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宁看着萧策认真地道:“梁舟可以为他的南疆百姓做许多事情,我自然也能,上前洛阳的时候,他其实和我说起过我的身世,小的时候的事情虽然发生了许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也的确能记得着火的房屋那些房屋都是南疆的样式,他根据这些安排了一个莫须有的妹妹的身份给我。”
“今天在南疆,我想起许多从前的事情,我小的时候的确是有一个哥哥,不过我亲手杀了他,那个时候南疆盗匪猖獗,他们不但杀了村子里面的人,还放火烧了尸体和房屋,我那个哥哥比我大上两岁,不过当时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对于她来说,小时候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回忆到从前的事情,李寒宁似乎可以看得到两个孩子背后的漫天火光。
也记得她的哥哥弥留之际,在她怀里浑身发抖的样子。
小时候被困扰的那些噩梦似乎已经不再是噩梦了,李寒宁平静地将过去的事情说出了口:“我记得他那时肩膀上中了箭,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都在稻草堆里,不知道火什么时候会烧过来,但是阿爹和阿娘让我们待在那里,不要出去,因为外面都是麻烦,但是哥哥身上中了毒箭,那里离镇上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我记得他一直在喊疼,我就杀了他,帮他结束了痛苦。”
李寒宁从小到大杀过很多人,但她第一个杀的人是她的哥哥。
后来李家的人比官府先一步找到了村子,她就跟着李家的暗卫走了。
李寒宁看着萧策道:“南疆以前不像现在这样太平,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梁舟和卫行,这里只怕和我小时候是一个样子,这里既然是我曾经的家,阿策,我想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萧策这才发现原来兜兜转转,这最后一句话才是她想说的。
萧策沉默不语,他当然不想李寒宁留在南疆,他希望她可以陪在自己的身边,希望她将来可以长久地留在洛阳。
但他开不了这个口,李寒宁从来都不是他的附属物,他喜欢她,所以尊重她所有的想法,哪怕是她要留在这里。
萧策看着她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在中原生活了那么久,能适应这里的气候和这里的一切吗?还有安儿他还小,倘若他再懂事一点,问我他的母亲去哪儿了?我该如何回答。”
李寒宁心里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可是即将分别的时候,总是有些不舍:
“人总是会习惯的,将来孩子要是问起来的话,陛下据实回答就是。”
李寒宁看着面前的人认真地道:“这也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了,陛下到底还是放不下南疆,距离中原这么远的大片土地,如果我不留在这里的话,陛下会派谁来镇守?梁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长风也不行,太如今是朝廷的兵马大将军,将来有个万一的话中原也需要他,眼下我是最合适的人了。”
萧策摇了摇头,这根本不是合适与不合适的问题。
“我知道陛下舍不得。”
李寒宁看着萧策道:“我也舍不得,人生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如今的每一年,对我而言都弥足珍贵,你是我最喜欢的人,这一点在余生都不会变,在哪里也不会变。阿策,我这次就不随你回洛阳了。”
从前他们不管离洛阳再远,李寒宁都会跟在他的身边陪他回去,但这次不一样。
萧策还是没能把心里的想说的话说出口,他已经无法再说出口了。萧策仔细想了又想李寒宁想要的是自由,而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牢笼。
萧策离开南疆的时候,李寒宁甚至都没有去岸口相送。
萧策站在岸口上,望着路边等了许久,眼看着江上的风浪渐大,不得不离开才下令行船。
陆长风私下看不到李寒宁,有些疑惑地看着萧策问道:“陛下方才是在等李将军吗?”
他甚至心里有许多疑惑,为何李寒宁这次没有跟着一起上船,原来还以为她只是因为梁舟的原因在南疆暂住一段时间,或者还有什么别的任务。
却看到他们陛下还在愣愣地看着已经看不到的岸边:
“她大概永远不会再回洛阳了。”
陆长风闻言却是不解,两人那日也不像是又闹了矛盾的样子:“陛下难道当真舍得让她待在南疆?”
毕竟南疆离他们住的洛阳路途遥远,将来以萧策的身份,他们陛下这次回洛阳以后,两个人几乎是不可能再有交集。
萧策看着面前茫茫的江面沉声道:“我想她留在我身边,但这次我不能,寒宁有她的自由,我放她留在她想待的地方。”
等船远远开走的时候,李寒宁还是在岸上遥遥看了一眼,她也许不会在南疆待很久,只是现下的确不打算跟萧策回到洛阳,从前的日子都已经过去了,但往后不同,往后她会踏遍天下山川增长见闻也许有一天还会回到洛阳再回来看他,既然萧策也爱他,那往后大量的子民都是她,她会远远地看着他做一个好皇帝。
*
三年后。
大周数年来国泰民安,萧策来洛阳城外的国寺祈福,周围的香客被随同出行的侍卫们暂时拦在了寺外。
洛阳的国寺安静一如往日。
李寒宁这些回日子离开了南疆,梁舟和卫行将南疆的一切打理得都井井有条,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惦念的了,于是游历了四海,去过北境和小镇北侯大喝了一场酒,也回过长安一趟,见过那时他们救助的难民,唯一可惜的是他的公子还是孤身一人,她那次去也没见上李昭,只是听李家的老仆说,李昭是这两年一个人游历在外都没有过长安,李寒宁看着曾经的李家叹了一口气,在长安住了几日又辗转来到了洛阳。
她想见却未见的故人似乎都在这里了。
李寒宁进去佛寺的时候,才发现今天似乎有达官贵人也来拜访这座佛寺,以前有三品以上官员来这里参拜的时候,佛寺都会暂时谢绝外人的香火,大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今日的阵仗看上去也是一样,不过今日天色渐晚,李寒宁不想再添什么麻烦,便趁着人少的地方翻墙进去看了一眼,院子里面空空荡荡,不过走过去树下却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李寒宁已经猜出了背对着他的人是谁,她不知不觉地便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声。
萧策这边今日拜会了国寺的主持和家人,正一个人站在树下绿荫处,这里满都是佛寺的香火味,树荫之下就更盛。
他其实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日子,日复一日都把自己关在,要么是御书坊,要么是大殿上讨论国事,这样一来,日复一日的日子过下去,时光总是显得过得特别快,但不过其实只有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又觉得从前的事已经变得很遥远了,比如那些像风一样在军营里面自由自在的日子,对于萧策而言久得好像隔了半辈子。
这些时日以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陆长风和宁玉他们也走了从前那些没有的规规矩矩的样子,唯一的不变的变化就是他和李寒宁的孩子,前些日子终于学会了扶着墙走路,等再过些日子就可以,给他找个有学问的先生好好读书了。
两个人的目光在此刻不期而遇,萧策看到的是,属于洛阳的夕阳正落在她的脸上,正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一刻,从此对于他来说万物皆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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