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惊醒,风侍葬下意识地搂了一下怀中人,迷迷糊糊地想要将她往怀中楼近一些而后将被褥完全遮盖在她身上,却不料揉了个空。
熙儿?
转瞬间,他一下子变清醒过来,睁眼,只见身边床榻空荡荡的,丝毫没有任何的人气,而被褥是冰凉的。
本是有些惊慌失措的他,顿时眸子黯然。
抚摸着身边的空塌,他垂眸。
今日她走后第五日了.
他进了鬼道之身,身子冰凉如铁,再也不会有常人的体温温暖,但是对这温度的感觉从未消失。
刹那间,本是空荡荡的心脏,更是变得空了些。
他缓缓抚摸着床榻,看着窗外,神色黯然。
没有她在的夜,竟如此冰冷
就算是点燃了暖炉,竟然也是如此寒凉,完全不若她房间那般,温暖炽热。
以前冬日狂风暴雪天寒地冻,她在被褥里像是个小暖炉一般,搂在怀中柔软甜腻,甚至都不需要专门燃烧很大的火炉,现在.
他握紧了拳。
就算是床榻下的火炉开到了最大,也依旧感觉到被褥冰凉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他将她枕过的枕头搂在怀中,将脸埋在上面,狠狠地嗅着里面的味道,低声喃喃。
“熙儿.”
满都是她的味道,仿佛那小丫头还在他身边一般。
他闭眼,让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以前睡在她旁边的时候,总是睡不好。
常常都在大半夜被冻醒,一摸,身上的被褥早已经没有,扭头一看,总是看到光溜溜的身子卷缩在他身边,被褥都不知道被蹬到哪里去了。
感觉到了冷,一直在他身边蹭,贴在最后的温暖之上。
而后他叹口气下床,总是能在床边地板上找到被褥,抱起来重新盖在她身上,掖掖被角,而后将她搂在怀中继续睡。
好在都是光滑的地板。
在外面厅房脱了鞋,便能光着脚进来,又是每日都有专门的人打扫,自然是干净无尘,被褥掉落也不会脏。
几乎每一个夜里都是如此,尤其是冬日更为频繁,偶时他甚至都要在梦中惊醒个两到三次。
只是要爬起来看看她是否睡好。
故而睡在她身边的很多个夜晚,他都不曾安稳地睡个好觉。
但是心里却会觉得很踏实,很安稳。
仿佛将她搂在怀中,就能够拥有全天下一般。
他想着,眸子里的波澜暗中掀起。
也不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在光耀殿睡觉的时候,究竟是否晚上会有人前来给她盖被子。
正想着,眸中的颜色又黯淡了几分。
确实有些后悔,那个时候伤着她了。
但是
他又握紧了拳头,身下的被单被他攒在手里,褶皱聚集。
眸子底部压着的血腥又开始逐渐蔓延开来。
心里的疼一阵盖过一阵,疼得他手臂颤抖。
眼见得被单上渐渐浸湿了,满都是他黑色鲜血,风侍葬猛然松手,掌心已经是斑驳一片,满都是血痕。
再也睡不着了,风侍葬起身,随手批了一件厚重的斗篷,起身开门走出房间,左右人端上滚沸的清酒小火炉,一个人坐在花园内独酌。
有雪,落下。
飘荡在他身子周围,环绕在他身边。
轻轻的,缓缓的,顺风起舞。
他抬手,看着,雪花落在自己掌心,化为了一滩水,竟有些恍然——若是小丫头还在的话,只怕是又要噘嘴了。
这雪太小,不够她在大雪之中尽兴玩乐的。
但是却会依旧笑得快乐。
大半夜不睡也要起来疯闹一番的。
正想着,只听背后有人道:
“皇上今夜,似乎是有些雅兴。”
他没有回应,依旧看着这雪。
而后便是一个黑色身影走到了他的身边。
是玄离。
魔兽是不需要夜里睡觉的,只要能在夜里沐浴月光,便能够弥补白日所消耗的精力。
风侍葬仰头看拿着漆黑的天空,看着漫天雪花飘零,声音略有些缥缈。
“今夜这风雪,怕是这初春最后一次了”
玄离默然。
站在他身边,一同陪着他看这场大雪。
已经过了立春,却还能有风雪,也算是很罕见的一次了。
怕是这春天的最后一次了。
风侍葬不动声色,命人又端上来一个空酒杯,亲手倒满放在他面前。
玄离不动声色接过酒杯。
“瑞雪兆丰年,今日必定有个好收成。”
而后便拱手谢过便端起一饮而尽——他是护国之兽,在风侍葬加冠之年便跟在他左右,一直相伴陪着他成长,护他周全,自然是与他关系稍许亲密,在外人面前,那些繁缛礼节,自然是免了。
玄离将酒杯一饮而尽后,风侍葬这才摇晃着手中酒杯问道:
“相国何在?”
