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澄清一片,如过客般冷眼旁观般、理智分析。</p>
“这就是我的内心本能么?”</p>
“遇此绝境,有的人或许会选择冒险进入白雾,绝境中求得一线生机。”</p>
“有的人或许会选择死贫道不死道友,先下手为强,使用阴谋手段将其他人先一步诛杀。”</p>
“有的人则是宁愿死,也不会对同伴下手。”</p>
“而我,下意识的应对方式却是先隐藏蛰伏,静待别人厮杀完毕后,坐收渔利。”</p>
“……”</p>
“这是基于现状的最优策略选择,也跟我一直以来的经历有关。”</p>
“各人选择,都有不同。在我看来,性格使然,并无优劣之分。”</p>
“此之谓,人之本心。”</p>
“炼心炼心……”</p>
李凡怔怔思考着,喃喃自语。</p>
忘记了据点外危机重重的魔音大潮,忘记据点内即将山穷水尽的险恶局面。</p>
仿佛入了迷一般,心神完全沉浸,甚至连几次魔音的小规模袭击都没能影响到他。</p>
时间在李凡的解悟中匆匆而逝。</p>
如此,大潮爆发后第五十天。</p>
冷应衣仍然没有回归,为了尽可能的延长坚持的时间。</p>
经过商议,众人决定将甲戌号据点大半区域废弃。</p>
只保留一些基础建筑。</p>
如此一来,便能降低【黑死符】近乎一半的消耗速度。</p>
虽说可活动区域大幅减小。</p>
但比起多活点时间,挤一挤到也算不得什么了。</p>
只是原本熟络的众人,彼此间明显多了点防备。</p>
表面上都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但是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也只有各人自己才知道了。</p>
涌动的暗流,隐藏的杀意。</p>
当李凡察觉到身边的气氛逐渐不对劲的时候,在身体本能的示警下,终于从恍忽中慢慢清醒了过来。</p>
微微一扫,李凡便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了。</p>
从古至今,这种被困于绝境,为了求生而相互厮杀的戏码,并不少见。</p>
哪怕李凡自己,在了解了自身目前的处境后,也是杀意渐起。</p>
这杀意便是自身心意。</p>
不属于杂念,即使玄黄炼心咒,也无法消除。</p>
李凡细细感悟着脑海中不住涌现的念头。</p>
“求生,乃人之本能。为生而杀,就是顺应心意。”</p>
“顺心意,顺心意……”</p>
忽的,李凡愣神微怔,心中不停默念重复这一词语。</p>
许久之后,他的眼神闪过一道异色。</p>
“炼心,炼心。总是顺境,又如何能炼心呢?”</p>
“欲炼道心,恐怕需以逆境磨练。”</p>
“逆境,逆反……”</p>
仿佛一道闪电噼开迷雾,刹那间,李凡明白了什么。</p>
“证长生,需逆天地之理。”</p>
“而炼道心……”</p>
“需逆本我真意。”</p>
“也许一直以来,我都修行错了。”</p>
李凡的眼睛慢慢变得明亮起来。</p>
“随心所欲,将一切杂念碾碎,充其量也只是还停留在清心咒的层次。”</p>
“想要真正修行玄黄炼心咒,就要磨练本心。”</p>
“对抗自己的本能选择么?”</p>
思及此处,李凡只觉豁然开朗,心中郁结一扫而空。</p>
炼心咒的运转,霎时间比起之前要快上数倍不止。</p>
“看来误打误撞的猜测,还是真的。”</p>
“逆炼道心。”</p>
“这种修行方法,也真是颇为奇特。”</p>
“以此次甲戌号危机为例,若是想要借此炼心,就不能按照我本能的想法那么做。”</p>
“最好是要反着来。”</p>
“越是和自己本心相差越大,内心越受到煎熬,炼心咒的修行效果也就越是显着。”</p>
“那么最好的选择应当是……”</p>
李凡思念急转,刹那间就已经做出了判断。</p>
而运转愈发无阻滞的炼心咒,也左证了他的推测。</p>
“只是,这么做,是否值得。”</p>
“玄黄炼心咒,在还真的评定中,还在云水幻梦功之上……”</p>
沉吟片刻,李凡做出了决断。</p>
不久后,甲戌号据点议事厅内。</p>
李凡召集众人,提出了心中的疑问。</p>
“强行返回永恒仙垒的可行性?李大师,你问这个干什么?”名为何琛的青玄守军有些疑惑的问道。</p>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还以为李凡想要再让人前去求救。</p>
面色变的有些难看,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近些日子来,魔音大潮不仅没有减弱的迹象,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p>
“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若是想要在魔音大潮中强渡白雾,恐怕……”</p>
