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陛上有铜龟和铜鹤,象征着江山永固,只在元旦、冬至和皇帝陛下的生日点燃龟鹤中的香料,吐出袅袅青烟。
不知为何,今日也点燃了香料,温热的香气缭绕盘旋,如云蒸霞蔚。
“祝殿下云程发轫,培风图南。”于征笑眯眯地说着恭喜的贺词,不知为何今日宫中接见琅琊王的排场非常大,比肩摄政王班师回朝觐见。
“借公公吉言。”秦守安客气地说道。
午门鼓响,编钟奏乐,随后宫廷乐班弘大的曲音犹如一声龙吟,回荡在整个皇宫中,秦守安走上白玉丹陛阶梯,一步步进入了大殿中。
只见明堂正殿中斗拱密密堆成倒金字塔形状,门窗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接榫出镌刻龙纹鎏金铜叶,殿内金砖铺地,从明堂百尺高的空中用镜子折射天光。
秦守安昂首阔步,大殿内文武百官站立两侧,文官以宰相大人房杜魏为首,武官则以只枢密院事荣国公为首。
那空中天光落地,变得散漫,却依然呈现出一个光华耀眼的范围,新秦朝廷的宝座居中,皇帝陛下端坐其中。
行礼与答礼之后,皇帝赐座,秦守安坐下后,倒也并不拘束,毕竟小时候被册立世子,也经历过类似的仪程,只是场面没有这么大罢了。
他看了看满朝文武,都是他此次回京以后,尚未再见过的人。
文官之首房杜魏,他在小时候就见过无数次了,十分熟悉,此时额间略生白发,比从前多了些老态,但身子骨似乎还是很硬朗。
武官之首是枢密院的知枢密院事,荣国公荣儒兴,他的大儿子忠勇荣国公荣伯渔、二儿子神勇荣国公荣仲樵、三儿子承信候荣叔耕。
尽管荣国公给自己的儿子起名,都有享乐山水田园之意,但实际上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武将,荣国公和大儿子、二儿子更是在太祖皇帝龙兴之始,便追随左右,南征北战,立下了不朽功勋。
荣国公本人更是被尊为开国公卿之首,正是因为荣家如此功劳和权势,才有些“秦与荣公天下”的市井流言,彰显荣家之兴盛。
荣国公还有个四儿子荣季读,却和他的三个哥哥截然不同,真正应了他名字中的“读”,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自从把私生女荣宝宝送到荣国公府上,已经多年未曾回京,音信如袅袅一线云烟,不知所踪。
据说荣季读原本是要参加科举为官的,不知为何终究放弃了功名利禄,云游远方。
也让朝廷中许多官员私下聊天时提及:荣家已经如此势大,这荣季读再入仕途,至少会在六部中占据一职,到时候朝中将是荣家独大,无人能够掣肘一二。
其实即便没有荣季读,朝中形势也还是全面偏向荣家,毕竟宰相房杜魏和荣家的关系还不错。
再者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在,荣家定然享尽荣华富贵无忧。
从某些角度来看,实际上荣家如此势大,一旦有心谋逆,威胁绝对比皇室宗亲更大。
只是现在皇帝陛下对亲政尚且没有强烈的意愿,自然也没有心思防患荣家,这让姓秦的一众皇族除了暗自腹诽,却也没有能力去削弱和掣肘荣家。
朝中群臣俱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端坐的琅琊王,最近龙吟城中风头最盛的年轻人毫无疑问便是他,竟然长得如此神俊,容貌之美几与陛下不相上下。
尽管陛下接见琅琊王的排场几乎与摄政王相同,但是这位年轻的琅琊王,掌握的毕竟是九州府,而不是千军万马,倒是不会给人屏住呼吸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八哥,好久不见。”皇帝声音洪亮,在明堂正殿中略带回响,犹如有龙吟加持,威严端正。
皇帝说话,自是从小就训导练习,吐字语气与众不同,只是群臣听闻,却觉得皇帝今日说话,嗓音略有不同,似乎刻意放低而显得粗了些。
“确有八年之久,本王在天道门学武,却依然日日谨记陛下和太后娘娘教诲,勤学苦练,只待有朝一日能为陛下效劳分忧。”秦守安可不敢大大咧咧地把皇帝陛下当弟弟,中规中矩地回答着。
他也留意过这位皇帝陛下的面容。
果然如传言所说,光以容貌的俊美程度来论,皇帝陛下确实有资格称为龙吟城中第一的美男子。
就是并没有继承秦家男儿的身高,比秦守安矮了一些,身材倒也算壮实。
大概是为了弥补身高不足而欠缺的气势,皇帝的龙袍和先帝时期略有不同,刻意让胸前增加了些饰物,看起来更有气势,但秦守安觉得有些浮夸。
就跟龙吟城中的一些相如公子,喜欢在鞋子里多塞几片鞋垫,甚至在鞋底钉入木片似的。
不过要承认的一点是,皇帝陛下留了两撇潇洒的小胡须,打理的非常精致,跟画上去似的,给他增加了一些……一些,嗯,不大好说的感觉。
“朕正有此意,日前有和母后商议,准备让琅琊王也参加每日的朝会。”皇帝语出惊人,微微偏头,打量着朝中诸臣,倒是没有看向秦守安。
众臣讶异之后,面面相觑,最后一起望向荣国公和房杜魏。
朝会分为好几种,像今日这种带着典礼仪式功能的是大朝会,还有每日的常朝会和特殊时期的望朝会。
参加朝会的是官,而亲王只是爵位,琅琊王是什么官?
