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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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昌安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他在东岭吃了败仗。

    那座看似简单的连堡,他带人攻了三天都没攻下来,反倒被堡里那群饿疯了的宋狗冲乱了阵形,还抢去了不少粮草和甲械。

    若不是骑得一匹千里良驹,直往老林子里狂奔出去百余里地,怕是他达昌安自个儿的脑袋都要被那群饿红了眼睛的宋狗砍下来煮着吃了。

    他单人独骑在林子里走了一天一夜,好容易才寻到回营之路,返回营盘后,甲首赤朗当即大发雷霆,骂他“丢了我哈尔沁勇士的脸”。

    过后收拢残部时,达昌安才发现领下的两个头人竟战死了,伤亡兵卒更是达高三百余人。

    赤郎闻知,又是大怒,将他叫进大帐狠抽了一顿鞭子,过后还放话说“我红甲军几曾吃过这样的败仗?回城后你自去向大将军领鞭子去”。

    达昌安于是知晓,赤朗是不会帮他收拾这烂摊子了。

    也难怪赤朗如此暴怒,白霜城已经有近十年不曾在宋人手底下吃过这样大的亏了。

    从前两军交战时,那宋兵哪一回不是一触即溃?只消金军铁骑一冲、再来一轮砍杀,胆小的宋人就能把簇新的盔甲和火铳也丢得满地都是。

    可这一回,不知那连堡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就变得比石头还难啃。

    赤朗后来又派了两支千人队去攻打连堡,竟也不曾拿下,反倒又损了近百兵员,其后又因雨季到来,春播在即,红甲军最后只得收兵回城。

    赤朗此次率部大举出征,不仅分毫未得,还损失了数百兵员和不少辎重;反观黑、白、蓝三甲军营,却都打回来了不少金银粮谷并丁口,越发衬得红甲军灰头土脸。

    在庆功宴上,黑甲军甲首公然嘲讽“红甲军是没用的软脚虾”,赤朗吃酒吃回了一肚子的气,满腔怒火便全都倾泻在了达昌安身上,将他又叫过去抽了一顿鞭子。

    连挨了几次重罚,达昌安光养伤便养了快一个月,过后又不得不拿出私藏的五百两黄金并珠宝,悄悄贿赂了白霜城左元帅之子、东城大将军固德那丹。

    固德那丹得了好处,亲自出面向父帅求情,看在长子的面子上,左元帅莽泰那丹网开一面,免了达昌安的砍头之罪。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达昌安这一领战损的兵员得自己想法子补足,兵器甲胄等秋后也会减至八成,那不足的两成,须得由他再从宋军那里抢回来。

    固德那丹说了,五甲的族人看着他与他的额父呢,若是不做个样子出来,实在说不过去。

    在这个比自己年轻了近二十岁的上司面前,达昌安忍气吞声、做小伏低,还发下毒誓要至死效忠于他。

    “比豺狗还要贪婪的家伙!固德小贼,哈尔沁山神会降下惩罚的,你给老子等着吧!”

    大帐中,达昌安低声咒骂着年轻的上司,将没啃光的羊骨头狠狠掷在地上,解开案头酒囊,对嘴连灌了几大口。

    这种名唤“烧白”的烈酒乃是宋酒,纯以谷粮酿就,入口甘醇、回味如火,是他从那个“自杀”的掮客家里搜罗来的。

    半年前那件事闹得实在太大了,而若是知晓那小小的头人竟还攀上了固德那丹,他达昌安再有十个胆子,也不会打那头人女儿的主意。

    好在那一次他见机快,第一时间便将知情者全都杀得精光,又赔了那头人不少银子,总算是有惊无险。

    然而,从那时起,固德那丹便很少让达昌安去他帐中饮酒了,达昌安知道,他在上司面前已经败坏了名声。

    他需要一场胜仗来挽回颜面。

    可是,哈尔沁山神显然并不曾听见他的祷告。

    他不仅败了,还败得很惨。好在甲首赤朗也没啃下那块硬骨头,这让达昌安心里好受了一些。

    仰头又喝了一口酒,达昌安抬手抹去嘴角酒渍,随后打了个酒嗝:“这群宋狗,就会……嗝……糟蹋粮食……”

    酒意直冲脑顶,他醉醺醺地放下酒囊,看向座下。

    几个小宋奴正在争抢被他丢弃的羊骨头,有两个便趴在他脚下撕咬啃食,瘦弱的小身子死死抵在一处,像两头角抵的乳羊。

    不期然地,达昌安又想起了数日前在街头偶尔瞧见的那个小宋女。

    那乌溜溜的眼睛、黑漆漆的头发,与半年前那美貌的金女竟有八分相像。

    此念一起,达昌安顿觉心底里像有火在烧,拍案大吼起来:“老图!老图!你这懒狗死到哪里去了?”

    四下里并无人应答,达昌安登时大怒,抬脚便将趴在近处啃骨头的一名小离奴踹飞了出去:

    “滚!全都给老子滚!你们这群脏东西!”

    他赤红着两眼,脑门上的狐面刺青犹如鬼魅,小宋奴们尽皆吓得面色如土,四散奔逃而去。

    达昌安摇晃着身子站起来,忽见才被他踢飞的那小离奴犹自躺在地上抽搐,他不由心头火起,大步走上前,伸足狠狠一踏。

    “咔”,小离奴的胸骨发出一声闷响,当即向下凹陷了一大块,血沫混合着碎肉自她的口角喷出,她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很快便一动也不动了。

    达昌安将靴子上的血在那女童身上仔细擦净,烧在心头的火却并未因此而散去,这让他的神情越发阴沉起来。

    “扔出去。”

    他皱眉吩咐道,脸上划过了一丝嫌恶。

    缩在帐角的两名仆役弯着腰走来,其中一人悄无声息地将死去的女童抬了下去,另一人则跪伏在软毡上,拿出软刷与渍布,一点一点清理着羊毡。

    达昌安胡乱地扯了扯袍袖,来回在帐中踱步。

    他很烦,非常地烦,很想要做些什么发泄一番,可帐中已经再没了可供他发泄怒火的物事,他只得又抓起一旁的酒囊,大口痛饮起来。

    灼烈的酒气似一道火线直抵胸腹,他整颗心如入滚油,红着两眼再度提声道:“老图!库伦!怎地一个人都瞧不见?”

    老图与库伦原先不过是最下等的士卒,因自幼在城北厮混,熟知那些见不得人的门道,便被达昌安提拔成侍卫,专门负责替他搜罗新鲜货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