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订的下午三点多的车票。
敢情早就打好了算盘。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校园里归心似箭的学生该走的基本都走了,实际上昨天下午不少本地学生便脚底抹油跑路了。
比如顾栋和董俊臣。
校园里显得冷冷清清的,北风呼啸,天空阴霾,走在安静的水泥路上,蓦地感觉有些萧瑟。
【回去了吗?】
摸出手机给席恩娜发了条短信,生怕这姑娘过年还一个人待在学校宿舍。
这种人多少也有几个。
听说了。
应该是那种家庭十分困难的类型,连半价火车票都舍不得买,打算趁着过年高待遇的时候,在这边打工攥些明年的生活费。
不过他们班还好,并没有。
不然他这个班长就有些不得劲了。
赶也得给他赶回去。
【回了。】
李丘泽暗松口气。
【听说你们这边过年也不热烈,拿我的号陪蓝雪儿砍人去嘛。】
【我就是这样想的。】
这事俩人上次聊过一嘴。
席恩娜可是个游戏高手,她只是没玩过《完美世界》,真要想玩上手绝对快。
他那号被蓝雪儿不停打造,越来越牛逼,已经不仅仅是全服第一武侠那么简单,浑身+8+9的,一个武侠能当坦克使。
关键攻击还高,武器已经+10了。
他还一直批评蓝雪儿让她别瞎折腾,当然肯定是不走心的那种,知道游戏对于这丫头的意义。
所谓的杀人如切菜一般。
相信多多少少能给席恩娜带来一些乐趣。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和蓝雪儿很谈得来,这样一起玩才有意思。
俩人某种程度上讲是有些相似之处的,都很孤独,属于她们的世界就那么一小块。
蓝雪儿是没办法,席恩娜是自己锁了心。
与她闲扯几句后,李丘泽走到了行政楼。
这不是要等张杆那小子么,宿舍已经空了,所以打算过来老陈这边坐坐,顺便道个别。
来到老陈的办公室,老师们放假还得推迟两天,做些收尾的工作,房门半掩着,他正打算推开,伸出的手倏地顿在空中。
里面有人。
女人!
李丘泽眼神亮了,嘴角泛起坏笑。
值得一提的是,老陈这个渣渣,至今还未婚,听说有个对象,但是迄今为止他们班还没人见到过。
莫非终于现身了。
不怪李丘泽这样想啊,因为这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对劲。
“你就不能少抽点烟嘛。”
听听这管制加埋怨的口气,不是老妈,还有哪个女的能这么说?
但这声音显然是一个年轻女人。
“好好,不抽不抽。”老陈很干脆地怂了,讪讪笑着,约莫将烟收起了。
呸!
渣渣。
“咚咚!”
现在过来李丘泽通常是不敲门的,除非房门彻底关死,试探一下里面有没有人。
这次故意加了几分力道。
不是蔫坏非得破坏人家的二人世界,而是必须得瞅瞅啊,错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老陈咳嗽一声,立马回归到一本正经的语气:“进来。”
李丘泽笑呵呵推门走进,眼珠子略过老陈,直接定格在他旁边站着的一个女人身上,手边有张椅子,显然刚才是坐着的,距离老陈很近。
由此可以推断出,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姑娘。
瞅着模样也像。
和老陈一样戴着眼镜,只是镜片没那么厚,一张小瓜子脸,身材清瘦,额头光亮,化着几乎没有的淡妆,穿着很朴素,模样很一般,不过看着让人感觉挺舒服的。
“师娘好!”
陈建波:“……”
宋卉:“……”
宋卉小脸一红,心说我明明才第二次过来你们学校,你怎么知道我是师娘,况且……不是还八字没一撇吗?
看出来应该是建波的学生。
“你在门外站多久了?”陈建波没好气问。
“刚到。”李丘泽嘿嘿一笑。
陈建波瞥了他一眼,“我信你个鬼”的模样。
“宋卉,跟你介绍一下,这小子叫李丘泽,我们班的班长,学会生文艺部部长,喏,上次带给你的那杯奶茶,你说很好喝,就是这小子开的店。”
“原来是你呀。”宋卉笑了笑,上下打量着他,眼里多了抹好奇。
李丘泽听出点意思,显然老陈这个渣渣泡妞不知道讲什么,没事常拿他当话题。
要不然宋师娘不能这么大反应。
“坐吧,要喝茶自己倒。”陈建波手一挥道。
你的破茶我才懒得喝。
李丘泽其实某次进货的时候,顺道拎过两盒茶叶回来,送给老陈,这厮硬是不收。
搞得他颇有些意见。
尊师重道而已,我送你茶叶纯粹出于敬重,又不是行贿,至于这么见外吗?
