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兵了。
因为训练出色,他现在手底下还带着十个兵。
和从前动辄便是千军万马相比,领十个兵简直可怜到不能再可怜。
但十个兵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却远胜当初领着千军万马的时候。
韩馥很多次在安静下来的时候,会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可却没来由的感到踏实。
以后的路都感觉好像有了很多的盼头。
那十个兵的名字他都知道,他们家在什么地方,家里有几口人他也清清楚楚的。
一个宦者出现在了营帐外。
“韩馥,接旨!”
刚刚训练结束,正席地坐在草地上和营中将士聊天的韩馥瞬间呆如木鸡。
皇帝知道他在军中?!
“谁是韩馥?这里没人叫韩馥啊,韩文节你姓韩你知道吗?”
那个像呆头鹅一样,老是想跟他称兄道弟的将士用胳膊捅了捅韩馥。
韩馥脑子空荡荡的,有些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我就是韩馥。”
他不知道皇帝忽然间降旨给他到底有什么事。
但恐怕不会是好事……
他准确而言,就是一个左摇右摆的叛臣。
在从军之后,韩馥忽然间看清楚了曾经的自己。
并以曾经为耻!
“你就是韩馥?文节你别闹了。”那名将士一脸震惊的说道,“韩馥好像是以前的冀州牧,你看你也不像是个当大官的人呐!”
韩馥看着那个关系和他真的很好,就是有些笨的将士。
拍了拍他那光秃秃的脑袋,说道:“孙二苟,好生保重。”
孙二苟,名亮,字二苟。
原本的字是二狗,韩馥与他相熟之后,给改了,改成了二苟。
战场之上,苟一点能活的久。
“你……还真是韩馥啊?哎我嘞个老天爷,我竟然和使君在一起当兵!”孙二苟激动到面色涨红,整个人好像刚刚从酒坛子里捞出来一般。
“你你你,你跟我说说,当大官是什么样的感觉行不行?”
他抓着韩馥,像是终于堵住了明星的狂热粉。
韩馥侧头示意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使者,“等我回来,我给你们好好讲讲,其实……挺糟糕的,当大官是受罪。”
孙二苟松开了抓着韩馥的手,对不远处的使者有些胆怯,“哎,好,那你一定要记得!”
“好。”韩馥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朝着使者走了过去。
被孙二苟这么一闹,他这心忽然安宁了下来。
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皇帝如果想杀他,也许早就动手了……
“见过中官!”
韩馥上前长身而立,拱手说道。
宦官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朗声说道:“传陛下口谕,着韩馥出使徐州,洽谈商事。”
“陛下说了,若韩馥连这件事情都办不妥,也别在军中混日子了,赶紧滚回去吧。”
韩馥:???
皇帝这竟然……是要重用他?!
宦官看了一眼韩馥,“朱司徒正在营外相候,韩公就别墨迹了。”
“唯!”韩馥连忙应了一声,“臣,不是,卑职叩谢陛下隆恩!”
一时激动,让韩馥的嘴有些瓢。
差点又把自己代入到了冀州牧的身份。
韩馥跟着宦官一起离开了大营,出了营门。
孙二苟几人看着这一幕,瞬间炸锅了。
“韩文节真是以前的冀州牧韩馥啊?”一名将士喃喃说道。
孙二苟带着一脸的小得意,说道:“这不是他自己都承认了嘛,我老早就看出来咱们什长不是一般人,除了人脆弱了点,胆子小了点,力气也小了点,饭量也不行,箭术也一般,弓马更糟糕……嘶,我到底想说个啥来着?”
其他人憋着憋着憋不住了,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
“你还说个啥,你说什长百无一用。”一人笑骂道。
孙二苟挠了挠亮晃晃的大脑门,“他识文断字,这我们都比不了。”
“而且,他现在也没有那么软弱,弓马也还行。”
旁边一人抠着鼻孔,躺在了草地上,说道:“都别瞎惦记了,人家现在飞黄腾达了。你以为他还会记得我们这几个小兵卒子是谁?关心那么多做什么!”
“文节不是那种人!”孙二苟瞪着眼睛喊道。
“狗屁,这天下真正有情有义的劳资就认陛下,其他人,人家那是官,你懂不?你啥也不懂!”那人抓起一块土疙瘩,砸向了孙二苟,“你是谁的人你要搞清楚,别因为和他的交情就乱了主次。”
“他不会记你的交情,你也别瞎惦记,从今儿起,我们跟人家那就是两路人了。”
“我跟你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孙二苟同样回敬以土疙瘩,骂道。
那人阴恻恻的笑了,“怎么会不是一回事呢?万一哪天陛下让你杀了他。你能下得去手吗?你下了手,是不是会怨恨陛下残暴?脑子拎清楚点吧小秃子。”
“你大爷的秃子!”孙二苟暴躁骂道。
……
韩馥跟着那名宦者一道到了大营外。
大汉现在的军队制度,哪怕是朱儁贵为司徒,也必须得守规矩。
“见过司徒。”韩馥上前行礼,“司徒风采依旧。”
朱儁屏退左右跟随的护卫,上下打量了一下韩馥笑道,“看见你此时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你曾经为御史中丞的时候,那时你意气风发。”
“卑职现在可没有办法意气风发。”韩馥心中一惊,急忙说道。
“我是说你的精气神挺好,也比那个时候稳重。”朱儁笑说了一句后,直接切入了正题,“我今日来找你,是因为三公与陛下议事,我举荐你出使徐州,无官无职,就以你现在的什长身份去。”
韩馥闻听此言,急忙准备行礼。
朱儁举荐他,他就相当于是半个门生。
“你别着急。”朱儁阻止了韩馥,“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需要你像对待袁氏一样对待我,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被如此埋没。”
“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我与你详细说说吧。朝廷要经商,如陛下新立将作监一样,以后可能会有一个衙门,专司商事。你这次差事若是办得好,以后便有极大的可能入这个衙门。”
“虽是与钱财打交道,但也并非高升无望。你是朝中老臣了,应当知晓。”
为官之道,韩馥自然清楚。
他只是不太理解,朝廷如何……经商?
这种事跟朝廷好像是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吧?!
朱儁呵呵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心中的疑惑,但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以后吧。”
“你此去徐州,是要将西园军淘汰下来的老旧兵甲卖给陶谦。”
“简单一句话,朝廷的利益要最大化,这是陛下的要求。”
“你可别在这件事上再做老好人,我也是担心这一点,才特意过来给你提个醒。”
韩馥整个人都麻了。
朝廷不但要做生意,还要卖兵甲。
皇帝这……到底怎么想的?
朝廷的兵甲应该也不多余吧?!
“司徒,多的我也就不问了,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得清楚。朝廷为何不将旧的兵甲融了重铸?”韩馥问道,“陶谦极有可能会这么问。”
“将作监的事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耗时耗力不若做新的。”朱儁说道。
“还有其他想知道的?”
韩馥苦笑,“卑职想知道的可太多了,但我想想那些事好像我暂时不必关心。”
譬如,朝廷为什么要卖兵甲啊?
这不资敌嘛!
朱儁哈哈笑了起来,“你确实比以前更加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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