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在古墓中的恐怖气氛终于渐渐散去。
没有什么守墓阴兵,也没有什么陈年血尸,老吴的死和陵墓主人的诅咒也没有任何关系。
一切都是他与许教授之间的私人恩怨。
红姐愣了半天,才终于相信眼前的人是许教授,她又是生气、又是害怕的抱怨道:“你怎么不早说啊?吓死我了!我腿都给吓软了!真是的!”
许教授苦笑一声,笑起来的时候不知道牵动了身上哪里的伤口,疼得他五官抽搐起来。
他虚弱的说:“小红,我都已经这样了,说句……说句完整的话都费劲,你还……你还怨我?”
我侧目打量着他身上的伤势,只见他虽然从食人鱼的嘴里捡回一条命,却也早已遍体鳞伤了。
老吴只是被啃伤了一条小腿,啃坏了半边屁股,但许教授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脸上、脖子上也满是伤痕,伤口在不断失血,我想他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被咬成这样还能从盗洞里爬上来,许教授,你真是条汉子!”
我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许教授咧着嘴艰难的说道:“我……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就算是死……也得……也得让老吴那王八蛋……走在……走在我前面!”
这话让我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教授,居然还有几分血性。
这时梅叔好奇的问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杀的老吴?靠偷袭吗?”
许教授得意一笑,伸出颤抖的手,从背包里摸出了一个水壶。
拧开盖子,只见水壶的壶口处沾着一些亮晶晶的液体,这与腐蚀掉那两只大公鸡的液体一模一样。
“外面的墙缝里,有保护陵墓的腐蚀性液体,我用水壶接了……接了小半壶,悄悄带在……带在身上。”
许教授冷笑着说,
“等我下到墓里,见到老吴站在墓道尽头发愣,而且……而且还……背对着我。这简直是……简直是天赐良机!我悄悄走过去,把水壶里的液体倒在他头上,再推了他……推了他一把,用青铜树的树杈……戳穿了他的胸口……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许教授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仿佛完成了人生中最大的心愿,此生再无遗憾。
我这才知道老吴头上的腐蚀性液体从何而来,又明白了为什么他最终会戳死在青铜树的树枝上。
这并不是古蜀国的献祭,而是许教授的报复。
一报还一报,老吴死的不冤枉。
连续笑了几声,许教授的状态便开始急剧下滑,他刚才之所以能吊着一口气硬挺着,就是为了杀死老吴报仇。
如今心愿已了,许教授的身体迅速衰弱下去,他两腿一软,再也站不稳,靠着墙边缓缓滑落,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我……我怕是不成了……”
他五官扭曲,带着哭腔说道,
“我好后悔,好后悔啊……我不该鬼迷心窍,为了赚外快,就被王掌柜忽悠……忽悠……来沱江、来鸭子河倒斗……我好后悔……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听到他这番话,我只觉得一阵心酸,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梅叔在这方面比我更有经验,毕竟他常年捞尸,也算是见惯了生死。
他走到许教授面前缓缓蹲下,拉着他的手,语气轻柔的说道:“你杀了老吴给自己报仇,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可以放心的走了。临走之前,你要留几句话吗?将来我们要是出去了,可以给你家里人捎个口信。”
许教授点了点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他低声道:“我家里有老婆和女儿,女儿今年刚读高中,正是学业忙碌的时候,我要是……我要是没了……她们母女两个无依无靠的,该……该怎么办呀?”
听了这话,我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若真的在乎这对母女,又为什么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哽咽了两声之后,许教授拼尽最后的力气,拉着梅叔的手说:“老哥哥,我家在德阳市,地质大学后面的家属院,49号楼……你们要是出去了,能不能帮我……帮我捎个口信……”
梅叔重重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捎到。”
可这时许教授却又反悔了,拼命摇头道:“算了,老哥哥,算了……别……别去了,我不想让我老婆孩子,知道我最后当了个盗墓贼……这是……这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污点!我这……我这一辈子,从来没做过违法乱纪的事,一次……一次都没有,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当了盗墓贼……别去找她们,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话至此处,许教授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我知道,他恐怕是不行了。
他虚弱的靠在墙脚,头颅渐渐垂到肩膀上,弥留之际,他嘴里反反复复说的都是:“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我和梅叔尊重了他最后的决定,离开这座古墓之后,谁都没有去地质大学的家属院,去打扰他的老婆和孩子。
这样一来,也就永远没有人知道,一个姓许的地质大学教授,因一时贪念误入歧途,加入了王掌柜的盗墓团伙,并且最终死在了鸭子河古蜀墓中。
他的老婆孩子也许会用余生所有时间,去天南海北的寻找这位神秘失踪的许教授,而且她们永远都不会找到他的下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这样的结果,恰恰是许教授最希望看到的。
尽管我很想告诉那对母女真相,给遗属一个交代。但既然我答应了他,就不能反悔。
至少在他老婆孩子的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没有半点瑕疵的,作风优良的高级知识分子。
等到许教授彻底咽气之后,我们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现场的另一具尸体上。
也就是,刚才无意间绊倒了红姐的那具尸体。
那尸体一直是趴在地上的,所以我们看不清他的面孔,我壮着胆子,用潜水刃挑着他的肩膀,把他给翻过来。
这一瞬间,我们才终于看清楚他的五官。
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五官长得很憨厚。
红姐一看便认出他来,说道:“他是土狗!是王掌柜身边的腿子!”
我不免诧异,堂堂一位“腿子”,在盗墓团伙中已经属于骨干力量了,怎么会横死在墓道里?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梅叔却突然指着他的脖子惊愕道:“榕生,你快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