何琛连连摇头。</p>
另外一名叫做孔宇的演武堂元婴修士也是直接否定:“万万不可!”</p>
“冷道友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倘若他都求援失败,我们必没有成功的可能。不如等魔音潮变弱后,再做决议。”</p>
其余人也纷纷劝道。</p>
“再等等吧,说不定冷队长马上就回来了呢?”</p>
“是啊,李大师,还是不要就这么仓促下决定的好。所谓人多力量大,我们据点现在虽然人手不多,但是还能勉强互相照应的。若是再分头行动,一旦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恐怕就力有不逮了啊!”</p>
……</p>
据点内配合阵法建造行动的修士,就算元婴修为,也都称呼李凡为“大师”。</p>
虽说李凡一直都表示自己阵道水平寻常、当不得大师之名,极力推辞。</p>
却也无法改变这些人的叫法。</p>
久而久之,也就只能默认了。</p>
此时,见众修士都是持反对意见,李凡心中暗道:“其实我跟你们想法是一样的,只可惜我要做一次试验。”</p>
“只能反其道而行之了。”</p>
不过也不与他们争辩,只是等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面色严肃的凝望着他们。</p>
等到众修士都开始回避躲闪他的目光的时候,李凡方才缓缓出声:“诸位,明人不说暗话。之前没有魔音大潮的时候,从甲戌号据点正常往返永恒仙垒一趟,只需要两三天的时间。”</p>
“如今就算大潮恐怖,举步维艰。若是一切无碍,往返所需时间,最多也只十来天罢了。”</p>
“如果迟迟不回,恐怕结果只能是出现什么变故、凶多吉少了。”</p>
“我辈修士,与天挣命,生死乃是寻常之事,倒也不必忌讳这点。”</p>
“实际上,冷队长临行前,也曾特地跟我有过交代。”</p>
这句话也的确不是李凡胡编,而是确有其事。</p>
在场的几位青玄军修士,都是见证人。</p>
故李凡几句话说完,他们眼中都闪过一丝暗然。</p>
而大厅内也是一片寂静,众人都没有反驳。</p>
李凡这才接着说道:“如今据点内物资即将告罄,而眼看魔音大潮又没有停歇的势头……”</p>
“一个无法逃避的问题摆放在我们面前,等到物资彻底用光之后,我们该怎么办?”</p>
“或许,根本不用等到那时候。”</p>
“眼看着【黑死符】存量越来越少,恐怕为了争夺那最后一点生存希望,有些人已经抑制不住的自己的杀心了。”</p>
见李凡毫不掩饰将众人心中的阴暗想法揭穿,有修士坐不住了,立马出来表态。</p>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李大师你放心,对于我们青玄军而言,职责大于生命。”</p>
“就是!李大师,既然我们奉命保护你的安全,就一定会做到。其他人若是想伤害你,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跨过去!”</p>
青玄军所属几位金丹修士,纷纷义正言辞道。</p>
而据点内其他演武堂、天机堂的修士,见到这个场面,面色也变得有些紧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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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师……”</p>
正欲说些什么,李凡却挥手将其打断。</p>
微微一笑,李凡坦言道:“诸位不必如此。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等修士乎?”</p>
“修炼到我们这个境界,谁又不是经历了千难万险?”</p>
“求生之念,并无过错。”</p>
“但……”</p>
李凡微微一顿、吸引全体修士注意。</p>
他面色严肃、大义凌然道:“我们皆是万仙盟手足同胞,若是死于和五老会的拼杀,也算是死得其所,不留遗憾。”</p>
“可若要在自相残杀中陨落,恐怕我只会死不瞑目。”</p>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才我认为,应当在物资耗尽之前,再度前往永恒仙垒寻求救援。”</p>
“正如青玄军各位兄弟所言,此次魔音大潮突袭,强度罕见。恐怕永恒仙垒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不能指望他们会派遣援兵前来。”</p>
“绝境中,坐而等死,不如放手一搏。”</p>
李凡的话掷地有声,然而在场修士闻言却都面露古怪之色。</p>
道理谁都懂,可是甲戌号据点内的最强者,冷应衣都已经隐隐在这魔音大潮中遭遇了不测。</p>
