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完了,杨广一路都躲在马车里,没有出来过,也不见谁,如果不是每餐饭都能吃完,也许都认为他已经驾崩了。
从辽东前线撤退时的紧张焦急不同,走了两天见高句丽兵马没有追过来后,整支残军就开始了混乱,杀了几个带头闹事的又冒出来几个,杀不完一样,队伍却越走越慢,从唐山到夫津整整走了两天,再后来,河北籍的府兵就开始了逃跑,军纪已经不管用了。
沧州地界就在眼前,这里有叛军出没,还有蒙古骑兵出现,于是逃命的人就更多了,自古秦兵耐苦战,现在也只有关中八府的府兵还能驱使得动了。
杨林早已派出斥候往沧州方向打探消息,此时已赶了回来,刘黑闼、宋金刚叛军不在沧州了,而是往西攻占衡水,正在与刚到冀南的窦建德叛军对峙,而南下德州的斥候还没消息回来。
杨林不想再等,立刻下令全军南下沧州,争取今日到德州宿营,这段路差不多两百里,骑兵自是没问题,步兵就跑断腿也可能到不了,但杨林实在是没办法,沧州待不得,蒙古骑兵随时都会出现以致命一击。
各大军头、偏将甚至于军士,都明白这时的处境,民夫己大部分被遣散,所有的粮草已装船置于大运河,刚好要经过德州,但路程实在太远,有心也无力。
在杨林强硬的命令下,全军还是缓缓向南出发,骑兵打头,中军是两万余精锐关中府兵,这是从伍天锡殿后军中挑选出来的,他们把不作为的御林军替换了,后队就是那些不听令却还没有逃散的各地府兵。
杨林将手中的马槊往天上来回划了三下,就策马往前飞奔,中军护前杨广的御帐紧紧跟随。往前飞奔了两三里后,后队却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再然后就是地面振动,马蹄声碎响彻云霄……
五月十六,阴,午时,李秀宁和罗禹带着几大军头来到晋城东面的泽州县,这里已是朱元璋红巾军的前沿阵地,如能快速攻破泽州,再往西五里就可以兵临晋城东门门下。
不打算围城,也没想着消灭红巾军,现在的策略是攻占晋城,以此城为起点,南渡黄河,控制郑州、开封的官道,南面许昌还有张须陀的几万人马,可以北上助一臂之力。
如果朱元璋能率军退出晋城,罗禹都不打算追他们,因为特战队员的战报已于昨日送过来了,确定了杨广东征军会走开封、郑州一线,由洛阳回长安。
现在的局势已经有点乱了,窦建德的兵马有南渡黄河进攻郑州的迹象,情报称窦军除了衡水前线留一万人跟刘黑闼、宋金刚对峙外,余下的三万七千兵马已集结于黄河北岸的原武,正在伐木造船、征收民船,准备南渡。
西面洛阳城外,有南阳王伯当的败军在集结,数量还不少,倘若窦建德故南下之态,却忽然挥师西指,往右武军压过来,这三处地方就变成一个三角形,把右武军围起来了。
所以要么就破晋阳,瓦解这个合围之势,要么就南下迎着窦建德而去,破其一路,然后再南渡黄河,与郑州守军汇合。
但一想到朱元璋的军事才能,万一南下与窦军纠缠,不能速胜,南面又无险可守,先头小分队也不知架好南渡的桥没有?晋城再出兵夹击,同样危机四伏,要破这三角合围,就只剩攻取晋城一条路了。
右武军从临汾东出长治五万骑兵,在长治城外收了秦琼的几千步兵,再加上原长治李密的兵马八千,然后又留给薛礼一万,等于现在就多了一个秦琼,还是五万骑兵。
形式变得有点快,罗禹把能派出去的特战队员都派出去了,特别是窦建德那里,一定要搞清楚他是真的南下还是西进合围,而不管怎样,晋城之战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赵匡胤领着三千骑兵在那些半死不活的府兵后面装蒙古骑兵直冲过来,不管不顾地踏马过去,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知踏死了多少来不及奔逃的人后,前面才看不到有人了。
杨林这招他本来是反对的,但不这样,死的人会更多,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残肢断臂、血肉横飞,心下无限凄凉,这都是袍泽啊,他们没有死在辽东,却在回家路上被残忍的当成让残军快速前进牺牲品,他们真的死不瞑目。
蒙古骑兵不用装了,听到这边的动静,已在赶过来的路上,能隐隐感到地面在捱振动了,他们这三千骑也成了阻挡追兵的牺牲品。
这样的朝庭还能跟随吗?我赵匡胤也是一条好汉,保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听命行事,身后这三千兄弟应该也心戚戚吧,罢了,我就送到这里吧,于是他回头扬声对身后三千骑道:“兄弟们,我赵匡胤今日之举实乃无奈,被我们踩在马下的是我们的生死战友,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自相残杀?看着他们绝望而不解的目光,现在轮到我们成牺牲品了,我受够了,我已经决定留在沧州,打出自己的天地,你们要走要留请自便!”
