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怀疑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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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稚生眉头从始至终都没有舒展过:「你的意思是……他也是被龙血侵蚀过的?」

    「没错,我敢肯定,‘王将,绝对是怪异的个体,是被龙血侵蚀过的‘半进化种,,他和绘梨衣一样处在进化的中间状态,堕落为死侍也只是早晚的事情。与我选择制造遏制药剂不同,他选择不遗余力地制造进化药,只有成功的进化药才能够救他。他试图进化成龙类!」橘政宗的呼吸急促起来,「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忘记那一幕,那个半进化怪物从烈火中走出来,他对我微笑!他分明认出我来了!他看完了就像是恶魔中的皇帝,我匍匐在地上,巨大的威压压得我无法呼吸,我像一只待崽的羔羊只能等他来杀我……」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源稚生问。

    「是你拯救了我,」橘政宗看向源稚生,目光慈和,「我的手机响了,是你打电话进来,你当时只是问了我一件很平常的事,你问我周末要不要去爬山。我拼尽了全力去按了接听键,施加在我身上的威亚忽然就解除了。我不顾一切地逃走,照道理说以他的能力我根本没有在他手底下逃走的资格,但幸运的是在行动之前我就做好了与他同归于尽的准备,我在潜入之前就埋设了足量的炸弹。我遥控引爆炸弹,跳窗逃亡,把他压在了一座十二层的废墟当中。」

    「他死了么?」源稚生问。

    「如果他死了,在那之后在鬼之间悄悄流传的更多、更加强效的进化药又从何而来?」橘政宗沉声道,「我从来不敢抱有这样的侥幸,我知道我已经不可能逃脱了,我已经被王将认了出来,他的真实身份一定是黑天鹅港中的研究人员,他曾经见过我,我整了容也还是无法瞒过他。我当年犯下的罪孽造就出了他这个魔鬼!我必须杀死他,即使拼上我自己的命也无所谓!」

    「难怪你会不择手段地要消灭猛鬼众啊。」源稚生叹息。

    「是的,我决心用我能动用的一切力量扫平猛鬼众,杀死那个王将!自那以后我振作精神,一步步提高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公布了自己橘家继承人的身份,我通过了血脉检验,成为了橘家主人,进而成了大家长,终于积蓄出了跟王将开战的实力。而且我还有你和稚女,你的代号是π,稚女是,你们是赫尔佐格最成功的作品,无名港炸毁之后基因库也已经损失殆尽,即使是赫尔佐格复生也不可能造出你们这么完美的作品。」

    「我一心等待着你们成长起来,等着你们觉醒,你们是有机会可以跟王将抗衡的……但这是另一个致命的错误,赫尔佐格欺骗了我,你们兄弟并非如他所说是相同的完美作品,事实上,你们关系到赫尔佐格的一项对照实验,你们身上所携带的龙族基因恰好相反。」橘政宗说,「赫尔佐格从龙族基因中分离出了两条最具代表性的基因,他猜测其中一条会产生稳定的混血种,而另一条携带最强的嗜血基因。」….

    「但他也无法分辨出哪一条是嗜血基因,因此产生了互为对比的实验,你和稚女之间必定有一人携带着嗜血基因。你们互为对照,一个是成功的产品,而另一个注定失败,你们分别代表了龙族的两面,一面是尊贵的皇,另一面却是狰狞的鬼,这就是所谓的‘镜像体,。」

    「稚女携带了所谓的嗜血基因?」源稚生攥紧了拳头,低声问道。

    橘政宗点头:「没错,赫尔佐格最开始的目的就是制造出带有嗜血基因的鬼,只要能找到控制鬼的办法,就能制造出可怕的军队。」

    「难怪稚女后来变了。」源稚生的声音很轻,「因为鬼在他的身体里苏醒了,我弟弟消失了,占据他躯壳的是鬼。」

    这话说得勉强,源稚生自己也知道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嫌疑,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杀死了自己亲弟弟的凶手。