玄离回应。
“还在藏书阁。昨日卑职遇见他,听说他已经将第一层的藏书书卷全部读完,有关参商咒的传闻少得可怜,这几日会将第二层的书继续读一遍,看看能否找到些蛛丝马迹。”
听他说要找到参商咒解开的方法,风侍葬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允许他去藏书阁看看——毕竟参商咒这种东西,实在是恐怖,从古至今都不会有什么解开的法子,他自然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
以为他也只是说说。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如此上心。
魔兽,只对自己心服口服的人才会上心。
他算一个。
小丫头.
风侍葬顿了顿,这才追问道:
“参商咒,可是有什么解药?”
玄离略有些迟疑。
“这”
他讲话在嘴边斟酌片刻,这才道:
“有因必有果,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出现了果,想必也会有因。”
说着他将风侍葬打量了一番,看着他似乎情绪很好,这才斗胆问道:
“太子之事,皇上可是有什么想法?”
太子兵变这事
风侍葬放下酒杯,抬眸注视着他,目光灼灼。
“汝可是替太子来向朕求情的?”
玄离立即转移了目光,不敢与之对视。
“太子兵变,无外乎曾任丹青宫宫主死的蹊跷而皇上您又隐瞒多时,他并不知道个中缘由以为您逼死了他。太子年少心思不成熟,轻信了小人,被人利用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涉世未深。那陆渊,本也算是一代枭雄,掌控人心的法子,确实独有一套。”
风侍葬冷笑道:
“近日来因为这事情,奏折一箱一箱地上交,朕每日批阅这些东西,看都看腻了。”
说着他放下酒杯,看着他。
“就连你,也开始替他求情了么?”
“护国,汝可是还记得,你的职责所在么?”
玄离立即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多嘴一句。
龙颜震怒,向来都不是在陈湘熙面前那般气急败坏,而是不怒自威。
只听眼见人继续道:
“仅仅是交了他几日的剑术,竟然便被他给收买了?只怕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为何?”
须臾间,玄离只觉得冷汗密布额头。
“老,老臣不敢,老臣不敢,老臣只是,老臣只是觉得太子殿下向来聪慧敏锐,在剑术上又颇有天赋,若是加以培养,将来定是能成为一代明君。况且与皇上心生间隙之事,不过是因为不知道罢了,若是知道各种来由,想必也是对皇上感激涕零。”
“老臣只是觉得若是就这样被奸佞小人陷害,实在是有些可惜。”
“今夜小雪,天地一片苍茫,不远处又是初春花朵,一派景物美景极为难遇,朕好不容易抽出空闲来饮酒赏雪,竟然被你个不知风雅的东西给打搅,真是让朕有些烦恼。”
“皇上——”
“皇上,这——老臣这也是为皇上着想,老臣也是为了将来龙座之位着想,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你倒是对他生了些感情。”
“放心,毕竟是朕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不管怎么说,朕都是会手下留情的。就算是不为龙座考虑,也要为她考虑几分。”
“这回答,汝可满意?”
“多谢皇上仁慈!多谢皇上网开一面!老臣,老臣在这里替皇太子殿下谢谢皇上恩赐了!”
“皇后回去探亲,可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未有,老臣认为皇后与大将军多年未见也是有很多话要说,既是如此便让他们在家里多说几日未尝不可。”
“皇上!”
“爱卿坐,只有你我三人之间,不必多礼。”
“谢主隆恩。”
“过不几日便是同盟宴,届时让夜城早几日开放罢了。”
“夜城?”
