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陈宴明白过来,这声音里重复的单音节所包含的意义,是某种【未知的知识】。
‘完了,我要失控了!’
慌乱之间,耳边那无尽的呢喃声戛然而止。
‘什么情况……’
陈宴忽然感觉到周围变得阴暗了一些。
他下意识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之上,厚重到遮蔽一切的滚火云层之中,一只龟裂的巨大瞳孔出现了。
那瞳孔比整个叠嶂之城大上许多倍,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可不知为何,瞳孔之上的晶状体虽然完好,但晶状体之内的玻璃体已经如玻璃一般片片碎裂了,整个虹膜因此表现出一片苍茫的白翳——
这只眼睛,很可能是瞎的。
这是一只【盲目】。
巨大的【盲目】“注视”着地面,如神明瞥视着渺小的蝼蚁。
可蝼蚁如何能够得到瞎眼神明的“注视”呢?
陈宴内心冒出一个莫名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蝼蚁通过某种方法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了神明不可忽视的地步。
在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陈宴忽然想到了祭坛的完整模样——整个祭坛在成型之后,就是“眼球”的模样。
这一刻,陈宴恍然大悟。
‘蝼蚁便是神明,神明便是蝼蚁,两者本是同样的东西。’
‘可蝼蚁能够有很多,神明只能有一个……即便是已经几乎瞎掉的、苟延残喘的神明,也不允许被蝼蚁所【亵渎】——蝼蚁的进化,对力量的追求,本身就是对神明力量的侵犯,是对神明的【亵渎】。’
在【盲目】的注视之下,叠嶂之城发生了剧烈的坍塌,层峦叠嶂的城市主体天塌地陷,地面之上的环形【眼球】祭坛寸寸崩裂,陈宴耳边响起了高频率的蜂鸣声。
陈宴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肉身所在的现世之中,他的双眼中不断流出鲜血。
这是直视神明所付出的代价。
也是此时此刻,通感之中,陈宴面前的祭坛之中的菌株们发生了“暴乱”——
它们疯狂挣扎着,想要在“神罚”降临之后获得一丝生机,它们尝试变换出无数种不同的形态,但每一种都无法在【盲目】神明的注视之下保持哪怕半秒钟的时间,就已经崩溃。
菌株们不断发生着变化,那是陈宴所见过最强大的适应性变异。
它们只是想活,它们没什么错。
拼命的挣扎让它们变成了不同于往日一切生命形态的存在,一切塑料、电子元件……无数种陈宴叫不上名字的东西随着叠嶂之城的崩溃而落入寸寸崩坏的祭坛之中,疯狂求生的菌株们进食着自己能够得到的一切,用以挣扎和求取最后生存的希望。
被融合在祭坛之上,已经无法用语言定义的“一团浆糊”出现了。
在“一团浆糊”出现的瞬间,高天之上的【盲目】神明忽然睁大了瞳孔,如梭般目光的注视之下,生机俱灭,万物消融。
在这样的目光下,“一团浆糊”还未燃烧,就已经开始了融化。
菌株们依然没有放弃挣扎,它们或许没有很高的智慧,它们或许连“脑”这样用以形成逻辑的器官都还没有产生,但它们依然拥有一切生物都拥有的本能——
活下去!
在这样的本能的督促之下,“一团浆糊”疯狂的融合着周围的一切,它们要把这些东西作为自己的食物,以榨取用以求生的能量。
这样的场景没有持续多久,“一团浆糊”之上渐渐浮现出植物经络一样的东西,那些经络在片刻的时间里开始了规律的“脉动”。
下一刻,心跳声随即传来。
在疯狂求生的挣扎之中,新的生命在死难中诞生了。
一只人类的手掌撕裂了已经严重融化的“一团浆糊”——
在沉闷且不熟练的低吼声中,一个男人从“一团浆糊”中站了起来。
他赤身站立,身上占满了羊水一样的东西。
天空之上,【盲目】中坠落的【视线】越发密集,新生的男人被压弯了腰,眼看就要夭折。
他嘶吼着一把扯过胎衣,开始了新生的第一次进食。
他在进食中逐渐强壮,直到能够在【盲目】的【视线】中站起身来,直到能够迎着融化一切的【视线】抬起头。
“吼!”
他向天空发出了一声怒吼!
下一刻,如劈开天地的一道怒雷声出现在高天之上——【盲目】发生了再次龟裂!
消融一切的【视线】随即消失。
男人注视着天空,直视着【盲目】。
在他的目光之中,【盲目】的龟裂之内,有泪水沿着裂缝流出。
神明落下了泪水,泪水如大雨倾盆。
泪雨遍洒大地,扑灭了叠嶂之城的大火。
雨如瀑下,那幸存在叠嶂之城角落之中,尚且未被彻底烧毁的菌株们终于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它们的生命构造简单,只要不完全覆灭,就有生还的可能,它们生命短暂,繁衍就是它们延续生命的方式。
男人享受着泪雨,竟在废墟之上跳起舞来,他开心的哈哈大笑,舞姿也是随性而为,完全和“好看”挂不上钩,看起来却自然极了,给陈宴的感觉,像是“舞蹈本身就应该是这样的”。
陈宴看着这样的场面,此时只能想到“进化”这个词。
‘一切,都是菌株为了适应环境,而发生的适应性进化。’
‘而这男人,就是【脑球株】进化之后的形态。’
在这一刻,他对生命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可下一刻,陈宴看着男人,思绪渐渐僵住。
泪雨之中,那人脸上的线条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具体,直到五官完全具现,眉毛也生长出来。
这张脸,陈宴曾在这几天见过数次。
那是斯沃姆的脸!
‘搞什么?!’
陈宴虽然猜测过斯沃姆的身份,可却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能这么离谱!
他还没来得及震惊,耳边再次传来人声。
霍然回首,只见【裂隙】之中一阵波动,怪物形态的维克多·弗兰克斯坦一只手臂夹着陈长生,另一只手臂夹着约瑟夫·拉格朗日,从【裂隙】中冲了出来!
紧接着是骂骂咧咧的巴巴罗萨。
“都他妈不等老子是不是!想把老子扔到那鬼地方减轻负担是不是!”
巴巴罗萨骂道一半,话语声戛然而止。
他看到,废墟之上,一位两米多高的裸男,正在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着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