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山并不算高,主峰摩星岭高382米,因其不高,又风景秀丽,更兼在白云市区,峰峦重叠,溪涧纵横,登高可俯览全市,遥望珠江,前来游览的人络绎不绝。
相传是晋代人葛洪曾在白云山炼丹,著有《抱朴子》这部道家名作。
1938年,白云山遭受浩劫,山上的道观寺院,被洗劫一空,连同山岗树木都全被毁坏,只剩下“天南第一峰”牌坊和部分寺院的断壁残垣。
解放后,新建了不少景区,86年通了缆车,游人如织。
林笑笑和王林坐车进了景区,就没有开车上山,而是乘坐缆车上峰。
缆车缓缓向上。
暮春时节,天气晴朗,山间白云缭绕,蔚为奇观,白云山之名也由此得来。
王林正自观赏美景,缆车已经到站。
林笑笑带着王林走了一程,眼前出现许多的石碑。
“这是碑林?”王林道,“我听说过花城建了个碑林,就在白云山上,只是没有来过。”
“是啊!你还真是厉害,什么都知道!”林笑笑道,“这里就是老白云寺,旧寺被毁了,就建成了碑林,这里刚刚开放呢!”
“哦,你带我来看碑林,学习古人留下来的诗词歌赋,吟颂文章。”
“嘻!”林笑笑道,“你对这些东西也感兴趣?”
王林道:“也?你也感兴趣?看不出来啊!”
林笑笑撇撇嘴:“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吗?未必我只知道贪玩?”
王林道:“那倒不是,你做生意就挺厉害的。”
林笑笑道:“放荡不羁只是我的外表,文艺感性才是我的内在!”
“……”
如果望文生义,看到碑林两个字就直接与冷硬的石碑和漫漶的刻字联系起来,那就大错特错了。
花城的碑林不同于我们从长安碑林或者任何其他地方的碑林里获得的那种千篇一律的古板印象。
这里的碑林没有围墙,也不在市中心,甚至不在城市里,而在山上。与国内著名的不著名的其他碑林绝对不同,花城的碑林是一处树木比碑碣更多的山林。
碑林在白云山近顶处的山坳里。是山中有庙,庙中有神的想象之境的一次具体实现。过去这里也确实是庙宇,庙宇毁弃以后几经辗转波折最后建成了碑林。
这一片在寺庙遗址的基础上建成的遍布由下而上的整个山谷中的森林建筑,错落于高高的树冠和纷纭的藤萝之下的悠然庭院和起伏碑廊,俨然有理想中、有想象中的禅境画意。
不必细究碑碣上的文字,只看这些碑碣所在的环境就已经足以让人留恋不已。在这样的环境里,所有的碑碣不论是哪个朝代写的什么,如今都已经从形式感上成了人与自然和谐相伴的象征。
顺着山势向上到了山谷中一块稍微平展的位置,有一处门外有大树,门里有浓荫的庭院。
这里,藤如蛇,缠着碑;叶如伞,盖着碑。
一进院落一个高度,每个高度之间都有回廊连接,都有荷花缸和金鱼池;精巧回环,雕梁画栋,又处处与周围的山林相应相合。
王林暗暗称奇,不知不觉之中就感觉自己已经进入到了理想中的桃园。
不远处的庙里,传来清脆悦耳的钟鼓声,给这个园林更添加了几许静穆。
王林穿着一件衬衫,刚才一路走来,微微有些热,但进了这里以后,遍体生凉,跟开了冷空调似的凉爽。
他正端详石碑上的刻字。
刻字龙飞凤舞,是行草书法。
王林只能大概认出一些字,汗颜不已。
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由得不让人安心,安心于笔墨、安心于人与自然完全融合无间的沉默。
一时间,王林竟然有了住下来不走了的念头。
有了这个念头,他立刻就开始想象自己住在这里的昼夜晨昏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光影之间山林气息的浸润与超拔的享受。
他像是入了白日梦一样,又一切都可见,甚至可以触摸,亦真亦幻,叵耐流连。
这时,林笑笑的一声喊,把他从虚幻中拉回现实。
“杜老,您好!我带一个朋友来拜访您。”
一向没个正形的林笑笑,此刻变得无比的端庄,连脸上的俏皮也收了起来,恭敬的站在一个老者面前,微微弯了弯腰。
王林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子,不由得一讶,看向那个姓杜的老者。
此人没有留胡须,人清瘦,不是很高,也就一米七左右,虽然没有仙风道骨,但从他外在的气质上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有些学识的人,他的穿着也很随意,如果抛开气质来看人的话,他就像一个乡间边教学边耕作的小学校长。
但是这个老者的气质却与众不同,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是对的,饱学之士,和贩夫走卒,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王林站在林笑笑身边,朝老者笑了笑:“杜老,您好。我们来得冒昧,打扰您了。”
老者和蔼可亲,完全没有架子,微微一笑:“别学笑笑的,喊我杜清吧!名字就是给人喊的。你就是笑笑跟我提及的王林先生吧?”
