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很聪明,但公主的情意,咱家受不起。”裴卿漫不经心地挑起宋清安一绺垂落的发丝,替她别到耳后,“咱家希望,公主安分些,莫要节外生枝。”
“多谢裴掌印指点,清安记下了。”宋清安没理会裴卿的前半句,乖觉地福了福身,甚至还换了个称呼。
裴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宋清安含笑瞧着裴卿背影,眼眸渐渐暗下。
他究竟是怎么查到她的?以及他说的那番话……
莫非裴卿认识母亲不成?
这个想法甫一出现就被宋清安压了下去,但依旧是记在了心里。
以昨夜裴卿那架势来看,是不想轻纵了此事的。可今日一确定她的身份,他便轻轻揭过了……
虽然其中有宋清安那一番信口胡诌的缘由,但裴卿愿听她胡诌,甚至贴身接近,本身就有问题。
裴卿会是那种对皇室有优待的人吗?宋清安心下轻嗤,她可记得有几个亲王都是被裴卿杀的,再者说如今梁帝常年抱病,一心求仙,裴卿可谓只手遮天,在朝廷上覆弄风雨。
这样的人,能给如今的皇室留几分薄面,已是很好了。
况且……宋清安心思一转,裴卿最后警告她,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否认她那句交换信物的话。
她的耳坠,他还收着吧?
宋清安低头笑了笑,裴卿此人,还是不得罪的好。被一打搅,她也没了在梅园待下去的心思,回望了一眼梅树,便向长宁宫的方向去。
长宁宫素日冷僻,然今天却非如此。
宋清安遥遥望向守在宫门口神色焦急的竹烟,眉心微动,脚下加快了几步。
“公主。”竹烟一见宋清安便迎上去,语中难掩急切,“陛下派了人来,正在里面候着呢。”
宋清安心头一跳,莫非是裴卿将事情禀给梁帝了不成?她很快否了这个猜测,毕竟不久前她刚与裴卿见过。
那……梁帝这个时候要她做什么?
宋清安一边思索着,一边进了宫中。
殿中早有几个女史坐着在等,见宋清安进来,她们站起来敷衍地行了一礼,面上是掩不住的傲慢与轻视。
“我等奉陛下与贵妃娘娘之命,为三公主教习礼仪。”
宋清安眼皮一跳,低垂的眼眸中扭曲一瞬。
贵妃娘娘……柳绮筠,定是不安好心的。
心中如是想着,宋清安面上却不显,只怯懦着唯唯道:“有劳嬷嬷了。”
为首的女史与身旁人交换了眼神,随即状似和蔼地笑了笑,一边指使着身旁人将殿门合上,一边道:“公主,那我们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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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宫
“陛下,贵妃娘娘求见。”
梁帝一双眼半睁半合斜倚在榻上,已显出些老态。不过更引人注意的,是他面上不自然的红晕。
听到宦人来报,梁帝也没睁眼,半晌才吐了一字:“传。”
柳绮筠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琳琅。在寂静焚香的殿中,珠玉相撞之声格外清晰。
嗅到殿中浓重的香味,加之烟雾缭绕,柳绮筠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随即恭顺行礼:“妾参加陛下。”
“起来吧,”梁帝依旧半阖着眼,沉声:“你来做什么?”
梁帝没有下令赐座,柳绮筠只得微弯着腰站在榻前。不过她现在并不在意这些,她向床榻凑近了一些,放轻了声音,凤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快意。
“陛下,妾已有了和亲公主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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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州
边地朔风猎猎,如刀子一般划得人脸生疼。有一清隽郎君按剑立于风中,似是对刺骨寒意无所觉。
他生就一双含情目,眉眼间倒是与宋清安有几分相似,但身上更多了些肃杀之意。寒风吹拂着郎君衣上毛领,他像一匹强大而离群的孤狼。
孤狼徘徊在狼群之外,等待着机会,夺取狼王之位。
“殿下!”
被称“殿下”的郎君,正是宋清安的兄长,被流放的二皇子,宋清怀。
见是贴身侍卫临渊,宋清怀周身杀意散去些许:“巡抚说什么了?”
临渊面色凝重,摇了摇头:“回殿下,邱巡抚说陛下既下了旨意,那便是违抗不得。”
这几月边地的西夜很不安分,频频来犯。秦州是边地重镇,没少迎敌,秦州巡抚也并未因宋清怀受梁帝冷待而轻慢了他,反没少委以重任。
宋清怀也没有辜负巡抚好意,几次领兵都退敌成功。眼看就能把西夜打回去了,朝中却突然来了议和之令。
此一战若能胜,宋清怀便有了回京的机会,这突如其来的议和很是蹊跷,像是……有人故意阻挠,不想让宋清怀回京。
朝中有谁不愿看宋清怀立功回朝呢……宋清怀哼笑一声,眸中划过了然。
“临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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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女史此后数日都来长宁宫,一教便是两三个时辰。她们虽有刁难之处,却切实在教宋清安礼仪之类,便是因此,宋清安觉得很不对劲。
柳绮筠巴不得她自生自灭,怎会送人来教她?纵是刁难,也不该这般费心费力。
除非……柳绮筠觉得这些付出与回报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又是一日过去,暮色四合,女史们一一告退。宋清安瞧着宫门合上,却叫出了竹烟。
“竹烟,跟上去看看。”
竹烟低声应过,纤巧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前几日竹烟也悄悄跟了女史,但她们出了长宁宫便回了尚仪局,没去见旁的人。
然今日……竹烟隐在宫墙之后,看着女史们进了崇明宫,面色逐渐凝重。
若是去长乐宫见柳绮筠也就罢了,可见了梁帝……就有大问题了。
竹烟没再凑上去,她想起前些日子二殿下的传信,稍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脸色骤变,赶紧回了长宁宫。
“公主!”
竹烟在宋清安耳侧将所见小声禀过,便见宋清安也微微变了神情。
竹烟可以猜到的,宋清安自然也能猜到。
兄长将于边地立功,定有人会出手阻挠,顺带将她也一并解决了。
那便只有……
“公主。”庭中不知何时来了一队太监,为首的正躬身唤着宋清安,“公主,陛下有请。”
宋清安侧眸打量,来人已有些年岁,面上堆笑挤起条条褶皱。虽是谄媚姿态,却又让人觉出些异样的轻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