宋卉对李丘泽很感兴趣,他一来后便直接无视了老陈,拉着东问西问的,李丘泽也是俏皮话频出,将她逗得笑声不断。
老陈一脸吃味,自顾自喝着茶。
他和宋卉在一起时,从没见她笑得这么欢过。
当然这不赖人家,赖他。
没那个幽默细胞,他也是没辙的。
这位宋师娘原来也是老师,在一个村镇初中教语文的,与老陈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相识五六年了,早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李丘泽就挺乐呵,如此看来,读书期间他还能喝上老师的喜酒,感觉也是一种新奇体验。
倒也没多打扰二人,坐了小半小时后,李丘泽起身告辞,给二位提前拜了个早年。
“李丘泽,啥时候把草茶开我们那边去啊。”宋卉半开玩笑地说。
完了又补充一句:“我们村很富的。”
言下之意能喝得起你的草茶。
李丘泽一边应好,留意到老陈似乎暗叹了口气,这就是处了五六年还没结婚的原因?
台市这边结婚的传统李丘泽也听说过,吓死个人,彩礼现金得用箩筐挑,未必全收,但是首先你得拿出来啊。
还有什么金饰,不给新娘子挂个几斤都没脸出门一样。
在这些老传统方面,这边的人尤其注重面子,也舍得。
老陈的家境很一般,以前聊到过,甚至在当地可以说穷。
如果俩人明年还没结婚的话,李丘泽想着到时候找老陈聊聊吧,要不然借他一坨子让他装个逼,要不然给他找点财路。
一把年纪了,这大冬天的,也没个媳妇儿暖被窝。
多可怜。
他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钱呐,为什么有人说它是万能的呢?
在你没有的时候还真是。
心灵上的安逸舒适,思想上的放飞自我,身体上的保健长寿,那是有钱人才敢追求并为之苦恼的事。
……
下午三点一刻。
市中心长途客运站。
李丘泽和张杆一人拎着一只沉甸甸的行李箱,终于坐上了回家过年的大巴。
高耸的车厢,上下两层密密麻麻的窄小床铺,此刻上面躺满了人,没有一张空床铺。
密不透风的车厢里,充斥着各种脚丫子混合出来的气味,深吸一口,那真是爽歪歪啊。
可是出门在外就是这样,有时候讲究不了那么多。
车厢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从衣着打扮、谈吐气质上能分辨出来,有在台市这边工厂打工的,有在这边做体面工作的,也有在这边开店当老板的。
一起同行的人之间互相交谈,目前刚上车大家精神头都挺不错。
也有患社交牛逼症的那种,很快和周边的人打成一片。
毕竟有个先天优势,大家都湖省人,哪怕不是一个地方的,距离也不远,算半个老乡,方言交流起来基本没什么障碍,而且倍感亲切。
一些独自在这边工作的人,兴许一年倒头也没碰到过第二个讲家乡话的人。
大巴缓缓驶离市区,上高速之后速度提起来,二面都是萧瑟的山峦和旷野,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少人拉起遮阳帘,盖上表面上看起来还挺干净的白被褥。
也有些人嫌弃,只是拿来压着脚,和衣而睡,希冀着这趟旅途尽快过去,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家里。
对于在外拼搏的人而言,新春佳节永远是最值得期待的时光。
不仅口袋充盈了,还能和家人团聚。
有钱有温情,这日子才叫美滋滋。
车厢里总体来讲气氛是比较和谐的,但是也有些人不那么合群。
“你们那边人怎么这么没素质。”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操着一口普通话,不遮不掩的,用嫌弃的眼神瞥向隔壁的一位脸上刻满岁月沧桑的大叔。
原因是这位大叔从拿来垫头的假阿迪背包里,摸出几个茶叶蛋,用塑料袋装着,一边剥一边吃,估计忙着赶车,中午没吃饭。
其实大叔并没有乱扔蛋壳,剥在了塑料袋里。
她嫌弃的是这股气味。
大叔也不惯着她,回呛道:“我吃个鸡蛋怎么了?碍着你了?”
“这味儿像放屁一样!”
“鸡蛋的味儿它怎么就像放屁了?”
“啪!你凶什么凶?!”
不待女人再次说话,她底下床铺上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一脚踹在大叔的床沿上,说的是方言。
大叔低头一扫,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忍住了,将手上最后的一点鸡蛋散进嘴里,没再吃了。
“穷鬼,路上明明有地方停下来吃饭,带什么凉馊馊的鸡蛋。”女人一脸嘚瑟,得理不饶人。
车上不少人暗自摇头,见怪不怪,就算是老乡,出门在外也不见得都会团结,有时候最欺负人的就是老乡。
这一男一女人模狗样的,显然瞧不起他们这些人,估计也没拿他们当老乡。
这满脸横肉的男的是他们那边人,大抵是在外面做买卖发财了,娶了个漂亮的外地女人,明显还小不少。
人是长得不错,可惜实在没什么教养。
“诶,是不是下雪了?”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大家伙儿纷纷侧头向窗外打量,原本拉上遮阳帘的人也纷纷将其扯开,互相攀谈,有些担忧。
张杆就是其中之一。
“泽哥,真下雪了。狗日的千万别下大啊!”
李丘泽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眼睛瞪得滚圆。
下雪了?!
卧槽,他想起来早前和张杆商量怎么回家时,脑子里出现的那股不对劲是什么了。
2008年伊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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