“这天气太凉,夜里的人太少,若是开这夜市,想要开起来,只怕是需要补贴一些,才会开。”
“皇上,这可不是一笔小的开支,前几日这两家刚被边盟主打压下来,皇上可是真想好了?”
“况且前阵子大战也损耗不小,又有各种藩王前来支援,皇上需要给各个藩王钱财进行安抚,这也不是一个小的损耗。一旦如此,国库便是空虚更重,皇上可真是想好了?”
“百盟会,若是小丫头过来,定是要夜里去逛,朕想让她开心些,这个理由够不够了?”
两人同时闭上了嘴,任谁都没有说话。
够。
一旦牵扯到陈湘熙,那么所有的理由,都是够得。
哪怕是斩杀阎王爷,都是够的。
刹那间,沈听澜突然想到了曾经。
那次,皇上突然要出兵攻打中山国,所有人都纷纷上书祈求皇上冷静些不要突然开战,那个时候开战实在是不明智。
不仅要大动干戈引得国库空虚,还会向外界透露宣战好战的想法,以至于那些本来前来朝贡的小国有自己的些许想法,这个时候肯定是不明智的。
一时间,上奏奏折满天飞,连运送奏折都换成了马匹而非人力。
面对满朝文武官员的反驳,他几天都未曾回应。
终于在所有人都说够了,累了,等待着他的回应,他只是淡然道:“小丫头在那里有受伤,受了委屈,朕替她讨回来。这理由够否?”
所有人刹那间,都不再说话了。
全朝堂上下都安静下来,无一人再反驳什么。
那次,陈湘熙领兵作战之时被突然袭击的中山国重伤,尽管最后负伤逃走并没有被活捉,但是最后受到的伤也是不容小觑,据说当夜皇上受到飞鹰传书收到结果的时候气的一手握碎了手中的酒杯,而后在后花园内舞剑整整一夜。
那一夜,阴风阵阵。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任何死人,但是却一直阴风阵阵。
莫名的大风一直在皇宫城内旋转,呼啸着从未停止,阵阵血腥扑面而来。
而他,在风的中央肆意舞剑,好似踏风而舞。
漫天飞花,一夜之间全部凋零。
饶是他们这种平日来嗜血吃肉的魔兽,见惯了生死,也感受到了阵阵的恐惧。
从心底里蔓延开来的恐惧,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寒意,那是一种由心而生的臣服于跪拜。
那一夜,所有人胆战心惊,只敢在远处观望,不敢上前靠近他一步。
就好像他是杀戮之神降临一般,稍稍靠近些就会小命不保。
这件事情传遍了整个四海八荒,倒并非是因为陈湘熙受了伤,而是因为据说那个中山国的国君宣告了了一封信,其中有大肆宣扬自己伤了那战神的经过,并且表示她不过是个小娘们,将来就是他的床上玩物,语气之中透漏着骄傲与跋扈,还有对这女子的不屑。
后来么?
三个月,那国土便被完全踏碎。
砍杀上万投降士兵,让鲜血洒满了整个京城。
据说,当时的京城外护城河,都是红的。
随手一捞,便是一颗士兵的头颅。
皇上领兵作战,一马踏进京城宫殿,亲手斩下了那国君的头颅,丢到了他们祖宗祠堂。
四海八荒,全部震惊。
龙颜之怒,竟为红颜。
更且,他竟然敢就这样向全天下宣告对这女子的守护,丝毫不加以任何隐瞒,让所有人都知道欺辱了这女子的下场。
一时间,丝毫八荒之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动他可以,动她,必死。
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当面或者当众去说对这女子的任何不满。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便纷纷低头领命,不再多嘴。
于是,这命令隔着各种势力,纷纷传了下去。
夜市提前开了。
因为一个女子要过来逛。
所有人都闭嘴不提,但是都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沈听澜,处事更是周全,专门找了陈湘熙平日里喜欢逛的铺子,一个个地下令好好做,若是做得好了定是有赏金的。
于是,所有的准备都在悄无声息之中逐渐安排,一层一层命令传了下去,所有人都在暗中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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