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前,还未成为皇城书院副掌院的陆雨舟大宗师得到一株玉昙花。
他从这昙花上悟道,感受到韶华易逝,时光荏苒飞逝难留的意境。
顿悟的陆雨舟开始吧放浪形骸,流连花船。
这玉昙花,可以说是陆雨舟悟道的契机。
其他儒道大修士得到这消息后,请陆雨舟在玉昙花盛开时候,举办文会,看能不能让别人也得到悟道机缘。
这玉昙花文会就此形成。
只是后来陆雨舟消失百年,文会也就停了。
这一次,是陆雨舟悟道成圣,重归天玄来第一次举办文会。
这一次的文会受邀之人只有不到百位,每一位都是儒道巅峰的大修士。
差些的儒道大宗师连参会的资格都没有。
此等事情,本来只流传在儒道大宗师圈子里。
可不知为何,这事情一夜传遍皇城。
随着此消息来的,还有一份陆雨舟副掌院手书的请柬。
玉色请柬上有着陆雨舟的亲笔。
哪怕这请柬是复刻的,也有观摩的价值。
关键是持这请柬,就能得到观摩文会的机会!
世间顶尖儒道大修的聚会,有几人能得观摩资格?
只要三千灵石。
三千灵石买下请柬,得到一个观摩资格,说不定就能一飞冲天!
有不信的,往城外永定河上看,那举办文会的云锦仙舟周围已经被大大小小数百艘画舫包围。
每一艘画舫上都有横幅,上面写着“玉昙花文会专用观摩画舫”。
另外一道横幅上,写着的是“韩家商行独家赞助玉昙花文会。”
有人拿花了三千灵石买的请柬去,真的登上了画舫。
至于是不是能观摩文会,如何观摩文会,这人没有说。
因为,他上了画舫之后就根本没有再下船。
三千灵石多吗?
多。
对于皇城中绝大多数凡人来说,三千灵石是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那些城中儒道学子,能毫不费力拿出三千灵石的也是少数。
当然,皇城之中三万万人,这少数,也是数以百万计。
请柬被复刻多少没人知道。
只是有人推算过,按照那些花船位置,估计能容十万人。
也就是说,请柬最多十万张。
城中有太多不差灵石的人,愿意拿出三千灵石来换取一张请柬。
或许,这是一场机缘呢?
有人早早出手买下请柬,有人咬着牙跟同窗借灵石,买一张,也有三五人凑了灵石,买下一张。
下手慢的,才发现本来三千灵石一张的请柬,价格已经到一万。
正犹豫要不要咬牙去买,再看,已经是三万一张,爱要不要。
更多拿了请柬的人,早早就去花船上占位子。
据说,据说花船上这几日一应供养都是韩家商行提供,从吃喝用度到夜宿漂资,全免。
据说,据说花船上姑娘对于参加文会的儒生,都是愿意倒贴的,各种花样使尽,仿佛在仙云里一般。
据说,据说有一位穷书生借了三千灵石买了请柬,上了花船一日,被花魁看重,倒贴了他十万灵石。
现在人家已经双宿双飞了。
……
没有人追究这些据说是真是假,真的假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位大儒出面澄清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现在城中就看到一队队穿着韩家商行统一衣衫的侍从托着马家作坊的砚台,胡家的纸张,孙家的墨笔,皇族贡品第一的云州墨往云锦仙舟上送。
然后各种新鲜的灵果一筐筐往游船画舫上搬。
韩家商行采购的东西太多,很多店铺被直接搬空。
不少机灵的商家已经往韩家商行去,洽谈生意。
还有不少销售文宝的书馆文社,也派人往韩家商行接洽。
一来,他们手上有各种文宝,也有上好的笔墨纸砚,可以交易。
另一方面,根据他们打探回来的消息,这次文会所有的大儒亲笔,各游船画舫上的真迹,全都会被韩家商行收去。
这其中哪怕有个千分之一成为文宝,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情!
