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维和柳生霜月回到家后开始准备晚饭,中途又遇到了山田前来敲门,还带了点老家的土特产,这段时间似乎是回了老家一趟,自然也留下用餐。
神宫寺咲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偷偷摸走了两罐啤酒,在饭桌上毫不犹豫的打开啤酒罐就是吨吨吨,结果酒量差劲,喝了半瓶就便醉醺醺,抱着周边人开始说些醉话。
柳生霜月不想理会,因为喝醉的人实在太闹腾了,为了不让她的胸器杀伤仍然为处男的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帝王,不得不照顾起她,把她哄去睡觉已经是十一点后的事了。
时间来到夜里十一点半,山田早早离开,白维送了归蝶出门,两人去赶着最后一班电车。
来到电车站,白维本打算就这么离开的。
但归蝶很显然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待在柳生家里,反而时刻被盯着,没什么机会交谈。
“你认为,这次回档会结束吗?”她忐忑不安的问。
“或许吧。”白维不太确定:“只要你安然无事,我们大概率能迎来第二天的太阳。”
回档的核心并不在白维这边,感叹号的触发机制表明了它的运作逻辑基于对方而形成。
“若是万一……”
“倘若真的回档,那便继续,大不了再来个一百次而已。”
淡然的言语里充斥着掷地有声的力量。
他决定不去直面死亡,生命中的所有经历都只是在锤炼胸膛里的利剑。
敲打,塑形,淬火,赋予生命以别样的荣光。
生如远舟,这就是活着的意义。
白维对此看的太过于透彻,他完全可以在说,哪怕深陷这等苦难中,他也保持着淡然和享受。
内心没什么动摇,随时做好开摆的准备。
少女侧过视线看向青年,即便他已经如此虚弱,走路时都在打着哈欠,摇摇晃晃。
但她知道,他随时都已经做好了再来一次的准备。
“我很……羡慕,不……该说是敬佩你吧。”
“你很强。”
她由衷的发自内心的说出所想。
“这我当然知道。”
白维打了哈欠,他是真的很困了,但还是保持着谦虚。
“但如今的我还不足巅峰期的十万分之一,巅峰时期的我一根手指摁下来,现在的我啪叽就没了,比G位龙王杀四个萌新猎人还快,那猫车恨不得穿着模回去。”
这听上去像是吹嘘,即便他是认真的,也没几个人会信。
归蝶捧着双手:“我听柳生小姐说过了,你背井离乡,陪着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来到瀛洲,靠着自己一个人护着她,正常来说,没有人会这么选择的。”
“我认为,有这样的胆量,很厉害……至少我不敢,我甚至不敢独自一个人离开家太远,只是独自出一趟超级市场买点什么都觉得好忐忑。”
白维认同:“每一名漂泊在外的浪子都不容易,都是讨生活,都值得尊重。”
“或许是这样,但我认为,白先生一定更厉害。”她攥紧了手指,用力的握紧,眼神是那么认真,电车站的灯光照亮她的眼睛,如果月下的潭水。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笨拙的说着:“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而是说……您,总是不会轻易对现状妥协,会去挑战,然后改变什么。”
白维奇怪:“你不也是一样?”
“不一样的。”她大声反驳。
察觉到声音太大了,又低下头,小声的自嘲道:“不一样的,我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而且,我也失败了,完完全全陷入浑噩,我并不是在挑战什么,而是……不想平平静静的在沉没中被淹死,用力的挣扎几次手脚,如此而已。”
白维不置可否:“为什么说这些话?”
“有感而发。”她轻声道:“只是这样。”
“真的?”白维反问。
她咬着嘴唇,不点头也不摇头。
“欺骗自己不是个好习惯。”白维淡淡道:“死了上百次,哪怕是头猪也会有长进,你的剑术已经提升了太多,斩人时也不会感到手软,这就是提升,而提升意味着不满足,代表着对旧日的自己的不满,和更进一步的渴望。”
而你,就是那名饥渴的人。
“您,会帮我吗?”她绷紧了心神,小心翼翼却又认真的问。
白维瞥了眼少女的头顶,有什么正在新生,但缺了点什么。
他果断摇头:“不会。”
女孩的心冷了半截,但并未彻底凉透。
她低声说:“可下午您帮我了一次,救了我一次,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白维毫不留情的嘲笑:“你想成为废人吗?还是想要让别人养你一辈子?成为我麾下的人,和过去的你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这句话如利剑刺入少女心头,她哑口无言。
白维娓娓道:“我的妹妹,柳生霜月,即便没有我陪着,她也会回来,挑战她父母未能完成的那个夙愿;山田,山田嘛,他用尽全力在还债,善恶有报,那是他所应得的好报;神宫寺,从未对别人祈求过什么,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竭尽全力的活着,然后力所能及的去做些什么。”
他又打了个哈欠。
“除了霜月之外,我不会参合进别人的私事……这次是强绑定,是意外,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行动,能提供给你的除了最基础的善意之外,别无其他,所以,我不会帮你,少女当自强。”
夜风吹起少女的头发和翻领,她压住头发,看见了远方亮起电车的前灯。
“哈……”她呵出一口白色雾气:“您真是个爽快直白的人,有话直说。”
“不喜欢我可以说点好听的……鸡汤我这里一大锅,您要来点什么味儿的?”
