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甚至已经开始逐渐对自己所追求的“道”,产生了怀疑.
这三界之中,当真有神明和仙君吗?
若是有,那么仙神又在何方?为何近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见过?
各大仙门代代相传的守护秘境之使命,以及先代前辈们邂逅过仙君们的故往旧事,会不会只是上古典籍中不明虚实的传说?
他们苦修几十年、甚至一辈子,至死那日,真的能参透这世间的“道”吗?
还是这一切,终究只是空中楼台,镜花水月,渺渺一场空谈?
九重天上的仙君,太久太久不曾临凡。
凡间修士,亦太久不曾亲见仙神踪迹。
以至于仙门修士对九重天上仙神的惊疑和敬畏,达到了空前顶峰。
那日在兖州府外的别院“琼花台”,卓清潭这所谓“帝君”身份的暴露,无疑是给代代苦修、却无一人登仙的凡间修士吃下一颗定心丸。
还是一颗能让三大仙门掌门精神一振、恍若再生的十全大补定心丸!
原来,天神并未凋零陨落!
原来,九重天上仍有仙君各司其职,护卫三界安宁流转!
原来,只要他们心诚,只要他们刻苦,也许便真有一日,可以参透道法,得道飞升,位列仙班!
他们再度找到了代代传承、坚持下去的方向!
只是九重天往圣帝君转世临凡之事非同小可,好在当时在场的,也就只有他们几位四大仙门的掌门,所以消息并未外传。
他们也明白此事兹事体大,不能让过多的人知道。
因此,除了三大仙门掌门外,卓清潭的前世真身,并无其他弟子们知晓。
卓清潭知道,让他们立刻以过去的平常心面对她,于他们而言属实为难。
李长风等仙门掌门,如今这番礼貌到过了头的状况,恐怕一时半刻都无法改变。
也许,只有随着时间的流淌,才能让他们慢慢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此生其实终究.只是一介凡人罢了。
若是卓清潭不先行坐下,只怕其他人不敢先行落座。
于是,她淡然的落座于紫薇殿正中主人的主位上,然后伸出一只手,礼貌的示意他们落座。
“李师叔,不知此次几位前辈大驾莅临端虚宫,所谓何事?”
她笑了笑,继续道:“十分不巧,宫主此时并不在宫中。清潭便越俎代庖,替宫主招待主诸位贵客。”
包括安羽浓在内的殿中众人全部落座后,身材修长高挑、长身玉立在殿门口的谢予辞,就显得格外的突出。
他斜斜倚在门口,方才并未跟着卓清潭一起往殿内走。
此时,谢予辞静静站在门口,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哂笑,无端让殿内几位仙门掌门心中一突。
斜倚在门框上的这个动作,若是旁人做来,或许会显得流里流气,十分的不端庄。
但是,这个动作换作谢予辞做起来,却别有一番少年风流和潇洒。
他一头乌发束起高高的马尾,一块看起来便格外名贵的碧色玉璧,端正的嵌在头顶发髻上。
这扮相,既少年感十足,又万分贵气。
他轻轻抬起眼皮,然后淡淡瞥了瞥殿中几个年过半百的仙门掌门。
他们算什么贵客?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卓清潭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向他,如月般清澈淡雅的眉眼微微弯了弯。
“予辞,今日轮到宁演在演武场教导外门弟子们剑术。不过,他的破空诀修炼的不够精湛,劳你去指点他一番,可好?”
谢予辞闻言轻轻挑了挑眉。
他知道卓清潭的本意并不是要支开他,而是担心三大仙门掌门来者不善,为他而来,因此想要他避开锋芒。
他定定的看着她,并没有开口说话反驳,但是眼中的坚持却十分明显。
他不想走。
也不会做“逃兵”,更不会.
将她留下,独自去面对旁人的责难。
尽管她有个劳什子的前世帝君的身份在,但是保不齐这些老不修,更要仗着她这个身份来绑架她、束缚她去做她不愿做的事。
卓清潭却忽然冲他展颜一笑。
“予辞,拜托你了,可以吗?”
谢予辞:“.”
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谢予辞也不知道。
总之,直到谢予辞人已经站在了演武场外,他还在懵着圈。
他十分不解的蹙着眉,直直盯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就这么走了?
他的脑子方才难道是被狗吃了吗?
谢予辞忽然发现,似乎卓清潭不论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都十分知道如何能让人“屈服”了。
至少,是十分知道如何能让他屈服。
这怎么能行?
他下一次,一定不能再如此纵容她!
若是让她从此养成了恃美行凶、温言软语的恶习,这可是不好改正的。
堂堂帝君,这成什么样子?
不对她如今已经不是往圣帝君了,倒也没必要时刻端着自己。
至少面对他的时候,她如今这般模样.其实就很好。
谢予辞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矛盾中,一时之间有些愁苦。
“谢公子?”
演武场中教导外门弟子剑术的奚宁演,却忽然看到了场外神色变幻莫测的谢予辞。
奚宁演不禁蹙眉看向他。
他怎会在此?
谢予辞闻声抬起头来,淡淡瞥了他一眼。
然后,他“嗯”了一声,毫不见外的曼声道:“哦,是宁演啊。”
宁演?
奚宁演不动声色的蹙眉瞅了他一眼。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若是他没有记错,先前在皖州无暇客栈中,他们并没有照面相识。
前几日小师妹羽浓举办的那一场家宴,才算是他们正式第一次见面吧?
奚宁演的性格一向冷僻,不像洛岩池和安罗浮那般容易亲近。
此时,他被谢予辞浪荡子一般自来熟的语气,激起了胳膊上一层毛汗。
他静了静心神,沉声招呼道:“谢公子,这个时候,您怎么会在这里?”
奚宁演抬起头来,看了看挂在空中日头。
此时晌午刚过,这会儿他不是应该在师姐的庭院凉亭里午睡?
谢予辞却咧了咧唇角,笑得明媚又热切。
然后,他十分厚脸皮的正色道:“哦,这个啊。我自然是受你师姐嘱托,来指点一番师弟师妹们的剑术修习得如何了。”
师弟师妹们?
奚宁演蹙眉。
谁是他的师弟师妹啊?
奚宁演与安罗浮不同,谢予辞刚刚来端虚宫几日,且日日都猫在卓清潭的院子里极少外出。
奚宁演与谢予辞不仅先前并不相熟,之后这几日也没有什么互相了解的机会,他更加不清楚谢予辞的真实身份。
在他心中,谢予辞只能算是他师姐的一个“追求者”罢了。
——还是一个不甚着调、不太靠谱的凡人追求者。
甚至,连仙门修士都算不上。
奚宁演显然并不相信谢予辞的说辞。
他师姐怎么可能叫这么一个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凡人,来演武场指点弟子们剑术?
他蹙眉默默打量了谢予辞一番,然后冷淡中不失礼貌的道:
“谢公子,演武场乃宫中重地,公子还是不要进入为好。
弟子们如今的道行,修炼得还不到家。场中灵气四溢,剑气乱起,若是因此误伤了公子,那便是我们端虚宫待客不周了。还请阁下,不要让奚某为难。”
奚宁演话说的漂亮,但意思非常明显了,那就是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玩乐,请去别处。
谢予辞闻言轻轻挑了挑眉,轻轻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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