他是九州府府君。
这么一看,让九州府府君上朝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先帝时期并没有如此安排啊?
前代九州府府君琅琊王秦恒,就基本没有上过常朝,而陛下的意思则是要让秦守安参加常朝。
一般来说江湖事哪里有资格拎到朝堂上来说的资格?
满朝文武,对这江湖事,也压根不了解,大家没法跟九州府府君讨论、建议,那么他来参加常朝会的意义何在?
也正因为如此,先帝的安排才是最切合实际的,九州府府君一言决断江湖事,根本不需要参考和接受满朝文武任何一个人的建议。
若是让九州府府君上朝,他可以一人决断的事情放到满朝文武面前来讨论,岂不是有削弱他权柄的意思?
或者就是陛下和太后娘娘对琅琊王在九州府内大权独揽的状况已经有所不满?
最让群臣意外的是,陛下尚未亲政,所以往往只是主持开始朝会,群臣议事时也以学习听取为主,很少提出这样关系重大的事情。
尤其是太后娘娘再次前往寂静照鉴庵修养,短期内不理会朝堂事务时,陛下……难道……难道我们啥事不管、无所事事地像菩萨童子的陛下,终于动了要和太后娘娘扳手腕的心思?
倒是让一些亲近皇室宗亲的臣子们动了些心思。
“承蒙陛下厚爱,只是本王资历尚浅,能力平庸,对于九州府的事务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熟悉和掌握,目前参加朝会,还无法为陛下提供准确和有效的参谋。”秦守安连忙起身谢绝。
他倒不是自谦,而是就事论事。
既然坐上了府君的位置,他就要在这个位置上做有用的事做实事,而不是去明堂正殿中,在陛下和太后娘娘眼皮子底下争个位置。
每天杵在这里能干嘛?听说朝堂上还经常因为政见不合撕破脸皮动手,他倒是一个好打手,能够一个打一群。
最主要的是,秦守安怀疑皇帝陛下用心不良,这么想着他不由自主地迎上了皇帝陛下的眼神。
只见那双桃花脉脉的眼睛中,盈盈有水色,说不出的关爱与欣赏,再加上唇瓣上的两撇小胡子,总让秦守安联想起怀瑜的前夫:农世。
农世看着房大公子的时候,一定就是这样。
秦守安要还是这样每天上朝,那不是献花给皇帝陛下每日学习插花艺术?
听到秦守安婉拒,原本一直闭着眼睛仿佛在打瞌睡的荣国公荣儒兴,这才抬起干枯的眼皮子,如枯树老皮的脸颊略微跳动了几下,嘴角裂开不知道是欣赏还是嘲讽的笑意。
至于宰相大人房杜魏,却是从秦守安入殿以来,一直保持着温和自然的笑容,就是长辈看着晚辈长大以后十分满意的样子。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事儿并不着急。朝会之后,朕再和你慢慢细说。”皇帝陛下早已经习惯了屁大点事儿朝堂上都会争议不休的朝会,也没有打算真的和群臣商议。
这事儿太后娘娘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大概也就没什么阻力了……只要他常常来上朝,假以时日不愁搞不大宫中某人的肚子。
这个“某人”会是谁,就看谁的肚子更争气吧。
“朝会之后?”秦守安有些意外,他原本就是来走个过场……皇帝陛下还要留他,这……这是准备干什么?
“兄弟相见,朕设了酒宴招待,八哥不想赏脸?”皇帝陛下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守安。
“不敢。”
秦守安如坐针毡,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只感觉这宫中的椅子根本没法坐,大概每一把椅子上都长了一个丁出来,要把人裤衩子都戳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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