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张都御史与侯平来到东宫见当今太子。
“证据确凿,江寒翻不了身了,卫国公府失去江寒这个儒道天才,只剩江锋一介武夫,不足为惧!越王这次被斩一臂,再不能与殿下争锋。”张都御史恭敬道。
“卫国公那边难道肯就如此善罢甘休吗?”侯平仍然有些不放心。
虽说已将罪名全都推到江寒头上,但江震声毕竟是拥有实权的当朝国公,如今江震声人在南蛮之地,倘若江震声回来,能放过害死他儿子的人吗?
太子李玄畅意的坐在榻上,淡淡道:“他不肯善罢甘休又能如何!倘若他敢乱来,本宫不介意将卫国公府彻底压死!只要你全心全意为本宫办事,过往那些龌龊事情本宫不仅一概不予追究,还会保你性命!另外,待斩了江寒后,本宫会帮你争夺羽林卫,羽林卫这只禁军,你要给本宫握在手中!”
侯平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他与妖族联手陷害顾清秋之事会被太子清算,但如今看来,太子还需要他。
自己这点污点掌握在太子手中,太子反而会将羽林卫放心的交给自己。
羽林卫这支禁军虽然只有三万人,但却是大夏精锐中的精锐,若有这支禁军在手,以后在朝堂之上就不是空有虚衔的陈国公了!
念及如此,侯平恭敬道:“殿下英明,侯平甘为殿下驱驰!”
张都御史夸赞道:“殿下此番一箭双雕,一来不仅诛江寒,削了越王的臂膀,使其无力再与殿下争锋,二来可乘胜追击,夺江锋的羽林卫。”
太子虽知这是吹捧之言,但也不禁洋洋自得,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们尽快上言,将江寒、庞青云等人处斩,免得夜长梦多!除此之外,侯平,你要小心江锋,本宫担心这莽夫会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侯平闻言咧嘴一笑,道:“我倒是希望江锋能对我动手,倘若他偷袭于我,我将其击毙,应当不算有罪吧?”
若是别人或许会怕江锋那莽夫,但他侯平自幼炼武,一身横练外功刚猛无俦,早就是宗师武夫。
若打起来,他未必会输给江锋,配合扈从,杀死江锋轻而易举。
太子哈哈一笑,道:“自然无罪!如此,本宫倒是希望江锋当真会失智动手!”
……
随着三司审判结果出来,也不知是谁竟将此事传出,一时之间,京都的酒楼饭馆,戏院街市都是出现了对此事的议论之声。
“你们听说了吗?云州城被妖族攻破,大儒顾清秋惨死,幕后真凶竟然是大夏诗魁江寒!如今三法司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当今陛下勃然大怒,下令将江寒斩首!”
“什么?江寒竟然与妖族里应外合?”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的余傲,余傲当初也被尊为儒道年轻一辈的第一人,结果却一朝成为逆种,背叛出大夏。”
“这江寒的《满江红》听着令人热血沸腾,振奋无比,结果他竟然与妖族同流合污,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呵,谁说《满江红》就一定是江寒写的?说不定根本不是!”
这种好人突然被揭开了伪善的真面目的戏码,京都百姓是最喜欢看的。
不到一天的工夫,就有说书的把这件事编成了书四处流传。
“却说那江寒狼心狗肺,竟在夜里悄悄开了城门,把妖族三十万人马给放进城来,一时间喊杀之声大作,许多云州将士尚在睡梦之中,就被妖兵取了性命……”
“那江寒杀死了大儒顾清秋后,洋洋得意,回到芦洲城,左右手各搂抱着一个美人,哈哈笑道:温软好似鸡头肉,滑腻还如塞上酥。今日方知人生之乐……”
“……听说当日云州城破,大儒顾清秋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却不料江寒在后面挺剑将其捅了一剑,顾大儒好高的武功,他周身真气一震,使出燕子三抄水的功夫,左脚踏右脚,右脚踏左脚,竟然飞出了三四十丈,紧接着使出一招天地同寿,一时间天崩地塌,万物俱灭,无数妖兵被其粉碎……”
说书人编出好几万字的话本,到处说着,一时间引来无数听客拍案大骂。
赵国公府中。
秦奋,姬阙,许仲秋,许月眠等人都聚在院子间,商议江寒要被处斩的事。
“江寒怎么会跟妖族里应外合,陷害顾清秋,这必定有人嫁祸于他!”许月眠握着拳头,满脸忧愁之色。
“就算知道他被人嫁祸了又能如何?如今就连陛下也要将他处斩。”姬阙苦笑一声。
秦奋急道:“你们可得想个办法啊!要是江寒被斩了,我妹妹该怎么办!”
他可知道他那个傻妹妹对江寒十分钟情,要是江寒真被斩了,妹妹只怕也活不成了。
“如今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去劫狱?”姬阙无奈的摊手道。
众人一听都没了主意,劫狱?且不说这是死罪,就算他们想劫,也没那个实力啊!
