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愈故意做了一个不耐烦的表情:“升值?你就不要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了,是不是我只要露出一点期待的表情你就要往上提价啊?”
高瘦摊主被沈愈说破内心也是面色一红,他颇为尴尬的低头搓了搓手,再抬头已是面色如常。
这种人早就历练出来了,只爱金钱不爱脸,视脸皮为无物,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根本就不在乎。
这类古玩街上的老油条,沈愈打过太多次的交道,他们想些什么,做些什么,都可以猜出个七七八八。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痛快点,三千到底行不行?
“不行的话那就先去医院给我妹子医脚,你给她出扭脚拍片治疗的钱,我给你四千买下这只鸳鸯转香壶,咱们两清。”
高瘦摊主脸上顿时一愣,“小姑娘自己不都说没事了吗,怎么又去医院?”
“学长,你就给他四千吧,我的脚真的已经没事了。”
这时,坐在摊主小板凳上的顾青青说话了,她的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丝可怜高瘦摊主的怜悯。
沈愈沉默了片刻,“好吧,既然我小妹开口了,四千就四千。
“记好啊,我是看你身体有病,也觉得你养活一大家子人不容易才用这个价格买的。
“并不是因为我小妹踩到你的酒壶而自认有错,这一点你一定要弄明白。
“这个事情的发生,主要的过错在你,你要是不把摊子摆出界,我小妹根本不会踩到你的酒壶,更不会崴到脚。
“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明白,绝对明白,两位都是好心人啊,谢了,谢谢你们了。”
高瘦摊主表面点头如捣蒜,心中已是乐开了花。
真是出门喜鹊叫定有好事临头,这银质鸳鸯执壶是他上星期下镇子铲地皮时花三百块钱从一个翻新房子的人家收的。
对方根本就不知道酒壶是足银的,而是当铜鎏银出的价。
他收回来后本是想用牙膏抛光一下增加点卖相的,因为昨天又收了个青花大罐就把这码事给忘了,没想到这一转眼就赚了十几倍,算是捡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漏。
“你给我写个简易的买卖字据,免得以后有事了说不清。”沈愈再次开口。
“这个简单,不就是写个收条吗?我这有现成的白纸,还有印泥,我写完给你摁上手印,保证让您满意。”
高瘦摊主冲沈愈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然后转身在三轮车上的木箱子就是一通乱翻。
还别说,翻翻找找之下,还真让他把纸笔以及印泥找了出来。
“行,我现在就给你点钱。”
沈愈在背包里拿出个老式牛皮钱包从中抽了一沓钱,数了四十张后把剩余的钱重新塞回去。
“钱我已经点好了,你写字据吧,赶紧交易完我还得与小妹吃饭去。”
“点完钱再写,无非就是几笔字的事,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高瘦摊主嘿嘿笑着,伸手就要来拿沈愈手中的钞票。
沈愈虽然年纪轻,却是在古玩行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老江湖”。
高瘦摊主连钞票的边角都没碰到就被沈愈抽了回去。
“不写字据,钱你拿不走,你钱拿了,揣进了腰包,然后撒泼耍赖说没有这回事,那我找谁去?”沈愈说话间,眼中寒芒陡现,一消身上的温文尔雅人畜无害,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冰冷,严肃。
虽然算不上充满冲击性,但还是吓得高瘦摊主不由自主的呆了一呆。
说心里话,沈愈并不想跟市场这些摆摊的小贩起矛盾。
一般来说,在古玩摊子上买古玩都是口头交易。
买家说要了,卖家就会把古董包起来放在买家脚下或者手边,这意思是说您该掏钱了,同时也表示不会把东西再卖给旁人。
等买家将钱递给卖家,卖家点清确认无误,这桩生意就算成了。
但凡事有例外,有些人耍起赖皮来,你真还拿他没办法。
出尔反尔反咬一口的事,沈愈从小到大看的太多了。
最主要的是,这高瘦摊主最开始的那句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的酒壶让沈愈不得不顾忌。
有的赖皮卖家,你给他钱了,他却说价格记错了。
明明是五千,你怎么给四千?
