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风景里,聆听人杰与地灵的合奏,确实是一番畅快事。
就古代文人的这种情操和意境,刘辩觉得自己就算是骑上宝马良驹也赶不上。
和人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段位上。
他可以鄙视这些人治国治军的看法,但绝无法小觑他们文学修养上的造诣。
汉末三国虽是乱世,但也是百家争鸣,文化大爆发的一个时代。
刘辩拾阶而上,当他循着琴声,来到草庐前,看到抚琴之人时,却不由呆了一下。
这是个……野人吧?
只见此人蓬头垢面,赤着脚坐在地上。
如果此人只是如此豪放的姿势,刘辩还不至于把人家往野人上看。
他的头发粘的一坨一坨,周围肉眼可见的有苍蝇在嗡嗡乱飞。
他的手虽然还算干净,可那双脚,都包浆了。
刘辩实在难以将那将缥缈如仙音一般的琴声,和面前这个抚琴之人联系在一起。
这个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大的几乎都能再创一个天地了。
刘辩也不打扰人家,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但这可把夏侯惇与英林这两个哼哈二将给吓了个不轻。
当今天下多隐士,他们也是知道的。
但隐士不代表野人,人家即便是住草庐,也把自己拾掇的很利索。
而把自己整的这么邋遢,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他曾经犯过大罪!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陛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此人先前应该有不小的罪过在身。”夏侯惇劝道。
刘辩很淡定,“朕有你们两员虎将在身边,又有五十刑卫护佑,需要怕他一个人吗?”
“陛下,这些人都会些江湖手段,防不胜防。”夏侯惇劝道。
这话说的刘辩稍微迟疑了一下,但却更加的好奇了。
当年看演义时,他对左慈、庞德公这些时不时显露一点惊人手段的奇人异事可好奇的紧,如今终于遇见一个可能会点这些手段的人,怎能不亲眼看看?
“先等等。”刘辩说道,“这琴音中正平和,意境悠扬缥缈,听着不像是个坏人。”
夏侯惇和英林听到刘辩这个解释,都有点懵比。
哪有这样听琴识人的?!
但眼看无法劝动皇帝,两人对视了一眼,只好将尾随在后面的刑卫调了上来。
间隔数步,护佑在皇帝的身后。
而他们二人更是将手搭在刀柄上,保持着攻击的姿势,随时准备出手。
终于,那蓬头垢面的野人一曲终了。
刘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这琴音给听入迷了,直到尾声消散,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方才,他好似看见了万里河山,看见了皎月当空,清辉撒人间。
看见了王朝更迭,山河如镜面般破碎又复原。
看见草木四季,看见了一个樵夫的生老病死。
虽然这不过是恍如梦境般的昙花一现,但留下的余味,却让刘辩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从来不觉得一个人的音乐造诣可以有那么大的魔力。
如今却在这机缘巧合之后, 竟亲身体验到了。
他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浸入琴音之中的,简直好似催眠。
“先生这琴音,听着似不同寻常。”刘辩说道。
蓬头垢面的老者扒拉开遮挡在面前的长发,定定的望着刘辩。
就在刘辩都快要失去耐心地时候,他忽然说道:“琴是凡琴,人也是俗人,弹得一点俗音,能入君之耳大概才是它的不同寻常之处吧。”
这恭维的话,听的刘辨就很舒服。
但他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那种会说恭维之话的人。
“我好像看见了很多的东西,但又不真切,这是为何?”刘辨问道。
蓬头垢面的老者扒拉着两条干瘦的腿,盘膝坐在脏乱的地上,用好似呢喃一般的声音,说道:“也许是君心中所想吧。”
“也许吧。”刘辨不置可否,随口说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这个对话,才让他感受到了与隐士之间的对话。
传闻,这些隐士都是很有脾气的人。
那老头仰头目光呆滞的想了片刻,“我到底叫什么名字呢?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刘辩:……
“我好像,是姓焦……焦什么来着……奥,焦先。”老者展颜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老夫名唤焦先。”
那一口牙齿,绝对是这位老者浑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
洁白的好似雪一般。
即便是刘辩这个锦衣玉食的少年人,牙齿都那么白。
“见过焦先生。”刘辩很客气的做了个揖。
他看得出来,这个老者绝对是传闻中的那些隐士。
而且一定是会一些特殊手段的隐士。
一旁的英林在听到焦先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低声对刘辩说道:“陛下,此人乃是一位异人!”
“你知道?”刘辩有些惊讶。
英林一边看着焦先,一边低声说道:“臣听闻过此人的名声,传闻他夜观天象知道汉室……嗯……这个……”
“你说你的,忌讳什么?是不是汉室垂危之类的话?”刘辩没好气道。
当真人家的面,议人家的长短,本就很不礼貌,这小子还支支吾吾的。
英林点了点头,“确实是如此,他见汉室垂危,从此之后就不说话了。游荡天下各地,结草庐为舍,饮露水充饥,很多地方都有此人的传闻,说他一会儿年轻,一会儿年老,没有人能够真正知道他到底多少岁了。”
“这位少年将军说错了,老夫还是会饿肚子的。饿了的时候,我就去给人做工,混个一日三餐,肚皮饱。”焦先在不远处说道。
刘辩看了看双方之间的距离,不由惊了下。
这耳力属实是有些过人了。
双方相距二十余步,竟然听到了他和英林的窃窃私语。
“不知高人当面,倒是小子孟浪了!”刘辩又很客气的行了个礼。
不管他是真高人,还是假高人,刘辩觉得自己稍微客气一点,也是个情面。
焦先摆了摆手,“我乃一介俗人,可不敢当高人之称。倒是皇帝当面,理应老朽跪拜行礼才是,但既然陛下未曾表露身份,就容老朽也装个不知道吧。”
这话才把刘辩真的给震惊到了,“我本就是一个寻常少年,只是先生是如何知晓的?”
“全靠猜,老朽猜人猜东西,还颇有几分见地,往往不会出错。”焦先说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