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但这名字却时不时地出现。
甚至摸到程越生背后那道疤时,她略一走神,脑海中便会出现沈纾纭的影子。
沈纾纭像一缕游魂,从未消失。
顾迎清条件反射想问沈纾纭是什么时候跑的?从哪里跑的?
好像根本无从问起。
沈纾纭失踪那会发生的事,她猜到了前因后果,但具体的经过仍似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
顾迎清跟沈纾纭见的次数不多,回回都是针尖对麦芒,谈不上了解对方。
提及或想起这个人时,却记得这个人的五官和身材,说话时美艳跋扈的神态,仿佛她跟这人很熟悉。
程越生不动声色地扫过她沉默的表情,她手里还拿着首饰盒。
他拿走盒子,随手搁在衣帽间的表柜上。
顾迎清每次到这里就陷入宕机状态,可分明许多疑问积压在心里,撑堵着胸腔。
程越生出声打破僵局:“你就不想问,沈纾纭这段时间在哪儿?”
顾迎清忽然回过神来,既然说到这儿,那就从这儿开始好了。
她问:“你把她藏在哪儿?”
程越生眯缝着眼,不满她的说法,“你这话问得,搞得像我金屋藏娇。”
“你不就是?”她意味不明的笑笑。
程越生沉着眉眼,一言不发地盯她片刻,“你知道我跟她不可能。”
顾迎清斟酌着他的说法,心里反而越来越不对劲。
因为有家仇的阻碍,所以他跟沈纾纭不可能。
即使有什么,也不可能。
顾迎清匆忙开口打断思绪,“这么长时间了,她到底在哪儿啊?”
程越生说:“一开始在加拿大的偏僻地带,后来大半时间在船上,在海上飘着,途径隐蔽的海港城市或镇子时,待上一阵子,为了不走漏风声,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在邱慈雯找我要人之后,我让人暂时把她安顿在马来西亚,准备跟邱慈雯谈好之后把人送回。”
“结果她人不见了?”
“嗯。”
“是她自己跑的,还是有人帮忙?”
程越生说:“应该是上岸之后,她自己设法暴露了行踪,让人前来帮她脱困。”
“那岂不是会影响你跟邱慈雯……”
程越生打断:“本来我就不信她。”
他又说:“她找我要人,是因为沈进友大概是要死了,不管立不立遗嘱,她都需要沈纾纭回来凑人头。”
顾迎清思索道:“如果不立遗嘱,邱慈雯和她三个孩子,肯定能拿到最多。就算要立遗嘱,沈景曜当初逼宫,沈进友大概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沈景曜如今费尽心思死死把控家族集团的命脉,其实将来就算遗产份额上占不到好处,只要公司权利层都是他的人,经营决策权都在他手上,邱慈雯依然很难扳倒他。”
顾迎清有个猜想,“邱慈雯是不是一直知道她女儿没死,但之前一直没找过她?”
只有需要分遗产的时候才来要人。
程越生说:“不管她的真实想法如何,当时那样的情况,沈纾纭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那会儿她手上握着半个州港权贵洗钱的证据,还有邓荣涛和他人资金往来的录音和明细,各方势力全都盯上沈家,只有她‘死’了,沈家才会暂时安全。”
“相当于拿她平众怒。”顾迎清心头一颤,“那证据……”
他轻挑眉梢,看着她:“在我手上。”
顾迎清心乱如麻,又是一整晚没怎么睡着。
那股担忧始终萦绕,翻来覆去,程越生察觉她难以入睡,闭眼将人捞进怀里,“我就说这些事不能让你知道,瞎担心。”
顾迎清指腹无意识地捻着自己睡衣的领子,“这怎么能叫瞎担心呢?沈纾纭当初拿着那证据,差点遭受灭顶之灾。”
“她脑子不好,拿着证据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可她很有可能回沈家去了,将来她现身,万一跟人讲东西在你手上呢?”
“你当我这半年都闲着呢?”程越生为缓解她的担忧,只好将他从那时起的所作所为和打算大致讲与她听。
包括当初做局然帮沈纾纭‘失踪’,把他自己也变成其中一环,是为了打消别人对他的怀疑。
沈纾纭遭到针对,也是他把沈纾纭手上有证据的事透露给邓荣涛,也是邓荣涛故意外传沈纾纭手上有具体的“洗钱名单”,从而遭到曾经透过沈贯期的洗钱集团获利的人,全都将矛头对准了沈纾纭。
沈纾纭失踪后,邓荣涛怕陈年往事暴露,趁着沈家大乱时期,暗中着手削掉沈家的爪牙。
沈家在出事之后,大有一蹶不振之势,正是因为没了官方背书,政商合作项目被取消,丑闻缠身,还有不断的内斗在消耗自身。
而邱慈雯当初找程越生交还沈纾纭,给的条件是,游说州港曾经和邓荣涛往来密切的人物与之割席。
沈家这前车之鉴,的确很有说服力。
而据州港那边的消息,邱慈雯的确在频繁地见这些人。
邓荣涛秘密以自己夫人生日的名义邀请权贵,恐怕就是察觉到了端倪,产生了危机感,要借此机会巩固自己的利益集团。
而且州港和南江成立的联合调查组,也已搜证许久。
碍于楼家在上面的势力,为防止打草惊蛇,调查工作一直暗中进行,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许多不便。
连州港那边都是通过林达濠事件,揪出东江会二当家,才得以名正言顺调查沈家,再以此之名,深入查探沈家的发家往事。
程越生从沈纾纭那儿获得的证据,只能称之为“结果”;私自调查的那些资料,也只能给调查组指个路,真要反邓,还得走官方的手段。
顾迎清知道他讲这么细致,是想给她传递“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想法,抵消她的忧虑。
“等沈纾纭出现,邓荣涛肯定会怀疑到你头上,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她露面也不全是坏处。”
“有什么好处?”
“也许能引邓荣涛狗急跳墙路出马脚。”
顾迎清还想说什么,程越生直接说:“既已经做好了应对手段,只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日子还要不要过?”
她叹息,既然如此,也只能如此。
夜里她睡得不安稳,孩子一早又在外面敲门要找妈。
她被梦魇住,眼皮都睁不开,半醒不醒的状态。
程越生被吵得不行,去给儿子开了门,低头盯着娃斥责:“你烦不烦,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
程之兖抬起小脸望着他爸,穿着睡衣光着脚雄赳赳气昂昂从他面前经过,回嘴道:“我不烦,你们不上班我还要上学呢,你们不起来谁送我呀?”
“平时谁送你的?”
“司机啊,但送小孩本来是爸妈的责任。”
程之兖说着光脚扑向床边,趴在她枕边。
顾迎清惺忪地揉揉他的小脸,替他抠掉眼角的眼屎,“怎么还没有洗漱?”
兖兖笑眯眯地说:“你想先来看看你。”
说完在她脸上送上香吻。
“今天你可以送我上学吗?”
“估计不行,今天要和爸爸出去工作。”
兖兖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和顾迎清躺在一起。
程越生看了眼母子俩,进了浴室,没一会儿便传来水声。
“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
顾迎清说:“今天的工作场合只有大人,没有小孩。”
兖兖遗憾了一下,“那我今晚回来能看见你吧?”
“当然呀。”
“你是不是以后都跟我们住一起了?”
“是的。”
孩子比闹钟还早,顾迎清起床带兖兖去洗漱,换校服,吃完饭后送走孩子,刚进卧室就听见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停震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