他也不多要,就多要一千两千,让你心里窝火的很。
你打他一顿这点事不值得,你去找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公道,也说不清楚。
这不是那种比如官窑瓷器以及名家字画,谈好四千发觉漏宝后又出尔反尔不卖了。
如果是这样,双方去评理时只要主持公道的人看到物件马上就能知道是卖家的错。
明显的漏宝后的出尔反尔,你敢不卖那就不要在市场继续呆了。
而相差个千八百的,谁也弄不明白当时说的什么价。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最后还是一笔糊涂账。
有些人,你往往越可怜他,他越当你是傻子坑。
你稍稍退一步,他就进三步。
这种人只有捏住他的七寸,不写字据也行,那就别想拿钱。
沈愈从不欺负人,也不轻易可怜人,买卖古玩全部按规矩来,买东西要收据也是天经地义,这样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念你写,我叫沈启南,三点水的沈,启明星的启,南方的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易升游。”
“一升油?你还八升水呢?你这是拿我寻开心?”沈愈脸上瞬间浮起一丝怒气。
高瘦摊主满脸尴尬还略带委屈的说:“我说我先拿钱你还不愿意,我就知道我说出名字你会觉得我是在骗你。
“我真的叫易升游,易容术的易,升官发财的升,游戏人间的游。”
爹妈给起的名字我也没办法,其实我原本叫易升忧,这是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寓意一生无忧。
可是快到上学时,我妈突然不愿意了,说家里最近事多,什么升忧就是多了更多烦恼,等真上了学就不好改了,趁现在赶紧改个名吧。
升字是字辈肯定不能改,那只能改最后的名字了。
然后俩人选了友、游、优,有,佑,这五个字,每个字写一个然后揉成纸团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结果俩人都是抓了个游字。
“哎,游就游吧,总比起个油强吧?要是那样,就真成了你说的一升油了。”
噗嗤!
原本在轻揉自己脚踝的顾青青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愈也是有些想笑,这摊主贪财归贪财,还真是有点冷幽默。
“好好好,反正你亲笔写的字,纵然名字不对也没事。”
易升游再次苦笑,“真是我的名字,不信你跟我回家取身份证。”
“没那工夫,你就赶紧写吧。”沈愈实在是忍不住了也是笑出了声。
“放心吧兄弟,这种古玩买卖字据我写过很多次了,你看这样行吗,本人易升游,今将清代银质鸳鸯酒壶以四千元的价格出售于沈启南。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签字摁手印后同时证明已收到货款,这样如何?”
“好,就是这般。”
……
二十分钟后,沈愈与顾青青已经坐在了“醉仙楼”的四层雅间内。
这是沈愈通过李翰林的关系订的,李老有醉仙楼的贵宾卡,更是与醉仙楼的店东是多年好友,任何时候都可以预定一个雅间。
醉仙楼高四层,一层比一层人多,若是没有点关系,根本不可能在饭时获得一个座位,更别说这装修奢华,清幽安静的雅间了。
醉仙楼是楚州本地菜的翘楚,楚州本地人又称其为六菜馆。
以鲜香味美,口感爆棚的“尖椒炒肉”,“酥脆河虾”,“秘制酱鸭”。
“酱香牛肉”,“盐焗鸡”,“蟹黄包”这六道家常招牌菜而闻名江南。
凡是来楚州旅行的游客,基本上都要来醉仙楼尝一尝楚州本地菜的鲜美口味。
给沈愈剥了一个红虾放在餐盘里,顾青青用湿巾轻轻擦了擦手,方才优雅的抿了一小口可乐。
“终于吃到愈哥哥你说的蟹黄包了,真的好吃呢。”顾青青一双美目盯着沈愈,见沈愈吃的一头大汗,忙取出散发着淡淡桂花香的手绢给沈愈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对于顾青青称呼上的改变沈愈也懒得纠正,反正祖父在世时她也是经常的这么喊。
“好吃就多吃点。”
沈愈装作无意的接过手帕自己擦了擦汗,然后顺手就把手绢揣进了裤兜里,这也省得顾青青没事就给自己擦汗。
沈愈的这一动作气的顾青青直跺脚。
“愈哥哥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李惠芸那个坏女人哪里好?值得你如此恋恋不舍……”
不过其声细若蚊呐,正在鼓起腮帮子吃饭的沈愈根本听不到。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给沈愈已经快空的杯子续了些茶水,顾青青一脸的嗔怪。
“吃饱还得继续去淘古玩呢,对了,刚才我可能捡漏了,具体捡了什么漏,以后再告诉你。
“还有,祖父给你的这串翡翠珠链以及手镯在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带出来。
“这套翡翠饰品虽然种水不算很好,但毕竟是清代的老翡翠,有识货并且心术不正的人看了难免会起坏心思。
“另外你这块百达翡丽的古董手表也轻易不要戴出来。
“刚才在那易升游的摊子上,他至少看了你五次,其中有三次是在看你的这块腕表。”
沈愈并没有告诉顾青青祖父沈重楼给她的这一套清代翡翠饰品,现在的市场价格至少值三百多万。
祖父就是这个样子,只要对脾气,什么宝贝都可以送人,一点也不带犹豫的。
“嗯,知道了愈哥哥。”
顾青青乖巧的点了点头,记得母亲曾经同她说,男人说类似话的时候,往往是在真心关心你。
他若不关心你,你就算大半夜的满身金银出门他也视若无物。
“愈哥哥还是很关心我的吗?”此时的顾青青心里如同吃了蜂蜜一样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