这件事是之前陈如都没想到的。
如此事情的结果就是,很多书馆文社愿意免费提供笔墨纸砚。
许多成衣店,灵果店,还有出售美酒的商家,愿意免费或者低价提供,只要能在文会时候稍微帮自家宣传一下。
城中最大的成衣店蝶衣轩掌柜胡蝶衣亲自拜访陈如,说能包下所有参会大儒的衣袍,只要等文会结束后,拿全新的衣袍换下那些衣袍。
陈如算过,这等大儒参加文会时候穿过的袍子,再拿回去售卖,价值要翻十倍。
如果是大宗师,半圣所穿,其上再沾染些墨迹,水迹,酒迹,甚至()的衣袍,价值更是百倍。
有的是人愿意花大价钱来收集这些物件。
至于花船和云锦仙舟上那些船娘的衣裙,胡蝶衣愿意十倍收回。
贴身小衣再翻倍。
她还表示,如果是云锦郡主和白无痕姑娘的衣衫,她愿意出千倍之价。
这生意真能做。
不过最后陈如也没有拍板,只说可以给彩衣轩做这些衣袍,但回收不回收,他不敢决定。
哪怕姿色不差的胡蝶衣要牺牲色相,陈如也不敢答应。
那些大儒不说,云锦郡主跟自家家主有没有关系,什么关系,他可不敢猜。
不过他还是将这事情派人以玉简形式送到丹缘阁,禀报韩牧野。
可惜今日韩牧野随木婉去百里杏林家,玉简只能是左玉龙收了,等韩牧野回丹缘阁再回复。
晌午时候,穿一身青色衣袍,头戴玉冠的韩牧野与木婉并肩立在一座古朴恢弘的大宅前。
大宅的门头上牌匾写的是“黄府”。
大宗师黄庭竖的笔迹。
“木小姐,夫人和家主都在后堂,你来可直接进去。”
大宅门口处,身穿灰袍的管家笑脸相迎。
木婉来过几日,身份对于这擅长迎来送往的管家已经不是秘密。
自家家主和夫人的侄女,身份之尊贵,难以想象。
木婉微微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韩牧野。
“师兄,你这是有些紧张?”
紧张?
韩牧野连忙摇头。
木婉一笑,与韩牧野一起踏入大宅。
与秦家大宅相似,宽广的庭院里,四处可见的都是灵草灵药。
好多高大树木,都是年份极为悠长的药材。
走进几个穿堂大院,韩牧野目光落在一座水池上。
水池不过三五亩,水色不是清亮,而是灰黑。
一股淡淡的墨香传来。
水池旁的树木,都是带着淡淡的墨色。
“黄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黄大宗师笔耕不辍,令人敬佩。”
韩牧野目中灵光闪动,低声开口。
道域。
这三五亩的水池,水池旁的墨色树木,分明已经化为一方道域!
世人都言黄庭竖被百里杏林压住,男弱女强,意志消沉,在家专研大黄庭,不问世事,连笔都不提了。
这一片道域,墨染天地,能叫意志消沉?
果然,传言都不可信。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好诗句,牧野大宗师闻名不如一见,确实难得的文采。”
韩牧野转头,见前方一位身穿白袍,头发长须一丝不苟的五旬老者缓步上前。
他身侧,穿着青袍的妇人,身上有丹气涌动。
这就是大宗师,不,半圣黄庭竖,还丹道半圣百里杏林了。
“木婉拜见师叔,师叔公。”木婉忙躬身一礼,然后低声道:“这就是我师兄。”
韩牧野跟着微微躬身,拱手道:“晚辈韩牧野见过师叔,师叔公。”
韩牧野也好,牧野大宗师也罢,都不过是一种身份。
对于修行到他们这等程度的大修士来说,身份不重要,态度才重要。
韩牧野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唤师叔师叔公,让百里杏林和黄庭竖对视一眼,面上露出笑意。
“少年英杰,本来我是不信的,今日见,才知世上当真有此等人物。”
百里杏林目光打量韩牧野,然后轻声道:“怪不得木婉丫头要寻血脉丹道的法门。”
韩牧野轻轻低头。
真厉害,竟是能看出自己身上血脉力量。
到底是丹道半圣。
“哈哈,来,进屋里坐。”黄庭竖哈哈大笑,走上前去拉住韩牧野手臂,扯着往屋中就走。
“你刚才那诗文真好,等会我要写下来。”
“对了,这诗文后面两句该如何续上?”