    窗外的灯光照着源稚生的侧脸

    ,原本略带阴柔的轮廓此刻却显得坚硬无比。

    「故事讲完了,你现在明白了我为何执意要把大家长的位置传给你了吧?因为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赎罪,但我没有资格去为了赎罪去带领族人去打一场争议的战争。」橘政宗幽幽地道,「因为我的贪欲,很多人白白死去,我的双手沾满了血腥。我从西伯利亚放出了魔鬼却没有办法杀死他,我连累了你,还害了绘梨衣。今天我养的实验体还导致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按照家规,我应当切腹赎罪。在我切腹赎罪之后稚生你也可以对家族有个交代了,只是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稚生你能答应我。」

    橘政宗拔出怀剑,看向源稚生,目光看上去坦荡之中带着固执。

    「犯下大错的人如果不能受到惩罚的话,我这个做大家长的又该怎么给这些无辜横死的族人一个交代呢?」源稚生淡淡地说道,「说来听听吧。」

    「消灭王将这件事应该不用我说了,」橘政宗解开衬衣露出干瘦但结实的小腹,「我的请求是关于绘梨衣,她是个半进化体,比你见过的所有死侍都要危险……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忍心她被处决。她剩下的生命不多了,除了我你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如果在与王将的作战中能用到她,那是最好,如果她彻底失控,那就请你……给她解脱。但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请让她幸福。关于我的事情也不必告诉她,这些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父亲,也算平安长大。告诉她说她忽然有了个父亲,又忽然失去,只会平添她的悲伤。」

    「合理的要求。」源稚生点了点头,缓缓拔出御神刀。

    橘政宗长叹了一口气,抬头仰望天花板,轻声吟诵:「心早已病了,梦中魂魄在枯野上徘徊。」

    按照惯例吟诵了辞世诗句,源稚生便提刀走到了橘政宗背后,御神刀高举过顶,橘政宗猛然举起怀剑,毫不犹豫地扎向小腹左侧。….

    御神刀斩落,弧光闪动,血光飞溅,战栗着倒地。

    怀剑插在木地板上,橘政宗用来握刀的右手五指断在地上,血流如注,这场切腹仪式被打断了。

    源稚生轻描淡写地收刀归鞘,从怀里抽出手帕给橘政宗断指根部扎紧为他止血,他的刀术向来精湛,一刀干净利落地斩断橘政宗的五指,却还能留下短短的指根来止血。

    「让我受五倍的断指之刑来代替么?」橘政宗抽着冷气,一脸苦笑,十指连心的剧痛令他连话都没法说完整。

    「这个世界上,犯了错误的人不受到惩罚是不可以的,我不罚你,就无颜去见那些牺牲的族人们,但是,老爹,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死,对吧?」源稚生给橘政宗包扎好,拍了拍橘政宗的肩膀,「如果要赎罪的话,你活着比死去更有价值啊,老爹,还是留下看我杀了王将吧。我也没法答应你照顾绘梨衣,我能做的也只不过是陪她打打游戏罢了。」

    源稚生起身,整了整衣角:「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就是你手里的一把刀而已,老爹你说要砍谁我从来都没反对过,现在你说砍了王将,那我就去砍了王将。」

    「明天还要接待校长,老爹,你已经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

    「没可能一辈子都喜欢一个人的。喜欢的话,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我会好好珍惜我对你的爱,你对我的爱,我会时常在心里回味的。一想到这段爱情明天会怎样,我就不能喜欢其他人了,因为有那时的我,所以有现在的我,所以我能自己陪伴自己啊,我很满足呢!」

    沙发上,路明非看着电视上铃木宝美奈说着她的经典台词,身边绘梨衣牵着他的手,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看着。