这三千骑大部分是河南山东两地的府兵,不然也不会安排来殿后,伍天锡所率之前军现在这该已到达了德州,步兵方队被他们这么一冲,已从半死不活中清醒过来,四散乱跑,应该能在今日到达德州外围,远离危险了,但现在他们这三千骑却被蒙古骑兵盯上,向南撤退没有意义,只会引蒙古骑兵南下,那被踩踏而死几千兄弟就白牺牲了。
沧州城就在前方十里处,全速前进不用多久就能到,虽然有守军,却不多,三千骑能很快攻入,就算短时间攻不下来,也可以西撤到河间,总之不能南下,这是他最后能为大隋做的事情。
三千骑没有走的,跟着赵匡胤总比跟着南逃的杨林强,这里离守乡也近,待稳定下来后还能抽空回家去看着,有什么不好?赵匡胤为人豪爽,平日里对他们也多有照顾,跟着他挺好的,至于以后,先过了这关再说吧。
赵匡胤见没人离开,朝他们拱手,调转马头,叫道:“全军全速前进,进攻沧州!”说完一马当先,飞奔而去。
罗禹觉得不能再等情报了,快步来到李秀宁帅帐,把最新情报和自己的分板说给李秀宁听后,就等待她做最后决定。
李秀宁听完罗禹的话后,看了眼地图道:“窦建德又玩这套合围把戏,我军攻下晋城他不就又要落空了?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少了一环……”
罗禹听后,皱眉道:“北面还没发现伏兵,我想少了的那一环应该在那里,他们两个都觉得我们攻晋城需要些时日,而我军又是刚从北面过来,应该不会再怀疑晋城北有伏兵,待我军攻城时,城北伏兵与晋城守军内外夹击,到时候,可就进退两难了。”
李秀宁笑道:“看来这两只老狐狸还真会玩弄人心,你不是安排了特战队员在晋城军中吗?这时候了,还不启用?”
罗禹也笑道:“还不到时候,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在城里还是在伏兵那里,这小子机灵着呢,放心,该他出现时他自会出现的。”
张扬带着第二批三十名特战队员来了,这批好像也没有完成全部训练,就被拉来战扬了,跟张扬他们一样,但胜在教官有实战经验,训练时又以实战为主,所以比第一批要更快适应战场,火药的操作他们都学习过了,因此炸城门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
他们见识过炸药包的强大威力,训练之前教官就已让他们做好准备,没想到还是被炸碎而四散飞射的石块惊得说不出话来,平静下来后掏出耳朵里的布条,见方圆两百尺尽皆直插入地的碎石,想象着人体在这东西面前可能连渣都找不到,不由得打个寒颤,眼睛里闪现着恐惧的目光。
教官的一句话让他们兴奋起来:“这是我们的东西,你们怕什么?自己的东西不是越让人家害怕越好吗?”
是啊,这是我们的东西,怕什么?要怕也应该是敌人怕,尽快学会这东西的用用法,好去杀敌!于是他们认真学习掌握了炸药包和手榴弹的用法,期待着有朝一日上阵杀敌。
罗禹看前他们炙热而崇拜的眼光,高声喊道就:“有没有信心完成任务?”那三十名新特战队员齐声喊道:“有!”
罗禹点点头,笑道:“有信心是好事,但要注意方法,听着,我不需要为了完成任务而不顾自己性命的蠢才,我需要的是能根据实际情况想法完成任务又能活着回来的兄弟,你们的师傅跟你们一样,训练还没完成就上战场,历经大小十余战,只失踪两人,这成绩我很骄傲,你们比他们更有优势,他们吃过的亏会告诉你们,让你们少摔跤,记住了,那是血与泪的教训,千万别抛到脑后!”
三十人又齐声道:“记住了!”
罗禹又接道:“前面是泽州,是我军进攻晋城的必经之路,快速拿下泽州是我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你们有这个世界上目光为止威力最大的武器,现在,你们为先锋,进攻!”
