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对方怕来回折腾浪费时间,把两辆毛驴车都赶过来了。
一人同时赶两辆毛驴车,这是老庄稼把式才有的能耐。前身作为土生土长的黄土高原汉子,赶毛驴车是基本技能。
这些日子,王满银帮着队里送过几次土粪,对此倒不陌生。
王福长准备挺齐全,车把上挂着气死风马灯,车厢里还放有一捆碎麦秸,是给毛驴准备的草料。
知道时间紧,王满银也没敢耽搁,挥鞭吆喝一声,赶着毛驴出发。
哒哒哒……
驴车在夜幕里晃晃悠悠,也没敢走太快。
主要天黑,栽倒沟里就麻烦了。
直到出了石圪节公社,天才蒙蒙亮。
王满银原本在毛驴车上坐着,结果刚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冻得直哆嗦。他索性跳下架子车,跟着毛驴后边一路小跑。
跑了一阵子,身子总算暖和起来。
半晌时,两人已经四十多里路,这才停下来休息,顺便给毛驴喂草料。
照顾好毛驴,王福长突然出声问:“满银,你带干粮了没?”
“没呢,”王满银摇头。
自己有空间存在,外出从来没担心过干粮的事儿。
倒是王福长直挠头:“你这个怂货,出门一天,咋不带干粮。算了,我少吃点,给你个窝窝吧。”
他准备了两个高粱窝窝,原本打算早饭午饭各吃一个。
现在只能饿一顿了,总不能自己吃,看着王满银空肚子一天。
王满银有些感激的接过来,咬了一口道:“谢了,福长叔,我身上带有粮票,等到原西县城,我请你吃荞麦面条。”
这年代家能分你一口吃的,已经算天大的恩情了。
王满银没在意高粱窝窝刮嗓子,大口大口咽着……主要大清早赶几十里路,他真饿了。
一个窝窝下肚,王福长又起身道:“走,咱们喝水去?”
“喝水,哪里有井?”王满银朝四周看了看,茫然的开口。
他们在土路旁歇息,附近根本看不到村庄窑洞。
“就那个崖畔下,记得有个淤地坝,咱们去瞅瞅,就是不知道有水没。”王福长从车上拿起准备好的水罐,伸手一指。
淤地坝,也是黄土高原受苦人的一项伟大发明。简单来讲,就是在崖畔沟底修筑一条地坝,主要用于拦截水流和泥沙,进而形成淤地造田。
早在明代万历年间,就有关于淤地坝的历史记载。
不过这个时期的淤地坝大多由黄土拦截,加上设计不合理,缺点也很明显。一旦夏季雨稍微大一些,很容易被冲垮。
等两人赶到那片坝地,就见最末端一个十多平方大的浅水洼,上边脏兮兮,飘着不少草沫子和羊粪球。
王福长伸手荡了荡水面,把罐子放下去舀了大半罐,仰头就要往嘴里倒。
“等等,福长叔。这水不能喝,喝了要生病的!”王满银吓一跳,急忙把水打撒了。
这个年代,农村一直有喝生水的习惯,就连前身也有。
但那是喝井水,或者流动的河水。
像眼前这种水坑,喝了十有八九会生病。
“你瞎讲究,这都是接的雨水,咋会生病?咱们受苦人,没那么娇贵。”王福长不以为然的开口,又准备去喝。
王满银说啥不让:“福长叔,你一定要听我的。咱们再忍忍,前面再走十几里就有小河,到时候咱们喝河水。”
根据前身的记忆,前面应该有条小河的。
“你这怂娃,要是赶上前几年断火,不是饿死也渴死。”王福长知道对方好意,也没有再坚持,“人不喝,牲口喝总没问题吧?”
说着,他把罐子装满往回走。
就这样,给两头驴都饮过水后,他们继续赶路。
抵达河边后,王满银让王福长在路边歇息,自己跑下崖畔打水。翻过一个小山峁,见视线完全被遮挡,他看了看四周,闪身进入空间。
日常为了方便饮水,王满银一直在空间里准备有凉开水。
自己先咕嘟咕嘟灌了一起后,又将手中罐子装满。
等出来后,他捧着罐子走到河边,再掉头返回。
王福长接过罐子喝了两口,啧啧道:“满银,这水咋喝起来有点发甜?”
“有吗,我感觉没啥呀。”王满银满脸疑惑。
他一直喝的是空间水,真没感觉到甘甜。
倒是之前兰花也提过一嘴,自己当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空间泉水的确很特殊。
王福长也就随意一说,喝了几口准备继续赶路。
结果远远听到身后传来喊声:“福长,是福长老哥吗?”
听声音有点耳熟,王满银忙扭头朝来路看去。就见身后有几辆毛驴车正缓慢的驶来,最前面那人头上扎着白羊肚手巾,身穿羊皮袄,正是孙老汉孙玉厚。
等几辆毛驴车靠近,王满银发现除了孙玉厚和另一个双水村村民外,剩余两人则是山对面石川村的,其中一个正是羊倌杜老汉。
不用问,应该都是去县城接知识青年。
“叔,你们来了。”王满银赶忙打招呼。
“满银,你也去县城?”孙老汉停好毛驴车问。
“嗯,被队里派出来,说我对原西县城熟悉。”
三个村子距离不远,甚至田地都挨着,所以彼此都有些印象。看时间不早,众人没敢耽搁,驾着毛驴车赶路。
差不多中午时,几辆大车终于进入原西县城。
王满银还是第一次进入原西县城,虽然拥有前身的记忆,不过他看到县城的第一眼,很有些失望。
脚下是黄土路,偶尔铺几个横石片。路边全是灰突突的矮房子,更远些崖畔上则是一排排窑洞。
除了人多点外,和石圪节公社没啥区别,连后世的普通乡镇街市都不如。
当然,火热气氛也比后世浓郁许多,很多墙面都刷着积极向上的标语。
孙老汉几人进入县城后,都变得茫然起来。
“满银,咱们接下来该去哪儿?”王福长忍不住问到。
“大队给的证明上不是写清楚了吗,让咱们去县立高中那里集合,公社有人专门等着呢。”王满银回答道。
前身来县城参加活动的时候,曾到过县立高中,对那一片也比较熟悉。
接着由他打头,六辆毛驴车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县立高中外。
他们已经算比较晚的,此刻县城附近几个公社的人早到了,毛驴车几乎把狭窄的街道堵死。
到处乱哄哄一团,根本找不到石圪节公社的负责人在什么地方。
“福长叔,要不你们在这里歇着,我找个人去问问。”作为一个晚辈,这种跑腿的事情自然由王满银来做。
现在县立高中早已经停课,黄泥巴院墙上同样用白石灰写着大标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可为的”,“广阔天地炼红心”。
此刻,有不少年轻面孔站在路边,他们穿着打扮明显和原西县人不同。很多人外边套着保暖的棉军大衣,还有少部分穿着将校呢,看起来非常洋气。
这些人脸上或带着高高在上,或带着兴奋和茫然,伸手对周围的农民指指点点。
或者他们来说,即将面对的一切都很新鲜。
让王满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还有几个女孩子拿出吃剩的面包馒头喂路边乱窜的土狗。
他本想心里谴责一下,不过想到自己对大黄也是百般宠爱,又觉得没有立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