谁又能保证自己能做到冷应衣都无法完成之事?</p>
呆在据点内,还能苟延残喘、多活一阵。</p>
出了据点,面对白雾与大潮,恐怕立马就是个身死道消的结局。</p>
你李凡说的这么大义凛然,还不是试图扇动我们这些人去送死。</p>
难不成你还会以身犯险、亲自出马不成?</p>
在场修士全都如此想到。</p>
不过此刻也还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孔宇轻咳了一声,欲再度劝说。</p>
然而李凡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们全都惊得站了起来。</p>
“冷队长为了护我周全,恐怕已然身陨在魔音大潮之中。”</p>
“我本就心有不忍。”</p>
“我也知道求援之事,凶险无比。若是诸位中再有因为我而陨落,我更是无颜面对大家。”</p>
“所以,我决定……”</p>
李凡强压下不适,说出违背道心的话语来。</p>
“孤身一人,前往永恒仙垒,寻求救援。”</p>
“若我不死,定然为诸位寻得一条生路!”</p>
李凡斩钉截铁道,面色决然。</p>
孔宇、何琛等人,完全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阵法师会做出如此决定。</p>
面面相觑,怀疑自己听错了。</p>
不过看着李凡那坚定的眼神和面庞,心中再无疑虑,转而震惊不已。</p>
其实,作为建造天玄锁灵阵的阵法大师,李凡虽然只有金丹修为。</p>
但是他在这甲戌号据点内的地位,却是最高的。</p>
因为在场的无论是青玄军、还是演武堂等其他部门的修士,都是为了配合李凡建造锁灵阵而到此处的。</p>
如果他以“天玄锁灵阵建造不容耽搁、一旦我陨落必然会拖累整个阵法的建造进度”为由,执意逼迫众人再派出修士,前往救援。</p>
那么最终,十有八九众人也不得不屈服。</p>
但是现在,他非但没有这么做。</p>
反而自愿承担这个几乎九死一生的任务,为众人谋取一条生路。</p>
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无私为人……</p>
世上竟然有如此人物?</p>
古之圣人,也不过如此了吧?</p>
之前和他一起呆了这么久,居然一点都没能发现?!</p>
果然只有生死之际,才能见到人的本性。</p>
而众人回想起自己心中那些龌龊的念头,不由暗自惭愧。</p>
自惭形秽之下,他们这次都是真心实意的劝说起来。</p>
“李大师,何至于此啊!虽说局面崩坏,但也没有到需要你拼死一搏的地步。”</p>
“是啊,大师还请三思。同时应对魔音、白雾,实在太过危险!凶多吉少啊!”</p>
……</p>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劝阻,李凡毅然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多说。”</p>
“你们常年身处叱吒深渊,对于如何在魔音和白雾中生存都有着丰富的经验。若是你们真的有心,不如将路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尽数告之于我,让我能活着回来的机会更大一点。”</p>
李凡洒脱无比的说道。</p>
众人故作矜持又劝说了一阵,见的确无法改变李凡的意志,只能纷纷叹息。</p>
心中又一阵庆幸的同时,纷纷将自身在这叱吒深渊中的生存经验倾囊相授。</p>
李凡聚精会神的倾听,牢牢记下。</p>
随后又携带了单人在白雾中生存二十天所需的物资,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下,踏上了孤身前往永恒仙垒的道路。</p>
值得一提的是,或许是被李凡的大义所感动。</p>
青玄守军何琛在李凡临行前,决定陪伴一起行动。</p>
不过在盛赞了对方的高义之后,李凡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p>
在对方满是敬佩与感动的眼神中,李凡佩戴好黑死符,辨别了下茫茫白雾中断掌仙城的位置,身化流光,一头扎了进去。</p>
甲戌号据点内的其他修士,看着李凡消失的身影,脸上神色各异。</p>
“没想到当今修仙界,居然还有如此高风亮节之人。真是愧煞我等。”</p>
“我枉活三百四十八载。今天方才见到如此人物,真是一大憾事。”</p>
“若是李大师不死,从今往后,我定然唯他马首是瞻。”</p>
……</p>
沉默了一会后,众人纷纷由衷感慨道。</p>
“哼!”</p>
唯有何琛满脸不屑的看了众人一眼,拂袖而去。</p>
众人的脸色或多或少,有些尴尬。</p>
作鸟兽散。</p>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