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色渐黑,王柄权直接就近找了家客栈,不成想在此处又遇到了那家伙。
这次老者并未像之前一样没风度地蹭吃蹭喝,而是由身边一个小书童帮忙付银子,王柄权瞥了一眼,钱袋子还挺鼓。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连忙朝这边招招手道:
“刚才承蒙小哥关照,童儿贪玩,连钱袋子一块跑没影了,现在老夫有钱了,房费我请。”
王柄权略一微笑,没有拒绝,反倒是那名小童似乎不太愿意,一副守财奴模样,挑了半天挑出一块最小的碎银子递给客栈伙计。
“小公子,这点钱可就够住马棚的。”
伙计捏着银子说到,老儒生见状尴尬一笑,低声跟小书童说了几句,后者这才不情不愿地拿出一块稍大的银子。
……
二人的房间是连着的,入夜,王柄权正在打坐时,房门被敲响,不需灵识探查也知道是谁来了。
房门被推开,一个老者探头探脑走了进来,手中提熘着一壶烧酒,身后则是一个端着食盘的伙计。
待伙计弯腰放饭菜时,王柄权这才瞧见被其挡在身后的小童。
老儒生对自己抠搜,对书童可是别处少见的大方,不但给其置办了一身长袍,腰间还挂有一块至少能抵上百两的美玉,看成色比王柄权搓澡那块强多了。
小书童此时正皱眉直勾勾盯着王柄权,显然觉得大半夜请这种人吃饭纯属浪费,老儒生则洒然笑道:
“童儿,钱财乃身外之物,小小年纪就如此惜财,日后如何能成大事?”
说罢朝王柄权歉意一笑,坐到桌边。
王柄权没心思和一个毛孩子置气,直接坐到老者对面,现在他对其的印象改观不少,有没有真才实学暂且放到一边,至少不是个白吃白拿的主。
和眼前年轻人吃过一次饭的老儒生约莫是摸清了对方的脾气,这次并没有打探私事,而是先给双方各自倒上一杯酒,然后夹起一根鸡腿递给一旁的小童。
小书童本着不吃就便宜了外人的原则,接过鸡腿毫不客气啃了起来。
王柄权虽不是健谈之人,可也并非少语之人,但自从青杏死后,他便愈发开始沉默寡言了,对待相熟之人还好,对那些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再难像之前那样没皮没脸和人家搭话了,所以席间难免少了些言语。
夜深,二人喝干了一壶酒,话匣子这才算打开。
老者将杯底最后一口酒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朝一边小书童吩咐道:
“童儿,再去取壶酒来。”
“先生,银子真不多了。”
小书童下意识捂住钱袋子,王柄权看了一眼,确实比刚进店时瘪了几分。
老儒生晃了晃酒壶说到:
“咱就快到迤都了,你留那么多银子也没用,李诗仙有句话说得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千金散尽还复来。”
“先生,你念岔了,而且前半句也不是李诗仙说的。”
小童连忙低声提醒,生怕拂了自家先生面子。
老儒生闻言挠了挠头,疑惑道:
“不能够啊,这么顺嘴。”
说罢立马反应过来,两眼一瞪道:
“别转移话题,赶快去!”
书童走后,老者看向王柄权,略带尴尬道:
“童儿不懂事,让赵小哥见笑了。”
王柄权微微一笑,他刚才是“见笑”来着,不过不是对那孩子,而是对这老儒生,看样子对方还真是半瓶醋的水准。
“据说那东罕第一辅臣跟你我一样,皆是出身自中原,老夫此次入京,保不齐就能捞个第二辅臣当当。”
老者捋捋胡须,发出“豪言壮语”。
王柄权闻言笑道:
“自信点,直接挤掉他的位置,当那第一辅臣。”
“小哥这话我爱听,有道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咦?”
正在老儒生挠头时,小童端着一壶酒从外面走进来,王柄权接过酒壶,说到:
“别想那么多了,都在酒里。”
“对,今朝有酒今朝醉。”
老儒生学问没多少,拾人牙慧的本事倒是一绝。
……
小童儿吃饱喝足,跟他家先生一样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倒在王柄权床铺上睡了起来,其余两人则接着一杯复一杯,一边嚼着小二送来的花生米,一边滔滔不绝说着东罕与中原的大势。
“依老夫看,这东罕丞相确实有些本事,单凭一己之力搅动风云,如今的东罕,与二十年前比已是大不相同。”
王柄权点点头,澹澹说道:
“虽然立场不同,但文将的治国之能确实母庸置疑,若给足他时间,未必不能还东罕一个三百年盛世。
不过鸟尽弓藏之事太过平常,纵使东罕天子再大度,也不会任由权相一手遮天,即便楚不休看在君臣情分上不动手,新王登基后也会第一个拿他开刀。
自古以来,寿终正寝的帝王比比皆是,全身而退的功臣屈指可数。”
“小友说得对,就算老夫只能暂时屈居第二辅臣,只要熬到新王即位,首辅位置还不照样是囊中之物?”
王柄权嘴角抽了抽,举起酒杯,“祝你成功。”
老者举杯碰上去,“借小友吉言。”
……
天还未亮,王柄权便继续动身,一人一马,只身前往迤都。
直至现在,那位神秘的东罕白衣谋士都没派兵截杀自己,看样子是想在京师来个决战了。
王柄权一直奔袭了将近一个上午,前方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拦路之人,是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僧人。
王柄权勒住白马,疑惑望去,女僧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虽然长相美艳,却是一副法相庄严气度,反而让人生不起龌龊想法。
但王柄权显然不在“人”的范畴,他忍不住腹诽道:“是父皇喜欢的类型。”
女僧人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下流想法,眉头微皱,略有不悦,王柄权一向脸皮厚,也不尴尬,拱手道:
“这位女菩萨,敢问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你就是赵之逸?”女僧人语气冷澹道。
王柄权面色如常,微笑道:
“正是在下。”
女僧人右掌竖起放于胸前,左手作托宝瓶状,端得一副观音站相。
王柄权见状童孔勐然缩,他虽然不清楚释门的大神通,但对方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诵经积福,只可能是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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