    电视上TBS台正在重播《东京爱情故事》

    ,这是一部很老的日剧了,与路明非同岁,是1991年上映,铃木保美奈和织田裕二主演,刚出道不久的江口洋介饰演男二号。这部剧的女主角是永远笑得阳光灿烂的女上班族赤名莉香,深爱着整天怂了吧唧的同事永尾完治,可完治的心上人却是高中同学关口里美,整部剧围绕着这段三角关系搞得情节跌宕起伏,莉香股和里美股并驾齐驱,谁也难说争过谁,期间还有江口洋介饰演的三上健一偶尔横插一杠,感情线越发朦胧混乱,看得观众心里七上八下,完全料不到谁是最后的赢家。

    路明非当年也看过这部剧,时至今日他还会唱剧里的主题曲《爱情故事突然发生》,他一直是坚定的莉香股民,因为赤名莉香是个永远笑得像是初夏阳光似的女主角,莉香永远都笑着给自己打气说完治最后一定会爱上老娘的,老娘爱完治完治爱老娘,老娘的大背包里装满爱情和希望!

    路明非当时就觉得,这样的厉害的莉香阿姨要是最后没能和完治大叔在一起那可真是天理难容。….

    但故事的结局却并不如他所愿,赤名莉香最终还是累了放弃了离开了,她离开的时候坐着一辆火车,车窗外夕阳西下,她无意中翻出了包里的旧照片,那些过去的画面就浮现在了眼前,过去的声音也再度在耳边回响,于是这个总是笑着的女孩疲惫地靠在窗户上,泪如雨下。

    路明非幼小的心灵受到了震撼,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不会有结果的爱情故事,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共同创造了那么多甜蜜的回忆,彼此说了那么多我爱你,到最后海不会枯石不会烂,但那些感人的话全都变成了说说而已,那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原来这才是现实,世上的爱情故事也不是都有着甜美的结局。

    现在再重温这部经典爱情剧,路明非更多了些不一样的感触。

    犹记得某天晚上路明非和芬格尔吃夜宵的时候,芬格尔惯常吹牛皮说他当年混本科部的光辉事迹,他说他跟许多学妹都有过感人至深的爱情,每段爱情都令他有一种想要打破封建礼教的束缚的冲动……可惜的是并没有封建礼教束缚他们。

    路明非说骗哥们可以,这种话说出来骗骗兄弟就差不多得了,哥们信你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但你别搞得自己也当真了就行。哥们信你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但是你这话不过证明了自己是个渣男而已,所谓情圣自然要痴情嘛,痴情是啥?痴情就是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你跟新相好花前月下的时候,就不会想起跟老相好私定终身那晚的月色吗?

    芬格尔只是斜着眼睛看了路明非一眼,反问道那你痴情吗?路明非一下哑口无言了,所谓的「初次暗恋对象」陈雯雯在他脑海中越来越稀薄,显然和他所说的痴情不相干,但他还是嘴硬道你说这些对我没用,我又没和人谈过恋爱,我怎么知道自己痴不痴情。

    芬格尔冷冷一笑说,我原谅你这个童子鸡出于无知的傲慢,今天就给你解释一下什么是爱情,先哲赫拉克利特曾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这句话就说明了事物在不断变化的本质,昨天的我已经死去,今天的我活着,而明天的我正在孕育,每天的我都是全新的,而爱情是发生在现在的事,过去的爱情那就不叫爱情了,我们情圣都管那叫回忆!

    路明非点点头,说你说得很有道理,这就是渣男的哲学吗?果然存在即合理。

    他是真的觉得芬格尔说的很有道理,就像对他来说,与陈雯雯有关的过去也不过是回忆,过去的心情,现在再回想起来就很难体会到了,那个笑得很治愈的赤名莉香和完治的爱情也会在时间的帮助下酿成回忆,她会爱上其他人,那时回忆是回忆,爱情是爱情。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打断了路明非的思考。

    路明非点开短信一看。

    「

    哥哥,你做得太漂亮啦!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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