看着韩牧野被黄庭竖拉进屋,木婉面上微微一僵。
她好像被遗忘了。
“丫头,难得你师叔公能有看上眼的。”百里杏林目中神光闪动,走上前,轻声开口。
她看向木婉,压低声音:“他精研大黄庭,世间能被他看重之人,可没有几位。”
百里杏林的面上透着一丝傲然。
她所选的夫婿道侣,怎么可能是寻常人物?
至于说什么男弱女强,那不过是黄庭竖苦修,对世人言语不在意罢了。
因为研究无怨界功法,黄庭竖自创大黄庭,神魂修为之强,已经让百里杏林心惊。
她都不敢猜测,自家夫婿修为到底到何等程度。
“走吧,陪我去做几个玉虹界域常见的药膳。”百里杏林牵住木婉手臂,领着她往一旁走去。
木婉点头,目光看一眼已经到屋中的韩牧野。
师兄应该能得到师叔和师叔公的看重。
自家师兄何等人物?
不觉,她心中一甜。
“哎,你现在模样,像极了我当年。”
身旁的百里杏林声音传来,让木婉面上一红。
“其实也没什么,女孩子家心中有所属,那就该去表达,该做的就去做。”百里杏林转头,看一眼木婉。
“你和你师兄孤男寡女相处这么久,你还是个处子身,”顿了顿,看木婉红到耳根的面容,百里杏林摇摇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这般放不开可不行。”
“你家师兄如此人物,你不抓住,被人抢了有你急的时候。”
“不是,我,是,是师兄他不……”木婉连忙解释,却不知怎么说,红着脸,急急巴巴说不清。
“不行?”百里杏林眉头一皱。
“我懂了,他是融合了妖兽血脉之力,肉身力量不和谐。”
百里杏林的话让木婉连连点头。
“恩,如此年轻就不举,是有些麻烦,不过没事,我给你师叔公研制的几种药酒你带回去,保证你一夜……”
后面的话木婉已经没有停太清。
她感觉,自家师叔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师兄,他行的。
真的。
……
黄庭竖的书房,入眼可见四处都是书画卷轴。
每一件都是珍品。
当世大家,千代儒道大能手书,到处都是。
这收藏,比他丹缘阁中搜刮的可多出太多了。
“呵呵,看上了?”
黄庭竖往长案边握笔,抬眼见韩牧野四处看,笑着道:“看上谁的直接拿走就是。”
“我听木婉丫头说你在陆雨舟家里搜刮了些书画。”
“说实话,就他老小子那点收藏,能有什么好东西?”
“你看我的,那一件不是真正的传世之作?”