秦奋叹气道:“若江寒死了,我只能让我妹妹改嫁了,只希望我妹妹别寻短见。”
“江寒的大哥江锋呢?”许月眠忽然问。
“似乎去太学府了。”
众人了然,如今卫国公不在京都,江锋只能去太学府求府君出手。
……
太学府。
江锋脸色阴沉的站在阁外。
阁内禇云栖摇了摇头,道:“陛下已经下令处斩江寒,除非能抓住侯平,逼问他说出真相,否则谁也救不了江寒……但侯平出行都带有侍卫,在京都中又岂有那么容易让人擒住的?再者,倘若侯平不傻,就不会说出真相,除非有大儒对他问心……但,侯平并未定罪,谁敢对一位国公动用问心这种法术?”
“江锋,老夫并不是不愿意救,而是实在是无能为力……”
“府君大人交给老夫青虹剑,待会还要祭炼一番,这两日,老夫还要闭关。”
“我欲睡了,你回去吧!”
禇云栖说完就走出栖云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锋看着阁中石桌上摆放的东西就是一愣,他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便看到了桌上的青虹剑,以及……
一张金色的纸张。
江锋拿出纸张,只见上面写着:肺腑都无隔,形骸两不羁——问心!
……
在左督御史和侯平的努力下,夏启帝终于下令,于明日午后,斩首江寒!
这个消息一传出,许多人心思都活跃了起来,朝堂上一下子出现了许多弹劾卫国公,江锋父子的奏折。
有的弹劾卫国公蛮横霸道,无视君权。
有的弹劾江锋屡次私调羽林卫,滥用职权,请求夺江锋的兵权。
更有弹劾卫国公只有一个老婆,多年来未曾纳妾,此人不好色,必有更大的图谋,请求陛下将其召回,囚禁京都。
而在满朝衣冠禽兽的口诛笔伐中,终于到了江寒问斩的一日。
聆月宫。
“殿下,驸马就要被斩了。”司棋着急的来到宁月的身边,道:“殿下可得怎么想个法子救救驸马啊!”
宁月抬头望着天空,沉默了许久,仿如痴呆。
司棋却是心中一喜,心满意足的拍着胸脯,坐在旁边。
……
阴暗的监牢中,阳光透过窗户的孔隙折射下来,光影中有尘埃飘动。
江寒坐在狭窄的牢房中,盘膝而坐,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
许是罪名已定,许是顾忌他的身份,在牢狱中他并未受到什么苦刑,只是这住的,吃的,都不怎么好罢了!
在这种环境下,原本他以为自己会浮躁不安,惶恐终日,谁想心中却是异常的平静。
这些日子他思索了许多事,回忆了过往的细节,对于君子更加理解,文宫稳固如泰山,实力也突飞猛进。
如果再遇上山魈,蓝盈这种妖帅,应当能不费力气将其击杀。
便在这时,牢门打开,两名狱卒持刀上前,狞笑道:“江公子,该上路了!”
该上路了?
要杀我了吗?
对于这个结局,这几日他已经从狱卒对他的态度中想到了。
也不知侯平到底做了什么事,投靠了什么人,竟能颠倒黑白,将他处斩。
不过哪怕面临死亡,他的内心依旧万分平静。
他大步走出牢房,神情平静而淡然。
这倒让狱卒们为之吃惊,以往的死囚在听到要问斩的消息,哪一个不是吓得屁滚尿流,浑身瘫痪?这个人却如此淡定?
江寒上了囚车,在狱卒的押送中出了监牢,前往刑场。
行到大街上,围观的百姓围了一层又一层,许多人指着他喝骂,有的甚至拿出菜叶丢他。
如此的一幕又让江寒史书里对袁崇焕的记载,不禁让他放声大笑,大笑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笑声震慑了押解他的狱卒,也震慑了围观的百姓。
怎么有人在临刑前还能这么大笑?还能如此坦然不惧?
一时间,有些百姓都不禁迟疑起来,他,真的是串通妖族,谋害一州的凶手吗?
很快,江寒就随着囚车抵达了刑场。
刑场上庞青云,袁斌以及从云州归来的众人都已押解到场。
行刑官却是刑部尚书秦知秋。
秦知秋挥手,狱卒便押送江寒走上刑场。
便在这时,有人狂奔上前,叫道:“秦尚书,我等来送江寒一程。”
秦尚书看了一眼,却是宁国公府的许仲秋,许月眠,赵国公府的秦奋,燕国公府的姬阙等人。
这些勋贵子弟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何况只是这点小事,秦尚书当即点了点头:“给你们一刻钟。”
许月眠走上前,含泪道:“江寒,我父亲也救不了你,对不起。”
江寒淡淡一笑,说道:“没事,我这些日子已猜到了这个结局,你们能来送我,已经足够了。”
秦奋红着眼睛,咬牙道:“江寒,你这个混蛋!你睡了我妹妹,如今一死了之,叫我妹妹今后如何嫁人!你就不该回京都!”
江寒心中愧疚,道:“秦大哥,对不住了。”
秦奋气道:“说对不住有什么用!”
姬阙推开秦奋,道:“江寒,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江寒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遗言,道:“姬大哥,你身上可带有笔墨纸砚?”
姬阙道:“只有笔。”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枝毛笔。
江寒伸出手,镣铐便啷铛作响,他接过毛笔,道:“这些日子在牢中,于人生有所感悟,我想要作诗了。”
姬阙一听,这或许是江寒此生作的最后一首诗,急忙撕下衣服下摆当作纸张。
江寒回忆起这些日子的经历,咬破舌尖,喷在笔头上,便凝聚才气,在衣服上写下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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