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里,神色僵硬,整个人近似石化。
方才病房的门没有关,想来她和林鹿的对话都被听了去,而她说的那四个字,喻晋文也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四目相对,只是一瞬,南颂便收回了目光,径直往前走去。
喻晋文捏着烟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只觉得喉咙干涩。
咎由自取。
他闭上眼,骂了自己一句。
……
南颂走到沈岩的病房门口,隔着老远,就听见傅彧在里面对沈岩破口大骂。
“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还是医院楼下那臭水池子里的水灌进你脑子里了?
你是嫌身上的伤还不够重是吧,还要自残一波!你要是不想活了,跟兄弟说一声,我直接拿刀给你抹脖子,保证让你死得痛痛快快!”
南颂唇角微扬,傅彧没说过几句人话,今天这几句,还挺对她的脾气。
骂了半天,傅彧口干舌燥,嗓音也渐渐低下来。
“我说老沈,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林鹿这么好的女孩,你还不好好珍惜。”
傅彧掐着腰,一脸的无语,“我真就不懂了,好女孩怎么都喜欢你们这种冷到骨子里的男人,你们这些破石头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越说越气,“小爷我,这么一个大好男儿,长得天庭饱满,玉树临风,啊?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她们怎么就看得上你们,看不上我呢?真是瞎了狗眼了。”
南颂额角抽了抽,刚夸他一句,立马又原形毕露了。
“咳。”她轻咳一声,踏进门去。
傅彧回头一瞧是南颂,吓得一激灵,立马将椅子抱起来护住自己,“我没骂你,你别打我!”
沈岩:“……”
敢不敢再怂一点???
“Grace医生,小鹿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沈岩从腰部往下还是没有什么知觉,只艰难地抬了抬身子,满脸焦急地问。
南颂懒得搭理傅彧,冰冷的视线朝沈岩看过去,“现在知道紧张了,早干什么去了?”
沈岩垂下头,一脸愧疚外加悔恨。
“是我不好,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伤得……是不是很重?”
“不轻。”
南颂没有一丝安慰他的心情,“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多处伤口,小腿上一处差点伤到动脉,后背上的伤更重,只差一点,就要先你一步,去地下见阎王爷了。”
她说完,沈岩的脸色剧变,身子一倾就要往下倒,被傅彧眼疾手快地扶住,“我说大哥,你这一身的伤还没好呢,能不能消停点?”
“我……”沈岩抓着傅彧的胳膊,“我想去看看她。”
傅彧对上沈岩恳求的目光,一时间也有些不落忍,朝南颂看过去,却对上一张冰冷到不近人情的面孔。
南颂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你不是不喜欢林鹿,要跟她分手吗?现在又做出这副担心的模样给谁看?让我们看看你有多深情,还是为了向我们证明,你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她的话音近乎刻薄,傅彧听着都冒冷汗,不停给南颂使眼色,忍不住道:“他还是个病人,你说话轻点……”
“病人怎么了?就因为你生了病,所以身边的人都活该迁就你,被你骂,被你赶,还要为你受伤?这是谁家的道理?”
南颂语气没有一丝转圜,什么重说什么,“沈岩我告诉你,你如果真的不想和林鹿继续处下去,那就跟她断得干净点,别一时冷酷无情,一时关心不已,你属变色龙的,一阵一变?女孩子心思很敏感的,尤其是一个把心都栓在你身上的女人,你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牵动着她的情绪。你可以不爱她,但是你不能伤害她,知道吗?”
傅彧听得一愣一愣的,沈岩则是深深地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是说多了话,有点累。
南颂摆了摆手,“算了,我也没什么资格去管你们的事,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但你是我的病人,你的身体我还是说了算的。”
她撂下冷冷的一句威胁,“要是再有这么一次,你拿我好不容易给你修复成的身体不当回事,我就把你全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都拆了,你投胎转世去吧。”
“……”
撂下话南颂就走了。
傅彧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对沈岩道:“你可千万别不当回事,这女人心狠手辣得很,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办公室里,季云给南颂倒了一杯茶,挑眉看着她,“你不打算对林鹿分享一下你这个过来人的经验?我瞧着她的那副模样,都觉得心疼。”
“有什么好心疼的,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南颂把玩着茶杯,淡淡道:“我也没什么好分享的,能分享的只有失败的经验。而失败的经验,大多数人是听不进去的,尤其在感情这件事上。”
她呷了一口茶,哂笑一声,“要是人这么容易虚心受教,那么古往今来,多少痴情女子都栽在了负心汉上。秦香莲和陈世美,杜十娘和李甲,于凤至和张学良,张幼仪和徐志摩,哪个女子不是爱得轰轰烈烈,到头来又换来了什么下场?有这么多的前车之鉴,又怎么样呢,还是有女人奋不顾身,愿意为了爱情飞蛾扑火。自己尝试一回,自然就懂了。”
季云瞧着妹妹这心如死灰的模样,心不由一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家小六就爱了这么一回,十年光阴,要了半条性命去。每次一想到这里,我杀了喻晋文的心都有!“
南颂的眼睛漠然无波,所以林鹿问她那个问题的时候,她才会回了她那四个字——
爱不动了。
不过,林鹿应该是比她幸运的,因为沈岩还是在乎她的,所以这单向的爱情能否变成双向,就看这两个人的造化了。
*
南颂在白城逗留了近一个星期,程宪还专门空出半天假,陪她和季云在白城周边玩了一通。
心里头记挂着爷爷,南颂也没有在白城多待,就要赶回南城。
“帮我跟爷爷问声好,等空出时间来,我就去南城看望他老人家。”
季云将给南三财买的烟、酒、茶都一股脑塞到了顾衡手里,摸了摸南颂的头,恋恋不舍道:“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你和程哥,也要好好的啊,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南颂扬唇轻笑。
程宪和季云打算下半年抽个空去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正在努力工作,好为新婚蜜月旅行腾时间。
“给你留一瓶好酒。”程宪一点也不客气:“毕竟婚戒还要靠你来雕刻完成。”
南颂轻轻一笑,“没问题。”
刚上飞机,南颂正准备戴上眼罩睡一觉,顾衡就凑上来,告知了她一个消息——南雅,怀孕了。
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南颂先是一愣,紧接着问,“秦江源的?”
顾衡:“……应该,是吧。”
南颂拧了下眉。
顾衡忙道:“南雅一口咬定是秦江源的,还跑到了秦家去闹,死活不肯离婚。秦家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竟然将南雅关了起来,说是要等八周后验羊水DNA。”
“……”
南颂嗤笑一声,“真没想到都21世纪了,还能发生这种洒狗血的事情。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