“不,请务必保持下去,这些话对我意义非凡,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归蝶眼里倒映出斑斓的色彩光芒:“我想,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原来我一点都不知满足,原来我还有这么多想成就的事,因此绝不能就此停步!
白维注意到她的头顶有什么在成型,紫色的感叹号下方浮现出两个字符。
【破茧】
他微微扬起嘴角。
……不愧是我。
……看来我的嘴炮水平没有褪色啊。
……我可太会指指点点了,来,让导师我指点指点诸位。
“电车到了。”白维踏上电车:“走吧。”
……
乘上电车,一路无话。
白维有些困了,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归蝶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时而偷偷打量着青年静默俊秀的侧脸。
车辆不知不觉间停靠在了银座站,此时的人流量已经很少。
这时候归蝶才意识到她乘坐的原来是同一条路线,不过邪神信徒已经不在,不可能再出事了。
她这么想着,忽的也有些疲倦感。
不知不觉的开始打起瞌睡,困倦感席卷而来,变得十分强烈。
她忍住困意,站起身来试图驱散这股困倦。
忽然间,车窗外掠过一道红光,她猛地一惊,抬起眼眸。
黑暗中,有什么紧挨着车窗的边缘,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视线交汇,少女的心头一寒,战栗感顺着脊背往上。
是眼睛。
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漆黑的乌鸦利爪扣住钢铁的边缘,垂落着,紧贴着车窗,死死的盯着她。
乌鸦?可邪神信徒,那个蓝色眼珠不是已经被抹杀了吗?为什么在这儿还会有乌鸦?
她太过于激动,也太过于害怕,甚至不小心撞到了周边的乘客。
“小姑娘小心点,你突然间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乘客是个面善的老婆婆。
“乌鸦,我看到乌鸦了。”她指向车窗。
“乌鸦?”老婆婆推了推老花眼镜:“哪有乌鸦啊?”
“那儿……”她再度指过去,黑色的乌鸦一动未动。
“小姑娘,你眼花了吧。”老婆婆摇头。
“您,看不见?”归蝶神情错愕。
“的确没有乌鸦。”白维不知何时睁开眼,确定的说。
少女径自站在车厢内,和血色眼瞳的乌鸦对视着。
她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是电车内的通报。
‘本电车即将抵达下一站,现在时间凌晨十二点整’
时钟走过一天,时针分针秒针都分毫不差的停在了十二点也就是的起始和重点位置上。
再然后,是一阵刺耳的鸣叫声。
——噶!噶!噶!
乌鸦在嘶哑的发出鸣叫,声音刺耳,一声高过一声。
那声音宛若尖刺,刺入了归蝶的脑海,刺入她的心脏,一股不受控制的,强烈的疼痛感袭来。
她险些跪倒在地,扶住手边的栏杆,蹲下身,按住心口,窒息般的疼痛令她眼冒金星。
她几乎是忘记了,有谁告诉她过。
——凌晨时分,刻入身体的诅咒就会发作,令心脏停止跳动。
心脏停跳,通常意味着死亡。
她大口的喘息着,面色如纸。
……我要死了吗?
……在这里?在现在?
……不行,绝不行,我不甘心!
她咬牙切齿着,试图抗拒死亡,但诅咒的力量才刚刚开始,短短数秒时间,诅咒扩散到了胸膛内部,心脏迅速停摆,她的眼瞳瞬间放大,意识也随之消融。
少女感受到自己的灵魂离开了躯壳,正在脱离躯壳,她想要喊叫,想要发声,却无能为力,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只能看着,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车厢内。
白维扶住少女的肩膀:“你没事么?”
“没事,有些喘不过气。”她握着栏杆,迅速起身,抬起头,又迅速移开目光:“我坐一会儿就好。”
“行。”白维没想太多,他继续打着哈欠,看向电车的行驶路线,说了句:“快到站了。”
“是啊,快到了。”少女也应和道,她的声音那么轻快,仿佛要登入天堂般轻盈雀跃。
车停距离站台已经不远,白维主动起身,女孩也站在他背后。
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不妙预感升起,白维心神一震,不过眼睛的一闭一睁之间,骤然发现周边所有乘客的头顶都浮现出了漆黑色的象征着死亡的感叹号!
“卧……”
刚刚说出一个字,他忽的感到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截剑尖从胸膛位置探出,锋利的很。
它迅速扭动了半圈,绞烂了血肉。
心凉透了。
白维眼前一黑,心脏乃力气之源,这里被贯穿,万般气力都用不出,越是运功越是咳血。
青年五指紧握,咬牙苦笑:“你.妈的……”
他的身体倒了下去。
不断黯淡的视线中瞥见了染着血液的鞋子和裙摆,听到了人群的尖叫声,以及谁的疯狂大笑。
再然后,他听到了轰鸣,那熟悉的轰鸣。
爆炸声震耳欲聋。
时隔上百次回档,电车再度爆炸,错开了时间也错开了人群。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他在最近距离,亲身感受到了身体被寸寸撕裂,被火舌舔舐的痛处。
但比起疼痛,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更加重要的事。
兜兜绕绕了一大圈,他再一次来到了最初的原点位置。
一切都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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