“是的,我是王林。”王林心想,不知道林笑笑跟这个杜清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带我来见他呢?
杜清道:“请到那边坐坐吧!”
王林问道:“杜老,这里有多少块碑刻?”
杜清道:“三百块。”
王林道:“那是个大工程,刻碑是件很艰难的工作。”
杜清笑道:“这些碑并不是我刻的,我只是个学园林的。”
林笑笑道:“王林,杜老退休以前是大学园林系的教授。白云山以前归他所在的院系管理,杜老退休以后,就隐居在此了。”
王林哦了一声,跟着杜清来到一个小院落里。
这里有鸟语,有花香,有树木清草的芬芳。
院里有石桌,石椅。
三个人就在石椅上坐下来。
石桌上摆着一个围棋盘。
杜清看向王林:“会下棋吧?”
王林道:“会一点。”
杜清道:“那好,我们下一盘。”
在这样清幽的环境里,王林也来了雅兴,便陪着杜清下起棋来。
下围棋需要很专注,王林平时很少玩,下起来需要思考的时间就更多。
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林笑笑不见了。
杜清道:“不用管她,我们下棋。”
王林点点头,继续思索。
杜清说道:“围棋就如人生,每一个子的对峙都是公平的,每一步都充满着选择与智慧,危险与成功。连动的蝴蝶效应如穿起项链的那根绳子,简单生存,放眼大局,落子无悔,行正为赢!”
王林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杜老,你不像是个学园林的。”
杜清道:“中岁颇好道,归卧白云山。闲来借景看自然,难悟人生一点憾。”
王林道:“杜老,你在此地修习道术?那你一定是个高人!”
杜清道:“道不是术。我只是初窥门道而已,当不起高人的称呼。”
王林道:“我不会下棋,只知道随心而下。”
杜清道:“好一个随心而下!真正的凭心而下乃是登峰造极之势。棋若摆好,自会有人来下。人生若是一场棋局,那么你的奕术看似有条不紊,实则有点乱。”
王林怔道:“是吗?杜老,你能从我的棋子里面,看出我的人生故事来?”
杜清虽然上了年纪,但双眼炯炯有神,他锐利的双目,盯着王林看了看,似有疑惑,抬头望了望天,空中树叶婆娑,在山风中摇碎了中午的太阳光。
“王林先生,我一生观人无数,自问有几分相面的本事,但是你的面相,我却看不清楚。”杜清严肃的说道。
“此话何解?”王林问。
杜清道:“相由心生,这里所说的相,是指现实,也就是你的行为、所做的一切实事。”
王林道:“我能理解。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
杜清道:“可是我看你,相不由心生,心不在相,相不由心。”
王林忽然一震!
难道这个杜清,还真的是位世外高人?
他看出了什么?
杜清道:“未相人之相,先听人之声,未听人之声,先察人之行,未察人之行,先观人之心。但我观你之心,察你之行,相你之相,却发现这三者很难统一。就像一个茅台的酒瓶里,却装着一壶酽茶。”
王林更觉震惊!
他不动声色的道:“杜老,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画皮吗?还是披着羊皮的狼?”
杜清道:“那当然不是了!我只是觉得,以王林先生的内在,可以配得上更好的皮囊和面相。”
王林道:“相是先天的,内心的修炼,却是后天的。我能让内心更加强大,却无法改变外在的相。”
杜清只是摇头,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不对,不对!好生奇怪!”
王林表面不起波澜,内心却翻江倒海。
他最大的秘密,从来没有人看破过!
就连枕边人李文秀,同床共枕了七年多,也不知道他的这个秘密!
杜清到底是什么人?
他又看透了王林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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