“不是还有很多人活下来吗?”
沈乐陵摇头道:“活下来的,都是见势不妙跑得快的武者,大军过万人山人海,很多在后面都没见到敌人,只看到血光冲天,前军溃败,就都哄散逃跑了。”
“对呀!阿翁在军中打杂,肯定在大后方,安然逃走了!”炎奴激动道。
他把沈乐陵的话与洪叔的话一对应,心里仿佛已经看到了阿翁回家的样子,哪怕是逃兵。
“你……你怎么这么执拗!你阿翁回来又如何!你不还是贱民?”沈乐陵十分恼火。
炎奴凝声道:“阿翁要我好好的,在这里等他……我不能让阿翁回来见不到我。”
“你宁可留下来当奴仆?宁可在这里被折磨死?也不要跟我走?”沈乐陵感觉不可思议。
炎奴思索道:“嗯,吊三天的话,我死不了的。”
沈乐陵气极:“嗯你个头!那姓廖的一定会杀死你!”
炎奴眉头皱起来:“一定么?不,他说话不算话的。若真如你所说,我就挣开锁链逃跑,躲到茶山上等阿翁……”
“你怎么可能逃出去!”沈乐陵寄宿的马教头的身体都不禁有些肿胀扭曲。
炎奴坚定道:“可以!”
说到这,他冲沈乐陵道:“这还得感谢你的神功,等我逃出去,你记得去茶山西南的桑林中,我给你挖泉水。”
“泉水?”沈乐陵错愕。
“山上的泉眼不是你喝干的吗?”
“那又怎样!”
“你救我一次,但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桑林那里十年前也有一口清泉,只是被堡主埋了,你喜欢喝泉水,不管多深我都给你挖!”
听到这话,沈乐陵有些愕然。
最后轻哼一声,急匆匆地挥袖离去:“哼!用不着,你在这吊着吧!我不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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