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吩咐下去了。”方到亥时四刻,田洛一身戎装入得帐来独自密见徐宗文。
徐宗文手中的狼毫笔不停的上下飞舞,大案上的公文空白处立刻浮现出两行小字“准了,划分田亩之后立刻拨付粮种与耕牛……”。
数日前,司州刺史府来文,征北将军裴卿拟定骁骑军中驻守关中之天机、招摇二营军士家属西迁,以充实三秦之地。公文到了中军大帐不到半个时辰,徐宗文处理完公务之后立刻批复,令裴卿着手布置详细事物。
还有两个多月便是春耕,至那时骁骑军两营眷属的屋舍想必也已经完工,只要秧苗插上上这便是骁骑军在这关中扎上了根。
“来人,立刻发出!”
“诺!”
轮值的张四即刻入内取走公文然后交由驿马星夜发出。
“成公兴可还老实?”徐宗文在收拾完公案,并未抬头。
田洛答:“主公之威早已摄其心魄,一人失其心魄犹如鱼离水,不可久存,成公兴听了主公所言不敢违背,皆言听计从。”
徐宗文将笔置于笔搁之上,搓了搓手离席而起走向正中的火盆。
“不错,算是一个识时务的,”徐宗文烤着火:“不过也不能大意了,派人严密监视,一定要牢牢将其掌控!”
“诺。”
“另外,郑略到了何处?”
“回禀主公,已经出了子午谷,两日之内必与我军汇于南郑城下。”
原本两军计划东西夹击,一路攻阳平关,一路破南郑,如今杨定、苻同成皆在南郑,阳平关无大将镇守,只要南郑一破阳平关的守军不足为道。
“主公,当真要任羊昙为长安令吗?那可是士族之人,也非我骁骑军出身。”田洛在徐宗文实意下也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摇椅当真是舒坦,自徐宗文在临淄做出之后已经在军中将领之间流传开来,沈玉出镇长安时除了拿上裴卿赠送的各类书简便只携带了此物。
徐宗文望着田洛,他淡淡道:“老五你觉得击败苻同成和杨定,拿下汉中之后我们该做什么?”
田洛并未做多考虑,不假思索回答:“自然是与慕容垂争夺河北,驱除姚苌、乞伏国仁,收复整个关中,然后图谋河西,想尽一切法子光复我大晋旧土,以告慰北伐将士在天之灵!”
“不错,”徐宗文点了点头,而后语重深长解释道:“可是要做到这些仅凭我们骁骑军是不够的。如今三辅尚未完全平定,而沈玉、辅机先生、诸葛侃都已经出镇,接下来你和郑略也会坐镇一方,但就算我骁骑军所有的军将都出镇了还是不够,更何况以你们的能力当真能做到统领一地的军政,不出任何乱子吗?”
“不能。”田洛自知能力不足,只能承认。
徐宗文望着军帐上的盔甲,一字一句道::“城池可破,人心难破。”
“攻城易,攻心难。要想光复故土,收复失地,我们需要人才,晋国的士族,秦国的门阀,燕国的战将,不仅是汉家的人才,胡人的有识之士,能征善战之将乃至能工巧匠我们都需要。”
“可是我骁骑军一直——”
徐宗文打断了田洛:“不错,驱除胡虏,恢复中华是我们的口号也是军令。可是时移世易,如今我们强大了,从下邳的五百人到如今的五万人、六万人甚至以后我们的兵力还好达到十万数十万!”
“我们的疆土也从洛阳一域扩大到了关中、汉中、邺城,我们的境内不再只有汉人,还有氐人、鲜卑人、羌人和匈奴、羯人。两军对垒时,我们是敌人,可只要他们放下兵器不再与我们为敌那我们就应该一视同仁。只有不分胡汉,不分士宦的接纳所有人,我们才会继续强大,才能做到无敌于天下!”
秦晋之战连年不息,秦国随着关中军主力被歼,秦王苻坚丧命,如今想要再对抗晋军已经毫无颉颃之力!
“这些话你要记在脑中藏在心底,不要对任何人去说。”
“诺!”
徐宗文知道今日所言会动摇军心,所以绝不能透露出去一字半句!
田洛也是第一次听徐宗文诉说心中大志,自然知晓事关重大,自是不敢胡言乱语。
次日凌晨,晋军小队人马佯装护卫成公兴返回南郑,入城之时突袭守军,随后控制城门接应附近隐藏的田洛手下的天枢营入城,不到一个时辰南郑东城被晋军攻陷……
午时四刻,韩勋率领汉中锦衣卫拿下北城接应田洛大军,未时初刻晋军围攻秦国梁州刺史府,杨定闻讯火速召集周围秦军与晋军拼死力战,妄图护卫病重的颍川王苻同成突破包围。
奈何双方实力相差过大,随着城内各处秦军放弃抵抗相继投降,越来越大的晋军人马源源不断支援,杨定最终兵败被擒。
田洛押解杨定准备离开梁州刺史府时,府外传来了马蹄声。
“秦将杨定何在?”
田洛、韩勋等人赶紧走出内院,只见两旁数十名骑着高头战马,身披黑色战甲的将士,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此时杨定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
一员大将腰配长剑,在众人拱卫之下大步流星踏入府中,大将那一张俊朗的面庞,再配上修长的身躯,给人一种独特的气质。
那漆黑如潭的眸子,虽然不高的身姿但经日积月累养成的上位者的自信以及其周身所产生的杀伐之气,让经过之人心中无不产生强烈的压迫感。
田洛韩勋两人走向前,于五步之外处站定,随即抱拳沉声下拜。
“属下田洛...”
“属下韩勋……”
“参见主公!”
被人架住的杨定低声一叹,该来的总会来的。
“你当真原意归降?”徐宗文看着杨定缓缓问道。
此时徐宗文的眸子中所裹挟的只有深深的漠视之色,对于他而言,杨定不过是个阶下之囚,处死他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区别在于死亡方式。
杨定嘴唇都发颤,脑子里面将一切都是过了一遍,攥紧了拳头看着徐宗文。
“我不觉得我做的有什么错的,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听到这话,在角落中的庞白不由扬了扬嘴角。
倒是有趣,不只是杨定,田洛等骁骑军军将都十分好奇徐宗文是如何得知成公兴为苻同成寻找良药出城的。
“徐骁,晋国穷兵黩武,残忍无道,不得人心,骁骑军好杀暴虐,是强弩之末,必败无疑,尔等就等着兵败身亡的那一日吧!”
徐宗文止步,随即他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他转过身子,浑浊的双眸紧盯着杨定,有些愠怒道:“你说什么?”
“呵呵!什么为国拒敌,什么报效家国?尔等口中的秦国,石氏所建立的赵国还有那鲜卑慕容的燕国哪家不是窃居我华夏神州得来?竟然恬不知耻说出这等话。”
徐宗文冷峻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浑浊的眼神深处闪过难以掩饰的杀意。
”我以为仇池杨氏好歹也算是士族一员如今竟然也沦为异族走狗反咬汉家一口,此等卑劣行径此等大言不惭之语当真是令人不齿,令人作呕!”
“今,吾借汝项上人头一用!”徐宗文一时间失去了素日的平静,杀伐决断,喜怒难测,仿佛变了一个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