队员们发一声喊,转身拿起炸药包,就要往前冲,却被李秀宁叫住:“等等,你们别忘了教官说的话,我们不需要会牺牲的蠢才,而是需要能想法完成任务活着回来的兄弟!四座城门,每座城门去两人,剩下的留在此处观察学习!”说完又吩咐刚赶过来的岳云道:“岳军头,每座城门派五百骑每人携箭一筒,射箭掩护他们过去。”
岳云躬身应诺,转身自去安排,其实不用掩护也没事,特战队员每入身着软甲,里面还穿有两层丝织物,头上还带有加厚的头盔,只要城上不是放滚木擂石,普通羽箭是伤不了他们半毫的,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八牛弩,李秀宁还是想得比罗禹周到。
五百骑各簇拥着两名抱着炸药包的队员出发,在距城门三百步停止前行,也不答话,搭弓扣箭,斜对着天空就一齐松开弓弦,长箭以抛物线落了下去,弓箭手却看都不看一眼,接着发发第二轮,第三轮……直到把十支箭全部射完,才挂好长弓,等待冲锋。
每轮五百,十轮,五千支箭早已把城头和藏兵楼插得满满的,这种箭雨之下,没人能活命,而泽州城里的红巾军根本就没见过这样以箭雨来攻城的军队,就算有那么多箭,射箭说之人手臂也受不了啊!他们不知道是,弓箭经罗禹改造后,已经不需要那么大力气来拉弓,威力却更强了。
墙城上的百十个红巾军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已被箭雨吞没,被射成了筛子,两名特战队员早已冲了上去,三百步距离,第五轮箭雨还没落下之时就已来到城门处了。
泽州是小城,除了城墙高点外,没有护城河,只在门口一丈处安放了十几个连在一起的拒马,一名队员轻松跨过拒马,来到高大的城门下方,寻找地方安装炸药包。另一名留在拒马处安装另一个炸药包,把拒马清除后好让后而面骑兵进城。
四周光溜溜的,城门下方留有一寸左右的缝隙,根本没地方安装炸药包,忽然觉得城门环是个好东西,吊在门环上也可以,炸这里应该炸塌不了整扇门,却能炸断门栓,门栓断了,门也就废了。
退然想好就做,教官说过,要想办法,不再犹豫,将背袋解下来,绑好炸药包后拉开引线,就飞奔出了城门洞,在拒马这里放好了第二个炸药包的队员,见队友出来后同时拉开了第二个炸药包的引线。
两人不敢怠慢,飞快的往后面跑去,离这东西越远就越安全。
这引线也是罗禹经过好多次实验才做出来的,将硝石混合在由麻杆锤打上千次、爆晒定形后的长条引线里,因硝石的多少而控制燃烧速度的快慢,风吹不灭,现在还不能做到遇水不灭,再把白磷涂在引线最上端,外面用蜡封住,用熟牛皮做一个大小一致的盖子盖上去,使用时只要扯下盖子就很,蜡封会被盖子带出来,使白磷接触空气自燃,点燃引线。
这是现在最好的物料了,以后还得改进,白磷的燃点低,装时很危险,本来想直接用火折子点的,但考虑到战场上的多变,还是装上白磷好点,点火有点危险,被敌人的神箭手逮到,十死无生。
四门几乎是同时发起进攻,骑兵看见特战队员出来后,赶紧用力按住马的耳朵,他们知道战马很害怕这种巨响,一个不好就会被惊吓到而失控乱跑。
火光闪现,一声巨响后又接着一声巨响,炸药包爆炸,那连环拒马在火光中迅速盆解,碎片被炸到了半空,翻滚着往下掉落,三百步好像也不安全了,脸被乱石砸得有些生痛。
城门洞里冒着的烟,没有飞沙走石的场景出现,只是过了一会,铁木制成的大门轰然倒地,发出“啪”的一声巨响,直到此时,另外三处城门才相继传来爆炸声,跟第一次爆炸所产生的回音交织在一起,向四周扩散开去,然后再次反传回来,如此三四次才慢慢回复正常。
声响没了,骑士松开爆动不安的战马的耳朵,双脚一磕马肚,就往城门口冲去,三百步只眨眼间就到了。
放拒马的地方被炸出一个大约三尺大小的浅坑,到近前时马匹自行跃过,丝滑无比。一半的城门已被炸得倒在地上,另一半开了一半,小队长拉紧缰绳,马儿人立而起,前蹄猛地踢在那半扇半开的城门上,城门“咚”的一声往后打开,还伴随着“吱吱”的声响,仿佛也受力不住,要倒下来。
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小队长还没看清眼前是什么东西,就被一支羽箭射中右胸,他一仰身,差点掉下马来,那支箭穿过甲胄,却被里面的丝绸所阻,入肉半寸,他随手拔出来,丢到一边,抬眼望去,见前面三四十步外一个三十多岁、满脸胡须、身材高大的红巾军将军正站在一个擂台上扣箭上弓,将第二支箭对准他。