大约,文人相轻这种事情,在大修士之间也是有的。
陆雨舟这人,人品被败了不少,却有许多珍藏,更是让人心中不平。
这是言真轻亲口跟韩牧野说的。
言真轻说,韩牧野搬空陆雨舟小院,皇城书院多少人拍手称快呢。
听到黄庭竖让他选书画,韩牧野也不客气,直接挑了几幅黄庭竖手书,还有几张其他大儒的书画。
“这黄州寒食之帖文字如龙,笔墨刚劲,真是传世大作。”韩牧野将黄庭竖的亲笔收起。
“祖元悟道图?这不是王摩诘的亲笔吗,那晚辈可不客气了。”
黄庭竖立在那,看韩牧野当真将四周墙壁上书画卷走,嘴角抽动,连笔尖的墨珠滴落都没发觉。
等他低头,纸面上已经滴落几颗墨滴。
“可惜了一张金云泽纸。”
黄庭竖刚准备将长案上纸卷丢弃,韩牧野上前一步,轻声开口道:“晚辈不能白拿师叔公的书画,这刚好以此纸笔绘制一幅画送师叔公吧。”
说着,他将桌上的砚台拿起,抖手一泼。
满纸墨点无序,大大小小错落。
伸手将黄庭竖手中墨笔拿过,韩牧野运笔如飞,勾画点染,皴擦穿插,一朵朵墨梅在遒劲枝干上绽放。
“好,好!”
看着墨梅绽放,黄庭竖在一旁连声称赞。
书房之外,有人伸头来看。
穿着儒衫的百里彤云目光惊异的看着书房中,韩牧野运笔作画,自家爷爷在一旁观看。
自家爷爷什么脾性她最清楚。
世间能在书画一道上得他称赞的,不过七八人。
这位丹缘阁掌柜,诗文风采卓绝,没想到书画一道,竟然能得到自家爷爷的夸赞。
悄然走进书房,她看到韩牧野笔下的画卷模样。
墨梅。
枝干疏密参差,一朵朵或浓或淡,或大或小的墨色梅花花瓣花苞自然点缀。
站在长案前,墨香似乎化为梅香,沁人心脾。
只吸一口,百里彤云感觉心头清明无比,有清寒的香气萦绕心头。
黄庭竖看一眼自家孙女,没有说话,低头再去看画卷。
此时,韩牧野已经慢慢收拾画面,然后收笔。
他双手托着手中笔,递向黄庭竖。
“师叔公,还请斧正。”
听到他的话,黄庭竖哈哈笑一声,接过墨笔道:“这绘画一道你已经纯熟精深,水墨为骨的画法不下于徐青藤,还要我斧正什么?”
“年轻人,要有傲骨。”
说着,他俯身,在画面上一笔一划,将之前韩牧野所吟诗句写下。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百里彤云一边吟诗,面上露出欣喜。
“爷爷,没想到你这是又有大作——”
她话没说完,就见黄庭竖抬起头,看向韩牧野:“后面两句呢,续上。”
续上?
百里彤云瞪大眼睛。
这诗文,竟是牧野大宗师所作!
韩牧野沉吟一下,轻声道:“不要人夸好颜色。”
黄庭竖浑身一震,低头,将这一句写下。
等他写完,韩牧野又开口:“只留清气满乾坤。”
话音落下,满室金色的浩然气涌动,黄庭竖身上,紫色的光晕翻涌,似乎要冲出房屋,冲上天际!
“好,好一句只留清气满乾坤!”
“当世儒道,能有此心性的,不足双十之数。”
黄庭竖说完,缓缓落笔,将最后一句写下,然后落款。
“牧野亲绘墨梅图,口占一诗,黄庭竖录。”
盖上铭印,黄庭竖静静观赏面前墨梅图,然后长笑道:“老夫这满书房的画卷换这一副墨梅图也不算亏。”
听到他的话,百里彤云看看四周,果然空荡了许多。
“夫君,饭菜已经备下,你们快来吧。”书房外,百里杏林的声音传来。
黄庭竖笑着小心将面前画卷挂在前方墙壁,然后又细细端详,不住点头。
好一会,他才转头看向一旁的百里彤云。
“彤云丫头,你怎么回来了?今日不在书院进学。”
一边说着,他一边引韩牧野走出书房。
百里彤云在后面拿出一张请柬,追上去愤愤开口:“爷爷你看,也不知是谁如此可恶,将玉昙花文会的请柬复刻无数,四处散卖。”
“一张请柬三千灵石,现在满城争抢请柬,这一张已经被炒到五万灵石了。”
“这等事情,爷爷你说要不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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