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轻声,将宋清安思绪拉回。
屋内烧了地龙,然宋清安的手依旧微凉,裴卿只觉掌中似是握了块凉玉。
“公主若不好好学,咱家也爱莫能助。”
裴卿说着,带着宋清安又落下一笔。
宋清安这才注意到裴卿写了什么。
玥。
这是她的小字,除兄长外无人知晓,裴卿…裴卿又是如何得知的?
宋清安心中渐沉,她从来都知道裴卿手眼通天,却不知其程度。眼下所见,却是令她心惊。
那么这些年…或只是这段时间,她与兄长的来往,裴卿又知道了多少?
她自诩聪颖,焉知在裴卿看来,是否就如跳梁小丑般可笑?
“公主会了吗?”
裴卿又问了一句,语调自然,甚至还挺温和。然看着眼前这个“玥”字,宋清安可全然不敢当他温和。
无论裴卿有意无意,这都是一个警告。
她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公主,走运得其庇护。可裴卿能庇护她,亦能轻松碾死她。
依附他人而生的菟丝花,就该安安分分地听话。
可宋清安从来都不是菟丝花。
“多谢裴掌印教导,我记下了。”
宋清安柔柔和和应声,眸色却渐深。
依附裴卿终究不能长久,若为长远计议……她得换个法子。
“公主若是当真记下,咱家便也放心了。”
裴卿松开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宋清安只充听不懂,执笔在纸上信手画了朵墨梅。
“裴掌印白日本就繁忙,夜里还要教我写字……”宋清安搁下笔,自袖中取出锦帕,隔着帕子捻起一片云片糕,“实在太过劳累,该好好歇歇。”
说着,她另一只手攀附上裴卿胸膛,随后稍稍用力一推。
裴卿微微扬眉,眸中染上兴味。虽然宋清安的力道与他而言简直如小猫挠痒一般,但他依旧顺着力道坐了下去。
宋清安轻启檀口,咬住了那片云片糕。
她环住裴卿脖颈,随后横坐在了他膝上。宋清安一只手渐渐向上抚去,在裴卿颈后暧昧摩挲。她低了头,去探裴卿的唇,眸中柔情融融,丝丝媚媚。
宋清安身形纤瘦,就算整个人压在膝上,也是轻飘飘的。裴卿一手扶住她腰肢,免得她滑下去。
美人蓄意引诱,裴卿自是欣然接受。他没有避开,唇瓣与云片糕轻碰。
宋清安蜷长眼睫轻颤,自是千种风情。她又向前凑了一些,眸中闪过期待之色。
裴卿凝望她许久,终是低眸,咬下了另一半云片糕。
两人的唇一时挨得极近,宋清安几乎能感受到裴卿的气息拂过面颊。她面上隐有热意,于是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低垂了眼睫。
若她再大胆些,方才便能吻到裴卿。
但宋清安心里其实没底,她拿不准裴卿的态度,若是贸然而为……只怕会招来嫌恶。这种事,当然还得让裴卿主动。
宋清安兀自思量时,后脑勺被人扣住,眼前人的面庞却贴近了。
宋清安抬眸,正撞进他眸中。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裴卿,近到……她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
裴卿的眼睛是极深黑的,像黑曜石,危险而深邃。宋清安看久了,竟有些失神。
分明此时她才是更高位的那一个,但在裴卿的凝视下,她竟觉得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人。
在裴卿更靠近时,宋清安因着心中猜测,慌乱之下闭了眼。
感到唇角一点湿热,宋清安有些愕然。
裴卿只是舐去了沾在她唇边的糕点渣。
“公主的手艺果真不错。”
裴卿眸光微闪,似是意犹未尽。
宋清安倏地睁眼,正对上裴卿戏谑眼神。她不但错想了,还让裴卿给瞧出来了。
许是在裴卿面前失态也不是一次两次,宋清安的脸皮也有变厚的趋向。她微抬下颌,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柔声道:“裴掌印若喜欢,我便时常做了送来。”
裴卿也不戳破,哑声道了句“好”。
“裴掌印,册封典礼时,赞者是谁?”
“应当是尚仪局的人。”
“可以……是裴掌印吗?”宋清安声音中带了些许沙意,素手在裴卿衣上流连,“若能得裴掌印赞礼,玥儿便满足了”
“公主,只怕这不合仪度吧?”
裴卿攥住了宋清安作乱的手,懒懒说道。
“裴掌印还担心这个不成?”
宋清安试图挣扎无果,便任由裴卿拉着她,然她嘴上依旧丝毫不让,带着十足的挑衅。
“咱家自然无所谓,”揽着宋清安腰肢的手臂骤然收紧,将她也带近了些,“那公主呢,就不担心让咱家这等阉人为赞,有损名声吗?”
裴卿似是调笑之言,然宋清安却感到其间的危险。
两人依旧贴得极近,可先前那样暧昧旖旎之感却散去了些。
似乎每次裴卿说到自己身份时……都会不高兴。
可偏偏,每次又都是裴卿自己提起的。
宋清安觉得他有病,又不得不去哄着他,将他的毛捋顺了。
“裴掌印便是裴掌印,旁的那些,我从未在意过。”宋清安感觉此时的裴卿就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得有人哄着劝着,说些不切实际的好听话,才能让他高兴起来。
“纵是全天下的人都厌掌印,我也不会。裴掌印只消记得,这世间还有我。”
宋清安一错不错地望进裴卿的眼中,语气温柔而笃定:“我便是来爱你的……只爱你一人。”
腰间的力道愈发大了,宋清安呼吸一窒,竟感到有些窒息。
“公主所言,可都是真心话?”
裴卿慢吞吞说道,一旁烛火灯影在其面上明明灭灭,看起来如阎罗恶鬼一般。
“自然。”宋清安粲然一笑,“如有半句虚言,定教我不得好死。”
她这毒誓发得果断,倒是让裴卿愣了愣。半晌,他勾起个不甚明显的笑意:“那咱家便答应公主。”
宋清安原还准备了许多表心意的话,然裴卿这般好哄,倒是让她也有些怔忡。
反正她也不信什么毒誓,若真灵验,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多的活恶鬼。
到时,册封典礼上有裴卿在,那些想做手脚的人,便该掂量掂量了。
思及此,宋清安更愉悦上几分,连带着看裴卿都觉得又顺眼许多。
她没有再在此处逗留太久,瞧着差不多了便回了长宁宫。
夜色中,宋清安躺在床上,眸中却是一派清明,毫无睡意。
在与裴卿说出那番话时……她亦是在想,若真有“爱”呢?
宋清安从来都不想“听话”,她自有想做的事。可招惹了裴卿,就意味着她落于他掌中,成了只供人赏玩的金丝雀。
可人若爱极了这金丝雀,给它最好的一切,只想听它啼唱一曲。那究竟……是谁掌控了谁?
宋清安不但想做那反客为主的雀,还想啄了那人的眼。
裴卿将她当作掌中雀……她便让裴卿爱上她,成为她掌中人。
此事难度颇大,却也不是没可能。就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裴卿对她,尚且有几分兴趣与好感。
一切,皆可徐徐图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