小队长意识不妙,忙举起大砍刀格挡,羽箭划过刀身,偏了方向,朝身后的队友射去。
一声闷哼从身后传来,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大部分力道都被刀身挡下来了,那支箭最多射穿甲胄,阻于丝调前,不会伤到皮肉。
参军这丝绸挡箭之法果然好用,就是夏天穿着太热了……
四十步,怒马狂奔,在那胡须大汉正准备扣第三箭时已来到他身边,大刀一摆,弓身早已断开,那大汉弃了断弓,从旁边拿起一把马槊迎着大刀一挡,受不住马力,往后退了三四步,马槊掉落在地,小队长趁其立身未稳,已从马上一跃而下,和身抱住大汉,扭打在一起,后面跟上的骑士忙下马帮忙,三四个人才将那大汉制服,用牛皮绳捆了,着两名人看着,其他人上马继续往前冲杀。
当李秀宁和罗禹来到城内时,红巾军已大部被杀,除那大汉外还生擒了二十几人,全部反绑着跪在府衙前的广场上。
这一仗,历时半个时辰,右武军只轻伤二十余人,大部分都是箭伤,杀敌一千三百多人,也算是了不起的大胜了。
不用出榜安民,因为整个城里没有一个老百姓,应该是被迁到晋城去了,看来朱元璋已经做好坚壁清野的准备备了,粮草都只够这一千多人马两天所需,除此,城内再无其他物资和财物。
罗禹来到那络腮胡大汉面前,见他满脸的不服气,因嘴被堵发出鸣鸣鸣的声音,应该是有话要说。
李秀宁拉过罗禹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当务之急是要进军晋阳,这里留一小队把东门、南门、北门堵上就行,防止窦军和朱元璋伏兵过来夹击。”
罗禹却回道:“不急,先让他们赶往晋城,守住四门就行,我得先搞清楚这个人的身份,也许他能帮忙也说不定。”
李秀宁笑道:“好吧,就依你,我先过去安排军务了。”说完就飞身上马,往西门集结处策马而去。
罗禹转过身来,对那大汉道:“你别吵,跟我进来!”说完就拉拉大汉,朝府衙走去。
到了府衙后院,是一处天井,古朴典雅,周边摆满了花草,可能久无人照料,已略显残败,对跟过来的两名队员道:“去搬两张椅子过来,然后泡壶茶,我跟这位大哥聊聊。”
罗禹走过去,伸手扯下那大汉嘴里的一大块白布,见上面咬痕清晰,应该是很愤怒所致,果然,白布一拿下来,那大汉便大骂道:“小人,堂堂正正赢了爷,爷无话可说,你们却靠讨巧破我城门,爷不服,不服!”
说完就向前跨出一大步,用身体朝罗禹撞去,罗禹似早料到他有此一着,闪身避过,他一个站不稳,趴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然后又挣扎着翻身,将反绑的双手压在身下。
罗禹道:“什么叫堂堂正正?战场之上,谋而后动,谁与你讲堂正了?别挣扎了,老老实跟我合作,或许我能教你点用兵之道。”
大汉怒道:“爷堂堂红巾军大将罗士信要你教?你毛都没长齐,想教我?”
罗禹猜对了,这还真是罗士信,本家,不错,可以收为小弟了。
于是罗禹笑道:“我叫罗禹,你与我本家,不过,我罗家不出你这种不忠不孝、不明是非,不晓忠奸之人,你不配姓罗!”
罗士信听后气得哇哇大叫:“我如何不忠不孝了?我又怎么不明是非了?不晓忠奸是什么意思?”
此时队员已搬来两张椅子和一张小几,茶也泡好了,罗禹拉起罗士信,让他坐在椅子上,却并未给他松绑,倒了一杯茶,喂给他喝了,才说道:“你身为大隋国民,却不思报效国家,自恃武勇,却甘与反贼为伍,是为不忠;你家中长辈袭汉家风采,一粥一饭养你成人,你却不听劝告,与家中交恶,是为不孝;你师父让你择明主而事,你却稀里糊涂被奸人利用,杀师弟气死你师父,是为不明是非;还要我说下去吗?”
罗士信看着罗禹就像看着鬼一样,大叫道:“这些事情你如何得知?我从未跟人讲过,你到底是谁?”
罗禹道:“你别激动,我所知远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三娘好像还在等你……”
罗禹话音刚落,罗士信就已一头裁倒在矮几上,瞬间茶几从中裂开,幸好旁边的队员手快,把半壶热茶抓在手里,不然这傻大个可就惨了。
罗禹长长叹了口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